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如果一個學校沒有一些比較重量級的怪談,那就像是螺螄粉不放酸筍,冰糖葫蘆沒有葫蘆。
聖德拉特雖然沒有什麼“學校建立在亂葬崗上”這種說法,但是別的該有還是有。就比如說,在天文樓遊盪的白衣少女,以及還有學生總結出來的一套應對方法。
“白衣少女不是很喜歡出現在人前,所以一般我們在晚上用電梯就先做個邀請的手勢,她要上就讓她上,如果沒有那就我們去。”
“那,那以前有過么?”
“沒有。”
天體物理社的社長聳了聳肩,說出來的內容非常能自圓其說:“她都不喜歡出現在人前了,當然不可能在我們面前坐電梯。”
“……”
那問題來了,這個傳說是怎麼來的?
“當然是被看到的呀。”
晏希禾眨巴了下眼睛,把中午剩下的話梅棒棒糖給許晨曦遞了一個:“那個白衣少女經常會在剛入夜的時候出現,後面就消失了。”
“真,真的有啊!”
不,假的,那個“白衣少女”如果他沒猜錯,應該是那位留着長頭髮穿白大褂的化學老師下班前整理化學實驗室。
不過常鈞也不會在這種時候把真相說出來,只是平靜地站在旁邊,看晏希禾用各種話術信誓旦旦說“白衣少女”是真的存在的。
電梯在這個時候也到了頂樓,發出了“叮”的響聲。電梯門被打開時候的機械聲嚇了許晨曦一跳,小心翼翼走出去確認沒有“白衣少女”她才鬆了口氣。
真好騙啊,女主角。
後面的三個人眼裏明晃晃地露出了同一種表情,又立刻遮掩下來,帶着怕鬼的習武少女往社團活動室走去。
“許晨曦你不是會武么,為什麼害怕?”
“會武又打不到鬼。”
好像也是哦?一個是物理系一個魔法系,很有針對性的。
看到天體物理社被厚厚窗帘拉着遮掩光芒,而旁邊的甜品社則是透出暖黃色的燈光,在打開門時還有這一種特別的甜味。
“晏晏!晏晏你來了!”
“還有蛋清,不是,許晨曦對吧!”
你們剛才在說什麼蛋清?我都聽到了哦!
看到晏希禾一雙圓溜溜的杏眼瞪過來的模樣,甜品社的人立刻輕咳幾聲,格外熱情地對着許晨曦招呼:“來來來,都過來吧,讓我們歡迎今年的新人。”
“就,就我一個?”
“對呀,我們甜品社和那種魔法師鍊金術師一樣,都是推薦制,被推薦瞭然后大家同意才能進來的。”
點心社社長是一位學姐,信誓旦旦的同時也有那麼點心虛。雖然說得好像門檻很高,但實質上嘛……
實質上就是他們不希望有太多人進來這個同好會,索性就裝模作樣把條件拉得很高。畢竟好多人都是衝著點心社能吃東西才來的,他們明明是來做點心的好不好。
吃的人有晏希禾一個就挺好,用不着別人再來。
“總之先認識一下,我叫魏雲星,點心社社長,高三生。”
“魏學姐好。”
“嗯嗯,乖哦,給你糖吃。”
許晨曦盯着手裏的糖果,很想說自己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奈何魏雲星笑眯眯地卻又像是不容拒絕的模樣,讓她最後還是吃掉了這顆糖。
開頭的酸澀幾乎要讓她整張臉都皺起來,連帶着牙根都開始發軟。但經過了第一輪格外刺激的酸澀,一點點小小的甜就這麼鑽了出來,讓人着迷地去想要吃到更多。
“秀逗?”
有點艱難地說出這個自己小時候經常買的糖果,外面那種極其刺激味覺的酸味經過二十餘秒已經消失,甜甜的草莓味道覆蓋了整個口腔,讓許晨曦都有些失神:“學姐做的?”
“不是我,晏晏弄的,她就喜歡做這種簡單的小零食。”
看許晨曦報出了糖果的名字,魏雲星笑得更加燦爛:“不愧是特優生,連這種小零食的名字都知道。”
許晨曦本來想說這個基本上大家都知道是什麼,但想到這裏是聖德拉特,魏雲星大概率是那種豪門千金也明白了。
畢竟在聖德拉特是貴族學校,可沒有“校門口的小賣部與炸雞柳小販”,裏面的學生也不會去選擇吃一塊錢五毛的秀逗小浣熊咪咪蝦條。
“當初她做出來的時候可是把我們所有人都給騙了,還拍了不少丑照放在她手裏頭,哼哼。”
看晏希禾已經坐下,魏雲星直接上手狠狠地揉了揉她的臉:“我該怎麼罰你呢?”
“今天的點心都給我吃一份?”
那到底是懲罰還是獎勵啊?
看晏希禾被各種揉搓的模樣許晨曦沒忍住低頭笑了笑,裝作隨意般稍稍往前一步讓別人沒法那麼靠近她:“那麼社長,我應該做什麼?”
“哦豁。”
魏雲星瞥了眼她的站位,隨即扔過來了兩顆雞蛋:“來吧,開始你武術少女的征程。”
“啊?”
“打發蛋清,會么?”
會,她可太會了,跟着外公外婆練那會,她甚至於有段時間用打發蛋清這種事情來練手勁。
點心社一派欣欣向榮,天體物理社則是更加嚴肅一點。現在天上的月亮算是上弦月,亮光不算太大,正好可以進行第一次觀測。
“天蠍座已經快要躺平了,但是畢宿五會很容易就能看到,還有火星也可以。”
畢宿五。
聽到這顆星星的名字常鈞下意識抬頭,將天文望遠鏡對準社長指示的方向時還聽到了他人的竊竊私語。
“去年月掩畢宿五了,今年不知道會不會也有。”
“不會的,月掩周期三年,去年已經過了,下次再看到要再過十五年。”
聽着他們的交談,再看着自己手裏的這一架望遠鏡,常鈞慢慢看向了那無窮無盡的星空,突然有種恍惚的感覺。
星空是無盡的,循環也是無盡的,在這樣龐大的世界裏,自己的存在又是什麼?
晏希禾,你有看過這些星星么?
注視着那看似潔白、實則有着各種不同顏色的星辰,他們這種模樣好像永遠不變,其實到地球的光卻已經是百年千年前的模樣。
安靜地按照社長的吩咐寫下觀測中的想法與看到的現象,常鈞簡單寫完,再跟着社長的指示觀測學着去觀測火星,等聽到代表社團活動結束的鈴聲才從望遠鏡旁邊挪開。
“辛苦啦,許晨曦你還好吧?”
“還行,相當於練拳了。”
許晨曦甩了甩胳膊,打發蛋清還是有點酸的,最後他們還是選擇用上了打發器。
畢竟人類和猴子的區別就是,人類會使用工具。
因此在看到打發工具攪拌出的潔白泡沫時,打發組的幾個人都露出了那麼點懷疑人生的表情。
那他們之前辛辛苦苦,又是為了什麼?
“新人入部體驗?”
魏雲星開始裝傻,拿着手裏的小蛋糕往社員的手裏塞:“來,拿回去吃。你們倆一個寢室,正好可以一路。”
“吃不掉的呀……眼鏡,不是,常鈞!”
看到從天體物理社走出來的常鈞,晏希禾立刻小跑過去,把自己手裏提前分好的一份酸奶小蛋糕塞了過去:“這個給你。”
“正好有點餓了,今天有蛋糕?”
看到天體物理社社長瞬間亮起來的表情,魏雲星盯着兩個人看了一會兒才似笑非笑地轉過去:“想吃?可以啊,下次社團活動結束了你們來給我們做打掃工作。”
“可以!”
聽着自家社長又因為口腹之慾把大家賣了,天體物理社的人也已經非常淡定。畢竟是點心社的東西,經過晏希禾的確定才能拿出來的東西,那必然格外出色。
“嘶,我,我的天!”
走在最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腳步,怪叫着又放輕聲音,哪怕往後跳都用前腳掌先着地,用無比標準的防衛姿勢蹲下趴在了旁邊:“快,快躲開!”
怎麼了?地震了?
前面的少年慘白着一張臉扭過頭,趁着頭頂的亮光還在艱難開口:“白,白衣少女出現了!”
想到之前聽到的“天文樓的白衣少女”傳說,許晨曦差點沒直接腿軟,瞬間蹲下用氣音開口:“我們,怎麼辦?”
“她不會殺人的,對吧?”
“殺人就是紅衣厲鬼了,肯定不會。”
晏希禾聽到這句話時陷入沉默,同時摸着下巴提出方案:“那我們要不要找點東西供供她?”
“……”
應該是化學老師過來拿東西,再說了,你們為什麼會覺得一個鬼還能開燈?
看大家都無比沉浸地維護這種怪談,被迫蹲下的常鈞感覺到視線時也低下頭,看着自己手裏晏希禾塞給他的酸奶蛋糕嘴角直抽:“就給這個?”
“我覺得可以。供奉是需要名號的吧?名號叫什麼?”
“天文樓的那位小姐?”
“剛才還少女現在就變成小姐,要你你會樂意?”
“也是哦,你們說叫什麼好?”
十幾個學生蹲成一排的樣子無比壯觀,拿着酸奶蛋糕的常鈞聽着爭辯聲開始越來越響,突然凝神細聽了一會兒,他才慢吞吞開口:“你們發現沒有。”
在他開口的瞬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只留下身後一聲又一聲愈發迫近了的腳步。晏希禾只覺得自己頭皮都炸了開來,迅速對着常鈞伸出了手:“蛋糕給我,下次再給你做。”
嗯?晏希禾要幹什麼?
腳步已經近在咫尺,不管怎麼樣,也只能拼了!
“聽我說。”
晏希禾掂量了一下手裏的酸奶蛋糕,壓低聲音語速飛快:“等我把東西扔過去,大家就跑!”
“誒?”
“畢竟後面那個不知道是什麼,先用蛋糕阻礙一下再說。倒計時——”
因為是社團活動第一天,正在巡查天文樓里有沒有學生逃過來偷偷做些什麼事情的化學主任有點不懂為什麼最頂層的十幾個學生全蹲在地上,有心上前問問發生了什麼,卻沒想到這些學生又猛地全部站了起來。
“三,二,一!”
怎麼還有倒計時,這群學生在玩什麼玩意兒?
從黑暗中走來的化學主任只聽到“轟隆”一聲,隨之臉上被猛地砸了個盒子,伴隨着那一聲聲“鬼啊”的尖叫逃竄,無比沉默地任由紙盒掉在了地上。
怎麼說呢。
穿着白大褂、梳着低馬尾的化學主任揉了揉自己被砸中的鼻樑,把冒出來的眼淚擠回去后慢慢彎腰,從地上拿起那個蛋糕盒的時候表情無比嚴肅鄭重。
這群學生的作業,果然還是太少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