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修)
三日月看着提刀出來的竹寺院一,視線在他冷若冰霜的臉轉了一圈,什麼話也沒有說,沉默地跟在他身後。
看着氣息狂躁的審神者七彎八拐來到了一處結界口,三日月敏銳地感受到了周圍翻湧的殺意更甚。
“三日月,守在門口。”
竹寺院一淡淡地掃了一眼身後的三日月,他伸出手掌覆在門口的結界上,語氣帶着少有的命令。
“誰,也不準進來。”
他這句話說得微妙。甚至包括了三日月在內。
三日月一怔,看着蠻橫地破開結界推開大門的竹寺院一,耳邊響起他一聲聲音極淡,但是卻充斥着亢奮的話。
“也不能出去…”
審神者生氣了。
不是浮於表面的情緒外露,而是想要毀滅一切的瘋狂。
在那一天,誰都不知道在東京院校高層聚集地發生了什麼。
誰也進不去,誰也無法出來。
竹寺院一喘着粗氣,半跪在地,憑藉著手中的刀暫為支撐。
他看着入目的紅色,喉嚨里發出一陣低沉幽怖的笑聲。原本淺色的眼眸似乎也被衝天的血氣浸染,變得猩紅不已。
“你們好像忘了…”
“妾身脾氣變得這麼好的原因。”
竹寺院一的聲音不大,在空蕩的房間裏顯得有些詭異,讓人以為他是在自言自語。
可在最角落的地方,神情麻木的人聽到他的聲音就像是聽到了什麼可怕的事一樣,表情大變,整個人也止不住的顫抖。
“不…不可能的…”
“你不能這樣做…”
角落裏的人面色慘白,一雙眼睛死死地看着有些踉蹌地站起身的竹寺院一,心中的恐懼劇烈翻騰,讓他想要大吼大叫。
可是對上那雙殺瘋了的眼睛,喉嚨就像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扼住了一般。
誰都不知道剛剛這裏發生了什麼。
曾經做過監督員的男人回想着竹寺院一突然破開結界闖進來之後發生的事,忍不住渾身一顫。
就連額角處貫穿至眉心的傷疤都隱隱作痛,彷彿他又回到了三年前,躲在那棵樹後面。
“…你要造反嗎…”
“竹寺院一…”
他看着被竹寺院一隨意的,彷彿像是扔垃圾一般丟在一旁的物體,顫抖的手擋在了自己胸口,企圖按住自己狂跳的心臟。
最起碼,自己的心臟沒被那個瘋子挖出來之前,自己跳出去。
儘管知道澤野那個老傢伙被處刑之後,竹寺院一的反應會很大,但是他們卻沒有想過這個瘋子竟然會直接不顧一切地殺進高層會議室!
宮本大人他們去了京都……竹寺院一絕對是察覺到了這一點!!
“那個老頭究竟是做了什麼。”
竹寺院一緩緩站起身,一步一步地朝男人走去,他手裏鋒利的刀尖划拉在地上,發出刺耳而又冰冷的聲音,讓角落裏的男人繃緊了神經,整個後背緊貼在牆面上,試圖和他保持安全距離。
可是他再怎麼後退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竹寺院一越靠越近,冷兵器發出的聲音猶如死神降臨的迎曲。
“…勾…勾結…不明…”勢力……
男人磕磕絆絆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可被竹寺院一那雙看透一切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嘴唇顫抖,怎麼也說不出那次會議上,宮本輕描淡寫說出的罪責來。
為什麼要處刑澤野宏?
東京院校的校長,咒術會的一員,為什麼會突然下達叛徒的罪名,而被護衛隊處刑?
男人緊繃的思緒難得地回想起三年前的那一天發生的事來。
咒
術交流會的最後一場比賽是團隊賽,那個時候東京院校參賽的是在咒術界有名的三人組。
夜蛾正道,竹寺院一,還有……弦無。
可能是‘最強組合’的名號太招搖,對比於前兩人來說,弦無的知名度要低很多。但是也沒有人會小瞧他。
人人都以為竹寺院一和夜蛾身為最強組合,理所當然地就覺得這兩人之間的關係更為密切。可事實並不是這樣,這兩人之間的關係的確要好。
但是,當初竹寺院一被澤野宏強拉入學的時候是有要求的。
他要帶上弦無。
沒有人知道竹寺院一和弦無之間是什麼關係,只不過在當時,東京院校流傳着這樣一句話。
弦無是天氣預報,竹寺院一的心情預報。
其實不只是預報,也是控制閥門。
高專時期的竹寺院一高傲囂張,脾氣陰晴不定,明明咒力強得可怕,卻喜歡和別□□拳到肉,恃美行兇。而弦無則是個沒有脾氣的老好人。
也不能說沒有脾氣,只要不是針對竹寺院一,弦無也是笑臉相迎。
夜蛾是三人組裏面年齡最大的,和竹寺院一配合度最高,與弦無的性格最合。
三個人是澤野宏最得意的學生,最偏心的學生是年齡最小的竹寺院一。
那個時候,還只是京都學生的男人也對這三人有着濃厚的興趣,不,並不只是他一個人。
沒有人不對竹寺院一好奇。好奇有很多種,惡劣,鄙夷,羨慕……
京都院校里可都是從世家,咒術會攬過來的人,心高氣傲都比竹寺院一一個野路子強。
可是竹寺院一看不上任何人,準確地說,是看不上他們的思想。
他把同伴看得比任務重要。
這個行為和他們完全相反,與咒術師條例相反。
任何咒術師都要謹記,任務第一。
竹寺寺院一在咒術高層恐懼力的開始,就是因為那個為任務而死的弦無為起點。
‘血色咒會’
當竹寺院一手中的刀刺穿弦無的心臟的時候,沒人能阻止他了。
男人回想着當初發生的事,手指忍不住蜷縮着,手心裏冒出細密的汗水,黏膩的觸感讓他神情恍惚,分不清是汗水,還是血液。
他記得那個站在他右手邊上的人對着跪倒在地上的竹寺院一大放厥詞,惡意訴說著他和弦無之間的關係,最後變得面目全非的模樣,他也記得,如同螻蟻一般躲在樹后,祈禱竹寺院一不要找到他的急切,渴望……
最後那個瘋子是怎麼停下來的呢?
男人眉心微動,似乎在搜索自己的記憶。
是澤野宏。
澤野宏武力鎮壓,強行將殺紅了眼的竹寺院一綁了起來。
咒術交流會最後以京都院校的勝利告終,可回去的人,東京院校兩個,京都,只有一個人。
關於竹寺院一最後的處理,僅僅是被鎖進了咒術會的禁閉室一個月,而關於那場單方面的屠殺,人人緘口不言。
所有的記錄都被銷毀,包括,被關了一個月的竹寺院一。
從禁閉室出來的竹寺院一像是變了一個人,他的惡劣,即使站在他兩米遠的地方都能感受到,他的不喜,明晃晃地出現在那雙清澈的眼眸里。
之後的竹寺院一,就像是不知道休息的機器,瘋狂從‘窗’那接任務,或者被高層派去他鄉。
唯一沒有變化的,就是他眼底對他們這些人的嫌惡。
澤野宏不能再站起來這件事,當時在咒術界引起了很大的轟動。幾乎人人都在議論,因為這雙腿換了竹寺院一的命。
可竹寺院一似乎並不領情。
他瘋得更厲害了。
也就是這個時候,咒術高層決定將他逐出咒術界。
隨着竹寺院一的離開,籠罩在高層頭頂的陰影漸漸消散,可正式進入高層工作的男人,那場屠殺的倖存者,在接觸到禁止外揚的信息之後,才明白,名為‘竹寺院一’的陰影,從來就沒有消失過。
竹寺院一的回歸,不管是東京院校,還是咒術高層都似乎達成了莫名其妙的共識,而這一切的連接點,就是那個再也站不起來的老頭子,澤野宏。
當年將竹寺院一逐出的主使,咒術會三大頭的宮本現在下達的命令,猶如那時死在那片森林的弦無。
失控。
男人這麼多年也多多少少接觸到了一點別人摸不着的核心,他可以肯定,現在的局面,是宮本大人有意為之。
可是為什麼?
他越想越怕,無數種恐怖的猜想在他心頭纏繞,猶如一條冰冷的毒蛇爬過心頭,令他毛骨悚然,而又倍感絕望。
竹寺院一聽着他磕巴的字眼,眼神漸漸變暗,他提起手中的長刀,放在了眼前人的肩頭,帶着鮮血的刀刃先是拍了拍他慘白的臉,而後一路向下,抵在了他的心窩。
“宮本還是老樣子啊……”
三年前做過的事情,嘗過甜頭之後就樂此不疲。
明明刀尖連外表的衣物都沒有刺破,可男人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已經被捅了個對穿,心還在跳動,可他卻無法呼吸。
“可是。”
“妾身的脾氣,一如既往。”
……
當竹寺院一拉開門的那一瞬間,阻擋在門口的陽光頓時迫不及待地鑽了進去,他被這刺眼的光晃得微微偏頭,等到適應后就看到這站在門口了一大群人。
被三日月阻攔在外的人。
不過讓他驚訝的是,這裏竟然沒有老橘子的人。
是怕他殺光嗎?
竹寺院一有些嘲諷地勾起嘴角,目光落在了站在最前面的夜蛾身上,他握着刀的手緊了緊,隨後扔在了他的面前。
“所以,是由你把我帶到那個禁閉室嗎。”
在門被打開的那一刻,站在門口和三日月僵持不下的眾人立馬就朝竹寺院一望去。
可在看到人之前,最先朝他們撲面而來的是濃重的血腥味。
饒是對這種味道習以為常的硝子也差點忍不住翻湧而起的嘔吐感。
被陽光照耀的竹寺院一整個人彷彿是從鮮血里沐浴而來,垂在身側的手掉落下來的血液將地上浸染,在場的人對上那雙毫無感情的眼睛都忍不住想要避開。
原因無他。
五條悟的手攥緊,卻在接觸到一星濕潤一怔,從脊背一路向上的陰冷讓他第一次產生了毛毛的驚懼。
他,他們,都有些懼怕現在這個狀態的竹寺院一。
夜蛾看着被扔在地上的長刀,耳邊響起的聲音頓時將他拉到了那天,澤野老師帶走阿一的場景。
他斂下眼皮,靜靜地看了一會地上的刀,對上了竹寺院一的眼神。
“不。”
夜蛾嘴唇微張,喉結滑動,好一會兒乾澀的聲音緩緩響起。
“老師他…”
他深吸了一口氣,看着冷若冰霜的人,眼眶漸漸變紅。
“他已經安排好了後續的事情。”
夜蛾感覺喉嚨像是被堵上了什麼東西一般,咽不下去,吐不出來,從間隙中呼出的氣流,變成了破碎快要變調的聲音。
“他走之前和我說。”
“阿一…明天…”
生日快樂。
可是他說不出口!
夜蛾的手攥得死緊,牙關緊咬,怎麼也無法將那四個字吐出來。他說不出來,他說不出來,老師……
“生日快樂。”
移開視線的夜蛾聽到這四個字一怔,眼睛不由得瞪大,他看着靜靜地站在門口的竹寺院一,嘴唇張了又張。
竹寺院一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情緒是什麼,他只覺得腦袋嗡嗡響,全身上下,腦子,心臟……都像是被人用刀刮一樣,痛到清醒而又冷靜。他甚至還對門口的人扯出了一抹笑容。
“明天,是我的生日啊。”
生日的時候可以任性一次。
所以,沒人帶他去那個沒有光,沒有的聲音的禁閉室了對嗎?
這感覺真奇怪。
比上次老頭子抓着他去禁閉室還要奇怪。
好像,眼睛裏,有什麼要出來了。
果然還是那個倔強的臭老頭,當初說好了要在他們三個後面擦屁股的老頭。
‘隨你的便…‘
’反正都和我沒有關係了…‘
這算什麼選擇。
竹寺院一伸出自己的手,看着手上已經乾涸的血痂,微微一用力,就重新冒出了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