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該不會是你乾的吧
船上,已經徹底亂了套。
那麼多的守衛和船員現在變成了累贅,他們沒那個實力應付潛藏在黑夜和深海中的恐怖海怪,卻能將劍與魔法對準同船的受難者。
在甲板上,船員和守衛打、守衛和叛亂者打、船員又跟船員打……
雷瑟夫看到了那兩艘單薄的救生艇,它們被吊在船外,而附近的船舷邊上,已經堆了數具屍首。
“嘉芙蓮!嘉芙蓮!”
雷瑟夫一劍劈倒一個正準備衝著他要釋放法術的……不知道哪邊的人,他大聲疾呼着,試圖在慘烈的內訌中找到妹妹。
“雷瑟夫……哥?”
船尾最後一批還在負隅頑抗的叛亂者里,金髮碧眼的少女已經一隻腳跨出了船沿。
頭領認為現在的海怪還不足以推翻帝國走狗們的陰謀,所以還得有新的血脈做誘餌。
而作為最近加入的新人,現在就是你為自由獻身的時候了!
至於你的領袖我?我得在船上主持大局呀!必要的時候我當然會毫不猶豫地犧牲的!
所以當少女縮回了身子的時候,最着急的無疑就是那個頭領了。
“快跳啊!你怎麼能臨陣脫逃!來人,把她給我丟下去——”
那個滿身珠光寶氣的中年婦女頤指氣使她那些剛才還“禍福與共”的同好們,她既不獻身跳下去,也不拔劍或者吟唱去對抗船員和守衛。
她就站在一艘救生艇邊上,唯我獨醒。
“雷瑟夫!你沒死!”嘉芙蓮奮力甩脫那群圍上來的討厭鬼們,衝著兄長高聲呼喊,“那個老巫婆騙我,說所有被剝離血脈的都死了!”
“老巫婆?!”頭領豐腴的身姿因為氣憤而顫抖了起來,“你這個叛徒,你敢這麼稱呼我?!”
“我可去你的吧!”
一個曾經的同伴揮舞着匕首劃過嘉芙蓮的肩頭,卻因為身體失衡而被嘉芙蓮撞下了船。
奪過武器的嘉芙蓮可沒雷瑟夫拿“勤儉節約”的精神,再幾次沖向頭領無果后,那把匕首被她甩了出去,擦着頭領的耳根子插進了救生艇的船身上。
一隻鑲着寶石的耳環落入了漆黑的海水中。
而在外圈,一群叛亂者也漸漸抵擋不住了——新加入戰圈的雷瑟夫和其他還要互相提防的船員和守衛有着本質性的區別。
他們要船,而雷瑟夫準備要命。
叛亂者會被蠱惑洗腦又不代表他們是傻子,就算真是傻子也不會去跟一個瘋子死磕,在雷瑟夫的劍下有多了兩具冤魂后,他們兄妹倆通往那“老巫婆”的道路變得暢通無阻了起來。
“你們不能,你們這些懦夫、膽小鬼!保護我!救救我!”
頭領慌了,她手腳並用地爬進船里,並在雷瑟夫的劍終於砍傷了船舷的同時解開了鉸鏈,小艇立刻落了下去,摔在了海面之上。
“哈哈,渣滓們!老娘不跟你們玩了!”頭領手舞足蹈地朝着上面挑釁着,“你們就在那艘破船上等着喂海——”
頭領的話音戛然而止,她呆愣愣地低下頭,一根如同鋼鐵般的觸手穿胸而過,一團巨大的、難以名狀的黑影從她的身後劈開水面,揮舞中將她挑飛在半空,隨後又悄無聲息地沒入了水中。
海怪?誰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畢竟那就是一根觸手。
雷瑟夫有些懷疑救生艇到底能不能救生,但眼下沒被的選擇了,
“它”剛剛吃了口碎肉,會想吃更大塊的零食吧,應該?
“嘉芙蓮,
快上來!”雷瑟夫揮劍砍開血路,拽着嘉芙蓮跳上了另一艘救生艇。
“等等我!讓我也上去!”“還有我!”“我是三副,這上面理應有我一個位置!”
作為那個“出頭鳥”,雷瑟夫面對的是絕望的人潮。
和海怪一樣不可預知、危險、且致命。
“克里斯蒂娜!”在雷瑟夫震驚的目光中,嘉芙蓮伸手拉過一個同樣年輕的棕發女孩,隨後又疑惑地看向雷瑟夫,“怎麼?她是我這幾天認識的姑娘,她人很好的!”
“船還能坐三個人,你有熟人嗎?——嘿你們,有和我哥認識的嘛!”
這是,什麼操作??
雷瑟夫懵了,奧克西夫人現在還在衣櫃下面壓着,本來不怎麼熟的,不過現在應該已經是“熟人”了。
除此之外,沒了。他連這些天的記憶都幾乎喪失殆盡了,怎麼可能有熟人。
但更令他驚奇的是船上人的反應。
“我!雷瑟夫,你不記得我了嗎?”一個看守高喊着,“我給你送過午餐啊,我們還聊了會兒天呢!”
“你那算個屁的熟人!”有人立刻反駁,“雷瑟夫,咱們打過牌啊,你還欠我十塊銀幣記得不?”
“你們特么玩的什麼牌啊?還十塊銀幣?雷瑟夫兄弟,你手術前咱們是室友啊!”
“嘉芙蓮妹妹,還有我,你怎麼能偏心眼兒呢!”
很快的,一場唇槍舌劍的爭鬥演變成了物理上的交鋒,在“名船有主”的前提下,所有人都忙着搶奪起那三個空位的名額。
位置還有一半,相比於救生艇上未來可能要同生共死一段日子的夥伴,大船上的其他人才是更有威脅的競爭對手。
“你還在等什麼?”
嘉芙蓮看向自己的親哥,大大的眼睛裏充滿了小小的困惑。
“你不會真在等他們決出勝負吧?跑啦!”
如夢初醒的雷瑟夫迅速放下了小船,有幾位靠近這邊的“熟人”覺察到了不對勁,但為時已晚了。
嘉芙蓮和另一個女孩都不是什麼貴族小姐,一把子力氣完全能夠配合雷瑟夫一道將救生艇划離大船。
而水下的海怪則確實沒有襲擊他們,而理由和雷瑟夫想得差不多:在大船那邊,顯然有更誘人的美食引誘着它們。
就在雷瑟夫三人目瞪口呆地看到他們之前乘坐的那艘船隻在無數觸手的裹挾下騰空而起的同時,一點電光,在船的內部炸裂了開來。
漆黑的夜空中下起了濛濛細雨,而且越來越大。雷聲和閃電現身於天海之間,而這一切,全都圍繞着大船而起。
無數的電弧從船中呼嘯而出,又如泥牛入海般沒入根根觸手之中。
雷瑟夫隱約能看到不少人在這種情況下選擇了跳船,但他卻不敢等他們。
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就是儘快遊離這片海域——如果它有邊界的話。
“謝謝你們,”當後方的雷點和海怪都漸漸沉寂的時候,那個有着一頭棕色長發的女孩終於鬆了一口氣,向著雷瑟夫兄妹致謝,“我知道你們只是拿我當擋箭牌。”
“但不管怎麼說,因為你們,我活下來了。”
“各取所需,”嘉芙蓮張開雙臂和她擁抱,“順便問一句,你叫什麼名字?”
“克里斯蒂娜,”棕發女孩很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容,“你記憶力挺好的,這確實是我的名字。”
“我聽你的口音,不是瑪黛拉人吧?”一直沒插話的雷瑟夫突然問道。
“巴蒂斯亞人,我父親在十幾年前搬到了臨霜城,干點小生意。”克里斯蒂娜笑着說道。
巴蒂斯亞是瑪黛拉西北方的一個小王國,雙方是老朋友了,自報家門並不會引起什麼隔閡。
臨霜城這座新建立的,以及成為了北境貿易和交通樞紐的“中立”城邦,事實上就是雙方友誼的見證。
“你們家做的是什麼小生意?”嘉芙蓮半開玩笑地問,“該不會是經營商人協會之類的吧?”
如果有可能的話,嘉芙蓮並不介意拿救命之恩相要挾,在臨霜城謀取一份生計。
從臨霜城想回他們老家要橫穿過一整片海域,在這次航行過後,幾十年內雷瑟夫兄妹是不太想再來一次了。
至於沿着海繞一大圈陸地,跟在海里被海怪囫圇吞掉到底哪個更慘一些,眼下還不好說。
反正老家那邊他們也沒太多產業,重新開始也就重新開始好了。
“嗯……事實上,家父以及故去有段時日了,家裏的產業我完全不懂要怎樣接手,要不我也不至於在船上幫工,做侍女謀生。”
“那你怎麼會在叛亂者那邊?”
“當然是卧底唄,”克里斯蒂娜翻着白眼,“奧克西夫人吩咐我假裝加入她們,獲取她們傳遞的消息——可憐的夫人,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原來消息是你走漏的?”嘉芙蓮驚訝地叫了起來。
“……你該不會是那個傳遞假消息的吧?”克里斯蒂娜回敬以懷疑的目光。
嘉芙蓮的神情頓時緊張了起來,-尤其是當雷瑟夫也看過來的時候。
“那……當然是那個老巫婆的主意,可惜她已經葬身魚腹,死無對證,是吧,哥?”
嘉芙蓮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向哥哥。
“當然、當然,”雷瑟夫還能說什麼?“那個女人陰險狡詐,一定是她的詭計。”
反正在他看來,憑那個女人的本事可夠嗆。
“那就……是她了。”克里斯蒂娜褐色的眼珠不斷在兄妹兩個之間來回逡巡着,最後不斷點着頭贊同他們的觀點。
再糾結下去就不禮貌了,犯不上為了這個讓人把自己丟下去餵魚。
“那……你繼承的產業是什麼呢?”嘉芙蓮窮追不捨,“我們兄妹你也看到了,說不定能幫上點忙,打打下手或者打打手下還是可以勝任的。”
“那我正需要你們,”克里斯蒂娜笑了起來,“不過我只能出地產——最多出點本錢和我自己,怎麼經營得全靠你們,我不擅長這個。”
那是什麼生意?
雷瑟夫跟嘉芙蓮對視了一眼。
“在臨霜城外郊,有座角斗場,我父親留下來的。”
克里斯蒂娜在夜色中起身,眺望着前面黑暗的遠方。
“看到那邊顏色更深的線條了嗎?”
“我們離海岸比想像中還要近。”
她放下船槳,走向船頭,轉過身來的時候向雷瑟夫兄妹誇張地行了一禮。
“尊敬的救命恩人、來自瑪黛拉的客人們以及未來角斗場的同事們:”
“歡迎來到,臨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