元古
這下又是只屬於我的囚籠了,冰冷的岩石和愈發激烈的海浪相互對峙,一聲一聲的浪潮夾雜着遠方襲來的寒風吹走了我多少個世紀,這麼大的天地,依舊我一人彷徨,日夜更替很慢,白日裏奪目熾熱的太陽若是他如火的熱情,那夜裏清冷寒冽的皎月可是他對我無聲的怨恨?
這次我沒有沉睡,我選擇同他一樣去向遠方,不知疲倦的從白晝到黑夜,寒來暑往,這無休止的奔波中,我又經過了多少次他落足的地方?
我飛了很久很久,亦不知是何時,我的眼中終於出現了除岩石和海浪以外的東西,成片的藍藻在湖泊上聚集成一個板塊,電閃雷鳴中,我聞到了不一樣的味道,後世稱這個為氧氣,我看到這片綠色后停了下來,我想看着這綠色的生命生長,就像看着他的成長一樣。
生命的誕生是一件很偉大很奇妙的事情,我無法清楚他們是怎樣誕生的,但是我能看到的,我能記住的就是他們是怎樣生長的。
從遠方出來的風變得很是潮濕,我又一次感覺到了那種劇烈搖晃的感覺:平日裏平靜的湖泊先是泛起陣陣漣漪,藍藻被水流推動上下起伏,接着就是地動山搖,我看到天地的力量在改變這個世界!
身後的山脈傳來一聲巨響,我回頭望去看到山脈正在斷裂,那次的地動山搖持續了很久,我看到四面八方的土地都在斷裂,我懸浮在空中看着這一切,想要阻止這看似無休止的搖晃,可只不過是徒增了無力感。
又是很久。終於不再搖晃,我向四周看去,原先的湖泊已被海洋吞噬,腳下的岩石早已不知去向,我所在的這片土地破碎開來各自運動,分化成了三個大陸,我慌忙的尋找那幾片藍藻,於是再次向遠處飛去,不多時天上下起了大雪。
起初我以為是尋常的四季更替,只不過是到了冬天,可現實總是不盡人意,直到連續九日我沒看到太陽我才覺得不對。
被後世稱之為休倫的冰河時代降臨了。
不管我飛行何方,映入眼帘的都是恐怖的冰雪白,這個世界或許還存在除了藍藻以外的生物,可是我找不到了,我覺得冰雪降臨他們為了躲避冰雪藏起來了,直到冰雪散去才肯出來。
到處都是觸目驚心的冰雪,海浪聲再也聽不到,每一處地方都被雪覆蓋,我已經分不清何處是海洋何處是陸地,因為海洋早已被寒冰凍住,我緩緩懸落在這冰雪之上,滿身赤裸我卻感覺不到寒冷,這似乎就是我的另一個囚籠,經歷了無盡的黑暗長夜,又被這無盡的冰雪所囚禁,如同永晝。
我抬頭凝視着漫天飛雪——此刻你的太陽在哪裏?這漫無邊際的銀白又與那漫長的黑暗有何分別?
我開始嘗試是否自己如同他一般有改天換地重造世界的能力,我的意念所至,風雪開始夾雜着閃電,周圍縈繞起暗紅色的火焰,我開始發力,以我為中心火焰氣浪向四周擴散,猶如一聲嘆息之後,冰雪自然存在。
我此刻有些憤怒,我再次喚起火焰,向四周擴散,結果並無二致。
我閉眼嗤笑,呵,我終究不是他亦不如他。
也罷,能對峙無盡的長夜虛無,我亦能與這飛雪煎熬。
恆久。一個無窮盡的概念,一個讓人望而生畏的長度,於時間和空間都是恐怖的折磨。
終於我的雙目因看了太久的冰雪而感到暈眩,只覺得冰雪刺眼的白,我無法忍受這種感覺,再次選擇了沉睡。
那又是一個美好到虛幻的夢境。
在夢裏,有許多與我一樣的生物遍佈整個世界,雖然我們都不懂彼此的言語,但所有人在一起雖然不能明了對方的意思,但是各說各的也讓我感覺很舒服。這才是生命該有的意象。
好夢易醒。
我睜開雙目,依舊是一眼萬年的雪白,又似凄慘,又似淡然。我抬頭看向天空,有了向上飛去的念頭,或許上面會是能賦予生機的太陽,而這千里萬里的雪海囚籠不會是我再一次的枷鎖。
孤雪落地凝結,我掠向高空,迎面的雪花越落越快,未及我身便已融化,不多時就穿越了雲層,卻沒看到我期盼已久的太陽。
我不相信答案會是這樣,我不甘心地繼續向上,溫順的氣流被我攪地變得狂躁,漸而形成了風,粗暴地扯着我的頭髮。
天空終於變得開闊,久違的湛藍色似是要接納我,我投身想要融入這天空,這是看着他生長時的親切,這種感覺姑且稱之為想念吧。
再往上飛就是無窮盡的黑暗,黑暗中又存在無數的微光,那該是平日裏所看到的星子,遠處的太陽竟是一顆劇烈燃燒的火球!往下看去,這個世界是一個球體,銀白無雜色的球體,覆天蓋地的冰雪世界!
我看到太陽后興奮地向他飛去,我知他的目光此刻也在注視着我,來吧,借給我你的火焰讓我融化這幽禁我的白色囚籠吧!
我加快速度飛去,可就在脫離銀白球體的一瞬我似乎撞到了什麼東西,看不見但是摸得到,就像風和氣流一樣,無法觀察到卻是存在的屏障。
此刻我有些心急,下降了幾步再次向那屏障撞去,那屏障卻以更大的力量將我彈向地面,這是我第一次有了對身體反應不愉快的感覺,那可能就是疼。
我頗為惱怒地瞪着這看不見的屏障,忽而又想到了當時在黑暗囚籠中他打破囚籠的那個東西,旋即向地面墜去,飛了無數個日夜來到了方面囚籠破裂的地方,途中一望無際的雪白讓我感覺到憤怒,我憑空揮手,山谷里的積雪便被清理到了旁側,看着被凍在冰層里的雜色斧子我終於心情好了些,手穿過冰層便將它取了出來,冰層卻未被破壞,斧子的輪廓便由這恆久的寒冰記錄了下來。
當初你能破這層囚籠,今日我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