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某處廢棄的工廠。
被人救走的男人面目猙獰地靠在牆上,他看着自己斷掉的雙腳和左臂,只覺得還在冒血的傷口傳來的疼痛都比不上胸口鑽心的痛。
該死的竹寺院一!
他憤恨着竹寺院一總是壞掉他的好事,卻又在過後佩服着他。
男人強壓下心中的情緒,銳利的眼睛看向了站在一旁用白布矇著臉的男人。
“不是去找那個孩子?”
今天一同計劃好的,男人留下拖延時間,製造紛亂,就等竹寺院一的孩子降生,就由眼前的男人搶過來。
可是……
男人眼睛危險地眯着,看着兩手空空的人,語氣裏帶上了一絲不可置信。
“怎麼?我都拖了竹寺院一這麼久,連個孩子都找不到?”
他的臉色說不上好,任誰挨了單方面的暴打,最後什麼也沒得到,臉上還能有好顏色的。
臉上矇著白布的男人似乎沒有聽出男人語氣里的不滿,他環抱着胸,搭在臂彎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似乎在思索什麼。
“那個孩子沒有任何咒力。”
什、什麼?!
聽到他的話,原本正在給自己止血的男人手下一重,頓時冒出了大量的血液,可他卻沒有去管,而是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對面的人。
過了一會,男人垂下了眼,語氣幽幽。
“確定?”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男人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看着不斷留着鮮血的傷口,他也放下了手。
“那那個孩子的價值就要重新評估了。”
原本以為竹寺院一和禪院家兩者結合的產物會誕生難得一見的十種影法的擁有者,可現在看來,並不是這樣。
但是咒力的出現也有在一兩歲,甚至三四歲才發現的,所以那個孩子還是有一定的可能性,儘管很小。
“那今天也是虧大了。”
矇著白布的男人嗤笑一聲,帶着嘲諷的視線落在了男人的僅存的一條手臂上。
儘管男人的臉上被白布遮得只露出半截下巴,可坐在地上的人依舊能感受到他刺人的目光。
確實,今天他們為了對付竹寺院一,可是拿出了兩個特級咒物餵給了咒靈里實力最強的兩隻,更別說大大小小的咒靈里,現在有去無回。
簡直虧麻了。
“你去的時候怎麼不換個好用的身體?平白挨了他的打。”
蒙臉男人瞟了一眼地上男人額頭上的縫合線,很顯然對於他的做法有些不理解。
“羂索,這可不像你。”
被稱作羂索的男人低低地笑了一聲,仰頭靠在了牆壁上,身下的鮮血流了一地,可他像是不在乎一樣,毫無動作。
“這具身體最擅長的是追蹤。”
“而且他是禪院家的。”
他沒有明說,但是蒙臉男人已經明白了。
羂索聳了聳肩,語氣暗含一絲笑意。
“其他的身體可是蠻好用的,但是我可不想天天忍受鑽心的疼。”
他用這個次一點的身體對上竹寺院一,一來是將這次行動的虧損降到最小,二來就是防止現在這個模樣。
羂索悶哼一聲,右手捂上了胸口。
“他拿把刀還真是好用……”
他的神色莫辨,眼底晦暗不明。
蒙臉男人不可置否地笑了笑,垂在身側的手不禁摩挲着腰間懸挂的刀劍,眼底升起濃厚的興趣和好奇。
“上次留在你那的身體拿出來吧,我可是疼得受不了了。”
沒過多久,蒙臉男人的身側就出現了一個年齡不大,腦袋上纏着一圈圈繃帶的少年
,而原本坐在地上的男人臉上漸漸浮現出一塊塊紅斑,額頭上的縫合線也被拆了下來。
少年活動了一下身體,沒有那鑽心的痛意,這具沒什麼特別的身體也變得順眼起來。他將黑色的帽子戴在了頭上,恰好遮住了顯眼的繃帶。
“走吧。”
他雙手插兜,和蒙臉男人並排轉身離開了這裏。
東京醫院。
躺在病床上的竹寺院一皺了皺眉,緩緩睜開了雙眼,入目的純白讓他有些恍神,直到在病床上眨了好幾眼,他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是在醫院裏。
回想起自己昨天被那伙人強硬地帶來醫院的樣子,竹寺院一忍不住手伸手揉了揉額角。
也正是這一動,他才發現病房裏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被人攙扶着靠在床頭,竹寺院一打量着正在幫他調整吊針的人,眉頭微挑,眼底閃過一絲異樣。
因為剛剛竹寺院一抬手的動作,導致正在吊水的手跑了針。
禪院甚爾本來還想幫忙扎回去,可現在看着自己大手裏的細針,和竹寺院一手背上冒出的血珠,以及被他扎了幾針都沒扎進去的竹寺院一越來越危險的視線。
他抿了抿唇,果斷按響了床頭的按鈕。
等護士重新紮好針離開,病房裏變的安靜無比。
“你沒休息?”
竹寺院一喝下禪院甚爾遞過來的水,目光落在了他幾乎沒有換過的衣服和上面的血漬上,最後看向了禪院甚爾下巴冒出胡茬,突然有些嫌棄地皺了皺眉。
禪院甚爾看到了他臉上的嫌棄,似乎打開了什麼開關一樣,他突然笑了一聲,扒拉過一張椅子就坐在了床邊,帶着傷疤的嘴角扯着痞痞的笑意。
“照顧老闆有問題嗎?”
竹寺院一聽到他的話,眼神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本來想將手上的杯子扔到禪院甚爾的臉上,卻無意間扯到了腹部的傷口,雖然他能忍受住,但是眉頭也蹙了蹙。
“老闆安分點。”
一隻帶着灼熱的大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手中捏着的水杯也被抽走,竹寺院一看着背過身去拿東西的禪院甚爾,不知道為什麼,他隱約覺得現在的禪院甚爾有些怪。
特別是在他剛剛扯動了傷口的時候。
沒等他細想,一聲機械的電子音突然在病房裏響了起來,而禪院甚爾也將一碗白粥放在了剛剛搖起來的桌子上。
病房是五條悟安排的,裏面什麼都有,自然也可以做飯。
竹寺院一看了一眼眼前的白粥,又看了一眼剛剛發出聲音的微波爐,突然意識到這碗粥應該是一直在那熱着的。
而且這明顯寡淡的白粥,一看就知道是誰的傑作。
竹寺院一垂下眼,什麼也沒說,只是有一勺沒一勺地吃着。
最後坐在旁邊看着的禪院甚爾有些不耐地嘖了一聲,直接端起桌子上的粥喂起竹寺院一來。
竹寺院一咽下一口粥,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那個小傢伙呢?”
“不知道。”
正在投喂老闆的禪院甚爾聽到這句話,捏着勺子的手微動,最後直接回了一句。
“嗯?”
竹寺院一微微向後仰,避開禪院甚爾伸過來的勺子,眼神微眯,看着他沉默的眉眼,拖長了聲音,語調上揚。
不過禪院甚爾也沒有說錯,他確實不知道那個孩子在那。
“你不知道?”
看着神情平淡的禪院甚爾,竹寺院一突然升起一股煩躁,語氣也帶上了一絲怪異。
“可能在隔壁。”禪院甚爾看着神情平靜,但是眼神已經不對勁的竹寺院一,在腦子裏回想了一下,說了個模糊的位置,語氣里也帶着一絲不確定。
見竹寺院一不願意再張口,禪院甚爾靜靜地看了他一眼,將手上的碗收了回去。
“…我不關心那個孩子。”
“禪院甚爾!”
竹寺院一的聲音拔高,帶着一抹自己也沒搞清楚的怒氣,他的目光對上禪院甚爾的眼睛,雙手在桌子的掩飾下收緊,卻被一隻粗糙的大手按住。
禪院甚爾按住了他正在吊水的手。
竹寺院一抽了抽手,沒有抽出來。他突然有些嘲諷地勾了勾嘴角,感覺心裏有些悶。
脾氣來得莫名其妙,消失得也很平靜。
竹寺院一像是累了一樣,靠在了床頭,他沒有甩開禪院甚爾的手,也沒有再說話。
禪院甚爾看到這樣的竹寺院一,按着他的手順勢想要坐下來。
“你要坐床上?”
竹寺院一的語氣說不上好,就是帶着陰陽怪氣,還有明晃晃地嫌棄。
禪院甚爾一怔,看着竹寺院一擰着的眉,伸出手戳了戳,在老闆惱怒前收了回去。
他面不改色地將桌子放下去,又將竹寺院一下滑的被子往上扯了扯,拉過椅子坐了下來。
看着他的動作,竹寺院一心裏怪異的感覺又加強了幾分。現在心裏亂糟糟的他不太想看到禪院甚爾,但是看着他一副似乎想要盯着他入睡的模樣,有些不耐煩地皺了皺眉。
“臭死了,趕緊離我遠點。”
病房裏是有洗浴室的。禪院甚爾看着有些煩躁地將眼睛閉上的人,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竹寺院一閉着眼,本來以為禪院甚爾會離開,卻突然感受到一股灼熱的氣息漸漸朝他靠近,最後在極近的距離停了下來。
“老闆的床很大,待會收留一下我吧。”
一聲低沉帶着磁性的聲音響起,竹寺院一就察覺到他的頭頂壓了一隻手,還蹭了蹭。
等到他不悅地睜開眼,就看到始作俑者已經進去了洗浴室,氣得他直接坐了起來。
可過了一會,他臉上的情緒就消失得一乾二淨。
病房裏開着暖氣,並不冷,可是竹寺院一覺得自己扎着針的右手冷。
明明之前都沒有這種感覺。
在禪院甚爾離開前,竹寺院一心想道。
聽着淅淅瀝瀝的水聲,他腦海里突然想起剛剛禪院甚爾說的話來。
不關心……哼,好一個不關心。
竹寺院一下頷線緊繃,眼底有些晦暗。
突然,一聲極小的聲音驟然響起,讓竹寺院一眼睛微微瞪大。
他猛地回頭看向病房的另一邊,被淺色的帘子遮住的地方,竹寺院一放輕了呼吸,似乎在等着什麼。
直到又是一聲小小的哼聲響起,他掀開被子,舉着吊瓶走了過去。
掠過隔擋的帘子,竹寺院一靜靜地看着裏面。
良久,從喉嚨里發出低低的笑聲。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他只知道,心臟的堵塞感已經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