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貪婪
崑崙虛是中陸最頂尖的修仙門派。
它不參與中陸其他修仙宗門的排名。
它佇立在中路靈氣最濃郁的地方,佔了最多的靈脈，握着最豐富的資源。
一些小宗門的掌門，甚至曾經也是崑崙虛的弟子。
它的招新大會十年一次,是修仙大陸的盛會了。
求仙緣的凡人、世家子弟、散修盟擁有資格的、甚至小宗門的弟子們,都會過來參加這次盛會。
顧家的飛舟不早不晚來到崑崙虛護宗大陣外。
崑崙虛外有一座很繁榮的外城,這裏有崑崙虛的產業、還有一些弟子在這裏開鋪子，以及其他依靠着崑崙虛庇佑在這裏生活的普通修士。
因為今年是崑崙虛十年一次的招新大會,因此外城更是人來人往，十分熱鬧。
這段時間門,外城已經彙集了許多準備參加崑崙虛招新弟子會的人。
顧家飛舟遠遠飛來時仍吸引了許多目光。
有人在心底默默猜測這群人的背景，也有認出飛舟屬於顧家的，慢慢圍過來準備打個招呼。
離月這幾天在飛舟上過得十分快活。
從前跟刺蝟一樣、總是拿話刺自己、在顧家最瞧不起自己的顧朝曦,在被封了靈脈成為自己下人的這幾天簡直乖到不行。
離月給的懲罰他全盤接受。
而且讓離月十分驚訝的是，顧朝曦竟然挺會伺候人的，用起來比越天順手許多。
眼下,離月用完午膳，甚至不用他說什麼,顧朝曦就主動端了熱好的靈汁給離月喝,隨後又用柔軟的帕子細心給離月擦擦嘴擦擦手。
確定離月吃飽喝足了,顧朝曦就捧來外穿的衣服,低着頭勾着藍色系帶給離月穿，因為沒有靈力的緣故,這件衣服是顧朝曦手洗晾乾、用火石裹着布一點點把皺紋熨平拿來的。
等一切都整理好了，顧朝曦就半蹲着，給離月穿鞋。
離月居高臨下望着顧朝曦，在鞋穿好后忽然伸手揪了一下他的頭髮，顧朝曦的頭髮就跟他這個人一樣,硬茬茬得，摸起來很不舒服：“待會我會和哥哥說，讓他給你的靈脈解封。”
顧朝曦猛然抬頭。
離月看着他的動作，心情挺好的笑了一下：“怎麼？開心過了頭？我說話算數的，說了到崑崙虛就給你解封，自然不會食言。”
其實他心裏還有點不太捨得，他從來沒遇到過用起來這樣順手的下人，如果不是他知道以顧朝曦的脾氣不可能同意，他都想提出讓顧朝曦進崑崙虛後繼續給自己做事。
當然不是無償的。
他來崑崙虛之前，被顧家主和顧寒星塞了許多東西，他現在手腕的空間門手鐲里塞了幾十萬的上品靈石，他扔着玩都嫌累。
還有老祖，為顧寒星解毒的那位，他對離月也很好，他精通丹道，因此給了離月許多救命治傷的靈藥仙草，有些珍稀到拿出去能引得腥風血雨。
有時候離月半夜醒來都有點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處在某個幻境或迷夢中，這些他曾經很想要得到的東西，竟然就這樣輕鬆地加倍到了手中。
不過這種輕飄飄惶恐又喜悅的心情很快就消散了。
離月永遠不會滿足於已經握在自己手中的東西。
他就像尚且稚嫩的饕餮幼崽，實力不夠強，懵懵懂懂，卻本能地想要吞噬一切。
顧朝曦沉默了會忽然道：“我聽說你要入內門？”
或許其他人不知道，但離月同顧家主的約定，顧朝曦是知道一點的。
離月瞥了顧朝曦一眼：“自然，怎麼，你覺得我不行？”
即便現在顧朝曦眼中，離月哪哪都好，但他也不能昧着良心肯定離月能憑藉自己的實力進入內門。
他眼睜睜看着離月這幾天修鍊得十分認真，幾乎是有空就一本正經坐在那裏打坐，周圍還很奢侈地擺上一圈上品靈石，就這樣，他也沒把自己折騰上練氣二層。
這話顧朝曦不會說出來。
非但不說出來，他還在心底盤算開，如果離月只能進外門，他要怎樣幫離月成為內門弟子。
他這一支在崑崙虛的資源，在來之前已經被他父親交過來了，顧朝曦也有信心能讓離月如願以償。
“不，我相信你一定會進內門的。”顧朝曦漆黑的眸子盯盯凝視離月，眼底彷彿簇着火光：“只是內門也是有派系的，人員關係複雜，並且鬥爭很多，你一個人會很危險。”
“顧寒星進崑崙虛就會拜入渡妄仙尊座下，不一定能顧及到你。”
顧朝曦見離月顯然聽進去了，又添了一把火。
離月安靜地與維持半蹲姿態的顧朝曦對視：“我知道，內門弟子之間門會相互下戰帖，如果不接戰帖接下來所有屬於他的宗門份例都會被對方接管，如果接下戰帖，那麼比武台上，生死不論。”
顧朝曦是有些驚訝的，離月每日除了修鍊就是吃吃喝喝，也很少與人交流，卻連不接戰帖會有什麼後果，這種除了崑崙虛內門弟子外很少有人知道的信息都知之甚詳。
他方才帶了一點逼迫的視線忽然就柔和下來：“如果你相信我，進入內門后我會保護你的，我不會給人傷害你的機會。”
離月才不信他的鬼話：“你一個築基後期，拿什麼保證不給人傷害我的機會？”
何況他也不需要啊，他進入內門，顧家主就得實現承諾幫他進入渡妄仙尊門下。
到時候他背靠渡劫期的渡妄仙尊，誰敢對他出手呢？
顧朝曦啞口無言時，離月揮揮手：“好了，你閉嘴吧，我帶你去找我哥哥。”
跟在離月身後，顧朝曦深深望着少年流雲般的烏髮、還有他走動間門露出的白嫩耳垂，眼神暗了一瞬，很快又重新變得更加熾熱篤定，即便離月不需要他保護，他也會在背後盡自己的職責。
對十八歲的顧朝曦來說，他第一次知道肩膀上負擔著沉重易碎的珍寶，是怎樣沉甸甸又甜蜜蜜了。
*
顧寒星十分出名。
他原本就天資卓絕，十六歲的築基大圓滿，這樣的天賦根骨，在修仙大陸上只有年輕時的渡妄仙尊可以同他比較一二。
這次獸潮，顧寒星更是出盡風頭，以築基大圓滿的修為單挑九階異獸，還護着同行的其他顧家旁支毫髮無傷。即便許多人知道他天生劍骨，但這樣的實力也確實讓人側目。
顧家人相貌都不差。
在百曉閣的男修容貌排行榜中，前五十名里有一半身體裏流着顧家的血。
顧家主曾經在男修榜和渡妄仙尊爭一二。不過他有了道侶后就不入這個排行榜了。
如今男修容貌排行榜榜首是顧寒星，他同顧家主那種藏了鋒芒如寒松的風格很不一樣。
反而更靠近他未來的師尊渡妄仙尊，是冰山的雪蓮，是森寒的峭壁。
因此在聽說飛舟上下來的是顧家人後，很多人都自發圍過來，他們想目睹一下顧寒星的風采。
穿了統一藍色長袍的顧家人很快出現。
圍觀的人也緩緩屏住呼吸，睜大眼睛，帶着目睹天驕的心情期待得看過去。
很多人只聽過顧寒星的名聲，並不知道顧寒星的容貌。
因此在看見被所有人眾星捧月環繞着的少年時，下意識將他認作顧寒星。
畢竟顧寒星時顧家這一輩的代表，是當之無愧的領頭人，沒有人認為他會給別人做配，更不認為除了他還有人能讓顧家其他的天之驕子心甘情願拱衛襯托。
“怎麼還戴了面具？”
“氣息有點弱，嘶～像練氣，顧寒星不是築基大圓滿嗎？聽說壓着修為等進了崑崙虛就突破，有人壓注說他一定成的是九階金丹。”
“之前獸潮他打敗九階異獸，總不能一點傷不受吧？”
“那我們的機會不是來了？”
“輪不到你。”
“顧寒星身邊的人是誰？長得真好看。”
“你這話說得，這群人有長得丑的嗎？”
“其他人都長這樣，真想看看顧寒星面具下那張臉到底有多驚艷……”
……
這些話離月都聽不見，他腳步輕快走在眾人的中心位置，享受着被簇擁的舒暢快樂，直到他在人群中看見一張十分熟悉的面孔。
他微微睜大眼，很快移開目光，就連呼吸都有點凝滯起來。
但目光可以移開，被勾起的回憶卻揮之不去。
離月藏在袖子裏的手輕輕握了一下。
“顧寒星！”人群中有很活潑的少年聲音傳來。
在圍觀眾人的灼灼目光中，戴銀色面具少年——身邊的人站了出來，並且對那人做出回應，還跟他交談了幾句。
眾人：“？！”
他是顧寒星，那顧家人圍繞在中心的是誰？
現在看，跟人交談的少年身姿挺立，劍眉星目，整個人都帶着不可擋的鋒利銳意，眼神淡漠冰冷如雪一般，身上的氣息深沉，至少築基後期，跟顧寒星完全對得上。
很多人更好奇了，究竟是誰這麼大來頭，能讓顧寒星捧着？
鄔景跟顧寒星說了兩句話，目光就悄悄飄到戴面具的少年處了，自從聽說離月也要過來后，鄔景就想方設法買下崑崙虛外城顧家宅邸隔壁的院子，數着日子，終於等到今天。
他假裝很自然地湊到離月身邊，沒成功。
那些顧家旁支跟堵牆似得各種阻撓鄔景，還是離月看見他了，跟他打了聲招呼，鄔景才得以靠近。
他耳根紅彤彤，呼吸也有點急促，盡量平靜地跟離月搭着話：“你來啦。”
離月有點心不在焉地同鄔景聊天。
間門隙悄悄往外瞥一眼。
鄔景注意到了：“阿月，你在看什麼？”
離月對鄔景印象並不好，他還沒有忘記對方控制自己導致他被花瓶砸了額頭的事情，只不過鄔景身上有他想要的東西，他才假裝不在意之前的事情罷了：“沒什麼……”
離月隨意回道。
這時顧寒星處理完事情后也過來了，他握住離月纖細的手腕，將人帶得離鄔景遠了些：“阿月，我們現在去顧宅。”
沒想到離月下一刻竟然有點抗拒地掙脫了顧寒星的手。
離月很快也意識到自己反應有點奇怪，他連忙道：“那就快走吧，我有些累了。”
他這話就是純粹找借口，只是沒有人忍心揭穿他。
顧寒星重新牽了離月的手，這次離月沒有躲開，他淡淡看向鄔景：“謝謝你特意一趟，不過顧家在這邊有人接應，你回去吧。”
鄔景連忙道：“我跟你們一起去，我們同路的。”
顧寒星看他一眼，沒有拒絕，默認了。
接下來的一路上，鄔景都緊緊跟在離月身邊，擠不過顧寒星，他就站在原本越天站着的位置，一點也不介意這是下人站的地方。
原本看見鄔景眼底帶了一點驚喜的越天愣了一下，嘴張了張，最後還是沒有主動打招呼，連眼神都帶了一點失望與低落。
而離月則一直沉默到了顧家的宅邸。
他還在想剛才看見的人，他絕對不會認錯。
夢裏離月之所以會犯下讓自己魂飛魄散的錯，都是因為從他那裏得到了一本換命功法開始的。
他是越天結交的朋友之一，離月有幾次找越天的麻煩，都被他化解了，甚至越天能進入內門，也有他出的一份力。
後來離月發現越天機緣似乎總是格外好一些，就讓越天將得到的東西交給自己，被越天拒絕了。
他很生氣，尤其是在得知越天竟然給了朋友一個很大的機緣后。
於是離月就自己去拿，隨後就得到了那本換命功法。
那上面的描述實在誘人，又被離月證實確實可行……
離月之前就很想得到顧寒星的天賦，但根本不知道要怎麼辦才行，直到這本功法的出現……
就這樣離月按照換命功法所述準備材料、並開始實施，最後計謀不知怎麼就敗落，被當眾拆穿。
本來這段時間門，離月已經很少做那個預知夢了，但是看見那人，離月卻重新清晰回憶起來。
他現在其實已經得到了很多，甚至這些是他夢中汲汲追求而至死得不到的。
他還要與顧寒星換命嗎？
離月有些糾結起來，如果被發現得話，他很可能再次被打魂鞭抽得魂飛魄散。
但是，五靈根修行艱難，到目前為止已知的五靈根最高修為是一位兩百歲的築基後期。
而擁有天冰靈根的顧寒星，卻是十七歲的金丹，二十歲的元嬰，三十歲的化神。
如果他擁有顧寒星的靈根……
離月又是害怕又是期待，在踏進顧家宅邸的那一刻，做出了一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