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惡奴欺主
李珺喬總感到這件事沒有想像中那麼簡單,但她就是說不出來到底哪裏不對勁。
原本分家這麼大的事,居然變成了兩房夫人在那裏拉扯着府里財物的歸屬性,這讓李珺喬覺得多少有些兒戲。
她好心提醒了一句,“二嬸嬸和二叔都不在呢,分家之事是不是也該跟他們說一聲,好問問他們的意見?”
眾人一聽李珺喬的話,這才猛然發現居然把二房都漏掉了。
這也不能怪秦月容和李顧氏了,要怪就只能怪二房實在存在感太弱了些。
李珺喬一開始也沒想起二房來,要不是秦月容提起李歸晴的歸屬時,她突然想起李歸晴被二嬸嬸容宜心帶下去吃果子了,這才發現把二房給漏掉了。
李珺喬說的話也確實在理,分家之事事關三個房的人,總不能全由長房和三房決定,還得要二房老爺和夫人一併在場,把話說開了才好。
於是李一白便讓李珺喬到廊下走上一遭,看看容宜心是否還在此處。
李珺喬應下此事後,便去尋容宜心去了。
果不其然,在廊下看到了一身淡紫色春裝的容宜心,正在給李歸晴編草蜢玩兒,此時遠遠見李珺喬走來,便站了起來。
“喬兒走得這般急,腳不疼了?”容宜心柔聲關懷道。
李珺喬笑笑說,“二嬸嬸,喬兒有事要找你,請你移一步說話。”
容宜心見李珺喬煞有其事的樣子,微微愣了愣,然後回頭看了一眼自顧自揪着草蜢須的李歸晴,這才跟着李珺喬走到了一邊。
李珺喬生怕李歸晴會聽見,便湊在容宜心的耳邊,壓低了聲音把剛才在月容居發生的事簡單跟容宜心說了。
聽罷,容宜心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我就知道這是遲早之事,只是沒料到大老爺居然也答應了。”
李珺喬便說,“我爹爹心裏清醒着呢,只是不願捨棄那份親情罷了。不過這次的確是三嬸嬸做得太過分了些,這才惹怒了爹爹。”
“爹爹說這件事沒二叔和二嬸嬸在,總不能成事,所以特意讓我來尋你過去的。二叔呢?”
容宜心指了指不遠處的小廚房,“剛剛晴妹妹說肚子餓了,我讓老爺去跟小廚房的人吩咐做些點心來了,這才剛走開。”
李珺喬見狀便說,“二嬸嬸還是快去把二叔尋回來吧,姑姑那邊我先看顧着就好,待下人把點心做好了,我親自看着姑姑吃。”
容宜心點了點頭,“那晴妹妹就交給你了。”
說罷,她把手中已經編好的草蜢放到了李珺喬手上,然後轉身離去。
李珺喬看着蹲在地上的李歸晴,想到李顧氏推嚷着不想接下李歸晴這個“包袱”,而和姑姑雙生的李一盛也默認了李顧氏的說法,李珺喬便覺得姑姑着實可憐。
她憐惜地俯下身子,輕輕撫平了李歸晴毛躁而散亂的頭髮,柔聲地對她說,“姑姑,喬兒來陪姑姑玩兒了。”
原本雙眼木然地看着地下的李歸晴聽到了李珺喬的聲音,雙眼登堂亮了起來。
她一眼就看到李珺喬手上的草蜢更大更好看,便伸出髒兮兮的手,猛地從李珺喬手中奪了過去。
原本還在李珺喬的手上的草繩因為李歸晴猛然的拉扯,摩擦得她的手心有些疼。
但李珺喬卻沒有在意,反而朝李歸晴笑了笑。
李歸晴看到李珺喬兩手空空的,思索了一下,蹲下身子往地上一抓,反手把她剛剛還在把玩的,沾滿了泥土的小草蜢塞到了李珺喬手中。
“你也有了,這就不用爭了。”李歸晴一臉稚氣地看向李珺喬。
李珺喬看着李歸晴如同花貓一樣斑駁的臉,有些哭笑不得,便從腰間取出一條手帕,把李歸晴拉到一邊,替她細細拭擦。
李歸晴一心只在手中的那隻草蜢上,全然顧不上李珺喬,見李珺喬拉着她的手,還頗有些不太樂意,便掙扎着不要李珺喬替她擦臉。
李珺喬只得板起一張臉,故作嚴肅地對李歸晴說,“要是姑姑再這樣,喬兒可就不跟你玩了。乖,把臉擦乾淨。”
李歸晴以為李珺喬當真生氣了,便賠着笑說,“別生氣,晴兒會乖的。”
說罷,她仰着臉,任由李珺喬在她臉上拭擦。
李珺喬見李歸晴實在可愛,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替李歸晴擦乾淨臉后,剛好小廚房的李媽媽捧着一碟子茶果過來了。
“二小姐也在?奴婢也是許久沒見着二小姐了,還以為你有事抽不出身來呢。”
李媽媽把茶果放在到一邊,滿臉慈愛地看向李珺喬。
“要是早知道二小姐也要,奴婢就給二小姐做牡丹酥了,奴婢記得二小姐最喜歡吃玫瑰豆沙餡的。”
李珺喬見李媽媽甚為懊惱,連忙說道,“李媽媽做的茶果也是一絕,我吃牡丹酥吃多了,正好吃幾個茶果解一下膩。”
李媽媽聽了李珺喬的話終於釋懷,連忙把手往圍裙上擦了擦,“那奴婢先把晴小姐帶去洗個手,二小姐先取茶果來吃吧。”
李珺喬看了看那些茶果不過五六個的樣子,便回道,“等姑姑回來一塊兒吃吧。”
李媽媽滿臉堆着笑意,點了點頭,“也好。”
說罷,她便轉身要扶李歸晴去水井那邊洗滌雙手了。
只是李歸晴看到了一旁的茶果,眼睛都看直了,硬是不肯跟着李媽媽走,無奈之下李珺喬只好過來跟李媽媽說,“你先去忙活吧,我來替姑姑洗手幾天。”
李媽媽訕訕地笑了笑,“這如何了得?”
李珺喬不以為然地說,“那是我家姑姑,又不是外人,有什麼不行的。難道李媽媽你對我就這麼不放心嗎?”
李媽媽只得擺擺手,“就二小姐你這嘴啊,真真是不饒人的,罷了罷了,晴小姐就交給小姐了,奴婢回小廚房了。”
她走了幾步,又想起一事來,轉身回頭對李珺喬說,“茶果吃完以後,碟子放在那裏就可以了,我回頭會來收的。”
李珺喬應了一聲,便伸手去挽李歸晴的手。
“喬喬,你要帶我去哪兒啊,好吃的在那邊呢。”李歸晴的目光片刻未離那碟茶果。
李珺喬柔聲對她說,“喬喬帶你去洗手,不然把髒東西吃進肚子裏,會疼的。”.ghxsw.
李歸晴努了努嘴,“不去。我現在就要吃果子。”
李珺喬哄着她,“那邊水井有個好看的姑娘,她說沒見過姑姑,要跟姑姑玩兒呢,姑姑不想去看見嗎?”
李歸晴聞言十分高興,也就開開心心地跟着她到了水井邊了。
“喬喬,喬喬,在哪兒啊?我怎麼沒見到?”李歸晴雀躍不已,連聲催促道。
“姑姑,你等一下啊。”
說罷,李珺喬把水桶放了下去,很快打來了一桶水,放到了李歸晴面前。
“姑姑,你快來看,她在那裏呢。”李珺喬指了指水桶,招呼着李歸晴過來看看。
李珺喬幫她把袖子挽起來以後,順手就把原本蓋在井上的石塊重新放回井上,以防李歸晴不懂事,一時不察掉到井裏來。
然而就那麼一個轉身的瞬間,李歸晴竟然把整個頭都往那桶水裏埋,當李珺喬反應過來的時候,可嚇得不輕,連忙上去把她從水中拉上來。
出了水以後的李歸晴髮鬢散亂,髮絲濕透直往下淌着水,妝容融成一塌糊塗,連睫毛上都掛着水珠,嘴角卻依然掛着笑意。
“姑姑,你怎麼把頭往水裏泡啊!可嚇死喬喬了!”
李珺喬慌忙抽出手帕替她拭擦,卻毫無用處。
擦乾了這處,那處又在滴水,不僅肩上濕了一大片,連捲起來的袖子也能擰出水來。
李珺喬懊惱地看着落湯雞一般的李歸晴,自責不已,但李歸晴卻笑得十分開懷,還跟李珺喬說,“喬喬,那姑娘不說話,於是我到水裏找她去了。”
李珺喬哭笑不得,這才發現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要不是她為了哄姑姑到水井邊洗手,姑姑就不會弄得如此狼狽了。
李珺喬擔心姑姑身上的衣衫濕了容易着涼,便往四周張望了一下,剛好看到一個不遠處有一個侍女拿着掃把經過,連忙把她喚了過來,讓她幫忙着一同把李歸晴送回長松居去。
那侍女見李歸晴這般模樣,也吃了一驚,但當她看到旁邊灑了一地的水,以及只剩下半桶的水桶時,她瞬間就明白過來。
她什麼都沒問,只是和李珺喬一道,一左一右地把李歸晴扶着,好不容易才把人送到了長松居門口。
還沒進門,李珺喬就發現整個長松居里瀰漫著一種懶散的氣氛,不僅院子裏沒人打掃,黃葉落了一地,就連廊下的帘子也是半卷不卷的,看起來十分礙眼。
李珺喬心中疑惑,但見李歸晴冷得渾身發抖,她也暫時顧不上深究這些,反而加快了腳步把姑姑扶了進去。
然而李珺喬卻沒有得到長松居的侍女家丁相迎,一路走過去,都沒有看到一個侍女。
這讓李珺喬越發覺得事情不太對勁。
直到她帶着李歸晴拐了個彎,才看到了坐在屋子裏嗑瓜子閑聊的侍女和嬤嬤,她們此起彼伏的玩笑聲充斥一堂,看來十分猖狂。
李珺喬不動聲色地在屋子在看着她們肆意地說著李歸晴平日的傻裏傻氣,還抱怨着天天照顧一個傻子實在吃力。
和李珺喬一同的侍女臉上也一陣子青一陣子白的,都不敢去看李珺喬的臉色。
此時,一路上乖巧懂事沒有吵鬧的李歸晴突然打了個噴嚏,把屋子裏的人都驚到了。
她們的目光齊刷刷地望向門外,這才發現李珺喬臉色冷峻地站在門外,嚇得她們把手上的瓜子都掉了,連忙從凳子上起來。
瓜子沿着她們的衣衫紛紛灑落,嘩啦啦地掉到地上,地面顯得更為髒亂。
“小……小姐,你……怎麼來了?”
一個身形豐腴的婦人急急忙忙地迎了上去,哈着腰望向李珺喬。
李珺喬看着那婦人有些臉熟,便記起她原本是打理長松居草木花卉的嬤嬤,好像是姓唐或是姓何來着,因着原本管事的嬤嬤年老,親自來求了秦月容,秦月容便讓她回故土養老去了,這才提拔了這個嬤嬤當新管事的。
但沒想到李珺喬不過是因為傷了脊柱,一直在梨香榭養傷,不曾到過長松居,竟不知道如今長松居居然成了這般模樣。
她心中有氣,但又不想嚇着李歸晴,只能強壓着心中的怒火。
她轉身對陪着她一同前來的侍女說,“你先帶姑姑進房間,幫她換一套乾淨的衣裙,莫要讓她着涼了。換好以後你就陪着姑姑在房內獃著不要出來,我處理好這邊的事情后,自然會過來尋你們的。”
那個侍女看了看李歸晴,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二小姐,奴婢怕自己一個弄不來......”
唐嬤嬤見狀馬上賠笑着說,“二小姐,平日裏都是我們照顧晴小姐的,這丫頭不是長松居的人,大概也不清楚東西放在哪裏,還是讓我們來吧。”
說罷,她伸手想要去拉渾身濕透的李歸晴。
沒想到她的手還沒碰到李歸晴,李歸晴臉上就露出了驚懼的神色,連忙往李珺喬身後縮,嘴上還念念有詞地說,“喬喬,我不要她,她凶死了,還罵人!”
這下子唐嬤嬤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她連忙申辯說,“二小姐,你莫要聽晴小姐胡言亂語,她什麼話都說得出來的,你可別信了!”
李珺喬神色一冷,對唐嬤嬤的分辯置若罔聞,反而從那個臉露難色的侍女吼了一句,“管不來也得管!你沒看到我手上還有事嗎?不過是讓你看顧一會兒,哪來這麼多的廢話。”
李珺喬平日都是鮮少動怒,待府里的下人也是寬厚友善,其他人何曾見過她像今日這般疾言厲色的樣子,一個個嚇得噤若寒蟬,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話,只是默默把頭低了下來。
那個侍女也明顯被李珺喬這一聲怒吼給嚇了一跳,連忙帶着李歸晴下去了。
這下屋子裏也沒有其他人,李珺喬這才踏着一地的瓜子殼,緩緩地往上座的方向走去。
她並沒有刻意去躲避灑落一地的瓜子殼,但她鞋底踏上瓜子殼產生的聲音,在這死寂一般的屋子裏被放大,一下一下的。
李珺喬每走出一步,就像在眾人的心上踩踏了一腳。
眾人面面相覷,心中忐忑極了。
待到李珺喬做了下來,她才開口說,“有沒有有人可以告訴我,是哪個打掃院子的落葉?”
兩個身形尚小的侍女走了出來,跪在地上,“是奴婢。”
“誰負責姑姑的梳洗?”李珺喬又問了句。
“是奴婢。”又有一個侍女走了出來。
李珺喬一連發問,屋子裏的侍女家丁跪了一地。
“我怎麼記得,長松居不只你們這些人啊?我一路過來,竟沒有看到掃洗的丫頭,連廊下的帘子都沒有卷好,窗戶上的塵都能種花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這長松居荒廢了好幾年了。”
李珺喬的話讓跪在堂下的侍女家丁瑟瑟發抖。
唐嬤嬤還想狡辯,連忙解釋說,“二小姐,你是有所不知啊,最近春日回暖,一屋子裏都是外面飄來的楊花柳絮。不過一天沒打掃,就鋪積至此了。”
“至於那帘子,是因為早上的時候晴小姐說清晨陽光刺眼,礙着她睡覺了,才讓奴婢們放下來一些。”
“實在並非奴婢們怠慢了主子啊,希望二小姐莫要誤會了奴婢。”
李珺喬見她根本沒有意識到問題所在,便對她說,“你口口聲聲自稱奴婢,但我可從沒有聽說過奴婢可以在主子的屋子裏肆意談論主子,坐在主子的凳子上,嗑下的瓜子殼還灑了一地。”
“我看這哪裏是什麼奴婢啊,妥妥的夫人小姐啊。”
唐嬤嬤聞言臉上一陣陣的發燙,連忙跟着大伙兒跪了下來,開始聲淚俱下地說,“二小姐,奴婢不過是見院子裏一同共事的嬤嬤越來越少,一時心中感觸。”
“而且見大家近日來垂頭喪氣,無心工作的,才想到在外面買了些瓜子果子,大家聚在一起,權當是互相說說心事,鼓鼓氣罷了。”
李珺喬見唐嬤嬤把話說得冠冕堂皇的,彷彿平白無故受到了李珺喬的“無禮”斥責,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李珺喬見她臉皮厚到這般地步,不自覺心中生厭,便對她說,“如此說來還是我錯怪你了?”
唐嬤嬤委委屈屈地說,“奴婢哪裏敢,主子教訓奴婢是天公地道之事,奴婢只有受着,哪裏敢有怨懟的情緒。”
李珺喬見唐嬤嬤話里有刺,便直接開門見山說,“既然嬤嬤覺得這長松居的事務難管,下人也不聽管教,那乾脆我去回稟了大娘子,給嬤嬤覓一個好去處?”
這唐嬤嬤本就是秦月容的人,此時聽了李珺喬的話,頗為不以為然。
仗着有秦月容的撐腰,她陰陽怪氣地說,“二小姐,此話差異。奴婢本就是大娘子提拔上來管着長松居的,才上任一個月不到,要是又把奴婢調到別的院子裏去,只怕其他人會覺得大娘子用人不明。”
李珺喬冷冷地哼了一聲,一字一句地說,“誰說了是調到別的院子裏去的?我的意思是——直接發買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