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髒東西和丑東西
“滾出去!哪裏來的髒東西,臭死了!”
這是一聲粗壯沙啞的尖叫,是個男聲,但是聲音里又充滿了矯揉造作,而且口音極重,彷彿這個人才剛學會說話似的。
“啊……呸……”
“媽的,丑吐了……原來地獄裏迎接死人的神長得這麼丑……”
李鑫雨抬頭看見一個黑不溜秋的東西,上午在公司吃的油條豆漿茶葉蛋,一下子竟要吐了出來。
“住嘴!不許吐,給老娘咽下去!”
“什麼?你說什麼?”
“我說讓你咽下去!”
“地獄裏沒有這種道理吧……我剛剛下地獄,水土不服,想吐,還不行嗎?”
“不行!你們這些髒東西,是沒有資格對着老娘吐的!”
“還老娘,你渾身上下都是個純爺們兒,也就說話有點‘娘’而已。”
“髒東西,我讓你伶牙俐齒廢話多!”
正說著,一隻又大又黑又壯的手直直地壓過來,拍在李鑫雨的右腮上。
這隻黑手,拍完了他的右腮,還捏住了李鑫雨肥膩寬厚的下巴。
想來也是個狠角色,像李鑫雨一米七八、二百斤的體重,能捏住他下巴的人,在地獄裏,應該也是個頭兒吧!?
三下五除二!
這人的另一隻黑手一整個兒地覆在李鑫雨的小嘴上,把李鑫雨正要吐出來的嘔吐物全部給憋了回去。
“嘔……”
“略……”
不得不說,李鑫雨的嘴確實是小,本來就小,變胖以後在他的大肥臉上看起來更小了。
李鑫雨只覺得一陣陣反胃,食物消化過半的腐爛味道衝上了他的口舌和鼻腔,刺激他的胃腸猛烈收縮,只覺得陣陣噁心。
然而,這隻粗壯有力的大手捂在了他的嘴巴上,讓他不得不把嘔吐的污物再次咽下去。
就這樣,吐出來,咽下去……
吐出來,咽下去……
反反覆復不知多少個來回,李鑫雨只覺得渾身顫抖,眼淚、鼻涕直流,常年加班、已經變形的頸椎,在推拉掙扎之間,被折騰的“嘎吱”作響,雙肩肌肉酸痛,難受極了!
“媽的,這感覺和通宵執勤差不多!早知道我就不死了!”
“沒想到下個地獄還這麼費勁,死了也不讓我好過。”
李鑫雨暈眩之間,直後悔不該輕生。
現下倒好,死也死了,還遇上這麼個驅魂鬼,倒騰地自己黃泉路上也沒個安生。
正在這時,他定睛一看那人。
哇塞!
他竟通體烏黑,裸露在粉色單肩背心、粉色熱褲、粉色人字拖外面的部分全是黑乎乎的,只留下一雙碧藍色的眼睛,在這幽深的水底下,那雙眼睛亮的像寶石一般。
這廝看起來確實像個爺們兒,不過他的聲音雖然沙啞,但是說起話來確實不男不女,甚至有點像那些毛病特別多的年輕女孩兒。
尤其是那一身粉色、熾熱、時髦的打扮,讓人一言難盡。
“莫不是個gay?陰間還有這個?”
李鑫雨正想着,一走神的功夫,也不再像剛才那麼噁心了。
如此一來,那個黑不溜秋的傢伙才放過了他。
“喲!不吐啦?”
“嗯。”
“給。”
只見那黑不溜秋的傢伙遞過來一包濕巾。
這時候,李鑫雨才發現,除了眼睛,這黑乎乎的死神,手掌也不是黑色的,而是細膩的粉白色。
李鑫雨心中氣憤,話也沒說,接過來就是一頓亂擦。
“喂!你清理乾淨點兒,這是儀式感,一會兒好上路吖!”
“你說什麼?”
“哼!你照做就是了,問那麼多幹嘛?”
“哦。”
李鑫雨覺得,反正死也死了,問也白問,趕緊聽話照做,一會兒死透了,好趕緊去下輩子投胎。
他便將自己嘴上的污物乖乖清理乾淨,等待接下來被發落。
“你好了嗎?”
“嗯。”
“那我們開始吧?”
“好。”
李鑫雨抬起頭來,目光正好撞上了那個黑不溜秋的死神。
他這才仔細端詳那人的長相,實在是一言難盡。
畢竟,他自己是黃種人,雖然沒有種族歧視,但是對於和自己不同種族的人,在他的眼裏長得都是一樣的。
所以,長相這東西,也不好說,就自行腦補吧。
反正嘛,這人長得和世界級運動比賽上的黑人運動員,感覺都不差。
但是唯獨不一樣的,是他的頭髮。
李鑫雨見過的黑人,頭髮都是完完全全、極其細碎的小卷,而眼前這個黑人,是大氣磅礴地大波浪,而且黑得鋥亮,看起來保養得十分好,細膩光滑。
最出色的當然就是他的那雙眼睛,碧藍色里透着淺綠色的光,這眼睛比格萊美大獎里的法國混血黑人女歌星還要漂亮啊!
可惜了,這麼美的一雙眼睛,長在了他又丑又黑的臉上。
“你看什麼看,臭不要臉!”
“你不看我你怎麼知道我看你啊?”
“髒東西!”
“你才臟呢!你不僅臟,你還丑!”
說出這話時,李鑫雨自己都驚呆了。
自己平時是個不善言辭的人,從來不屑與人頂撞,哪怕偶有不滿,也是一笑帶過。
可能是因為死了的緣故,反正死都死了,他便不管不顧了,想怎麼懟就怎麼懟。
死了就是好啊!
他心想,反正對面的醜八怪,也不過就是地獄裏的人而已。
李鑫雨想到自己已經下地獄了,也不在乎多少層、什麼酷刑考驗了,索性說就說了。
他正在為自己的改變,有點小竊喜。
終於做回自己了!
然而,那個黑乎乎的醜八怪,卻被他激怒了,“髒東西,我要對你進行長軸矢面剖切,皮、骨、肉分離,進刀豁豁滴,出刀嘩嘩滴,固液分離,分級銷毀,廢物凈化,加速分解進入循環系統!”
“你以為你是屠夫轉世嗎?醜八怪,廢話少說,趕緊把我送到下一個關卡。”
“哼!不知深淺的臭人類!”
那黑不溜秋的傢伙火冒三丈,隨即按下手邊的一個開關,便有一個升降的大理石面單人石床,從李鑫雨的旁邊升了起來。
即便是發著這麼大的火,他說話倒是依然尖聲細語,-“來,髒東西,躺上來。”
“你能不能別這麼叫我,我有名字,李鑫雨。”
“好的,鑫雨,來,躺好。”
李鑫雨的體重一天比一天沉了,爬上這滑溜溜、半米高的石床都十分吃力。
磨蹭之間,他運動鞋裏的“芬芳”便散發出來。
“天哪!臭死了!好可怕!”
那黑不溜秋的傢伙立即捂住了口鼻,表示十分嫌棄。
“嘿嘿,不好意思啊,我是汗腳。”
此時,李鑫雨久違的笑臉終於露出來了。坐辦公室這麼久,他的好心情早已被繁重無聊的工作打磨得乾乾淨淨。只有當別人提到他的腳臭時,他才會憨憨一笑。
“好了好了,趕緊躺好,我一會兒要去做桑拿的。”
“嗯。”
李鑫雨心裏開始犯嘀咕,“我看過那麼多的小說和電影,沒有一個說下地獄還要躺着的啊?”
正當他狐疑之時,忽然,頭頂有一個飄逸着白綢的東西,緩緩落下來。
“可能這就是通往下一站的神奇外衣吧?”
李鑫雨正想着,便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砰”!
李鑫雨只覺得有個東西,實實的壓在了自己的啤酒肚上,這東西倒是不重,瘦骨嶙峋的,像是個人!
他忍不住睜開了眼睛……
“呵呵!原來我下輩子長這樣,還沒我年輕時好看呢!”
“噢!天哪!又來一個髒東西!髒東西,臟!臟!臟!”
“啊!醜死了,丑東西,丑!丑!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