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被獻祭的祭品(24)
陳酒和姜述兩人對望,陳酒什麼話都說不出來,腦中一片空白。
姜家家訓這麼傳統的嗎?
雖然也不是不好,起碼做到了潔身自好,但是不是規矩也太嚴苛了一點!
陳酒想了半天,最後小心翼翼地問:“如果是以救人為目的的親吻也算嗎?”
姜述抬起眼,燈光落在他的眼皮,眉骨,鼻樑,勾勒出一條極為漂亮的明暗分界線。
姜述微微一笑,光影瞬間生動了起來。
他說:“騙你的。”
陳酒:“——?”
陳酒大腦宕機片刻,有點傻登登地盯着姜述看,像是不相信。
“如果你想的話,”姜述卻誤解成了另一個意思,“我也可以……”
“不不不,我不想。”陳酒這時像是突然清醒,立刻說道,“想不到姜管家也會開玩笑啊,真稀奇。”
剛吃完早餐,陳酒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沒睡醒嗎?”姜述側過頭,視線微微落在陳酒的臉上。
陳酒感覺到了一種疲倦,那並不像是生理性因為睡眠不足而產生的疲倦,更像是來自大腦傳遞的“我很困”的信號。
他甚至連抬手的動作都有些困難。
“唔……我可能……要去洗把臉了。”陳酒眼皮都快抬不起來了,但他才剛起床沒多久,再睡覺有點過於離譜了。
剛撐着桌子站起來,陳酒感覺到彷彿失重般的眩暈感猛地湧上大腦,讓他眼前猝然一黑,直接往後倒去。
椅子被推開,在地面上扯過一道尖銳的划痕聲音,和桌子碰撞時產生的聲音,桌上的餐盤和花瓶受到碰撞而一齊“叮鈴哐啷”的聲音,都在耳邊越來越小了。
陳酒原以為會摔倒在地上,當他倒下的時候,一雙手穩穩地托住了他。
陳酒想道謝,開口時卻完全發不出聲音,他努力睜開眼睛,眼前也只有大片模糊的光暈。
他最後只能用最後一絲力量,攥住了姜述的袖子。
陳酒以一種非自然的狀態暈過去了。
姜述將他放到沙發上,他的體溫偏低,姜述有幾次觸到他的手指,都是冰涼的。
姜述微微嘆口氣,彷彿早知道會變成這樣,在陳酒唇上親了一下,又盯着陳酒看了半晌,他仍沒有變化,便回屋取了一條小被子,給他蓋上。
但當姜述拿着被子回來的時候,沙發上已經不見陳酒的人影。
陳酒,不見了。
姜述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他極為冷靜,左右一掃,壓根沒有人來過的跡象。
姜述沒急着找人,他一寸一寸掃過客廳的佈局,地毯,茶几,電視櫃,掛畫,鏡子。
姜述的視線定格在鏡子上。
那面鏡子不大,約人手大小,上面串了一條黑繩,正巧掛在了掛畫的圖釘上,直直衝着沙發,反射得完完整整。
但在姜述的記憶里,他來這裏的時候,客廳沒有這面鏡子。
姜述伸手去夠繩子,手剛伸到一半,鏡面無端起了黑霧,彷彿燃燒一般的紋路自堅固的一端騰起,紋路經過的地方都成了黑色細沙,散在空中,隨後悄然無聲地湮滅了。
姜述並未因此停手,他的速度比鏡子化為細沙的速度更快,最終,一段還沒來得及消散的黑繩落在姜述掌心。
但也只停留了幾秒,一張符紙靠過去,黑繩便化為煙霧消散了。
“是你……”姜述微微閉起眼睛,感知到鬼的氣息。
白天也敢出來,看來是傷好得差不多了。
黑不見底的主卧里,窗帘嚴嚴實實地拉着,陳酒躺在床上,無知無覺地睡着。
江倦抬手觸碰,眉間透着一股
難得的不耐與煩躁。
“說了不許別人碰你,怎麼就是不聽話呢。”江倦說著,突然間神情僵硬了一下,來自靈魂的灼傷感從他的心間蔓延開來。
這和灼傷鬼體是相似的傷害,區別在於,鬼體的傷害可以緩慢消解,而他放在外面沒來得及回收的靈魂卻再也找不回來了。
但江倦不在乎,他已經是個鬼了,還怕什麼呢?
江倦聽力好,門口傳來了敲門聲,江倦一揮手,將門封死。
別想進來。
對於姜述,江倦只給了一個評價。
還行。
但想收他,沒門。
江倦在鏡子裏沉睡了幾天,算是休養生息了,而且他發現自己的力量越來越強了,最遲一個月,他就能出去了。
等報了仇,陳酒就徹底是他的了。
江倦對陳酒沉睡這件事情略有意外,但他也沒有多想。那冊子後來又被他翻了幾遍,他確定鬼力對人類是有傷害的,若是日復一日,最遲兩個月就無法承受了。
但陳酒到十八歲時,就會因為自身體質原因死去。
死了……就死了,到時候他們兩隻鬼還更自由。
他可以帶着陳酒全世界地玩,也不會被人打擾。就算陳酒是只小鬼,江倦也能保護他,不讓他受欺負。
江倦期待地想了半天,一月之期對他來說愈發漫長了。
江倦原本對這世界沒什麼期待,他的生命里唯一的指望就是報仇,能血洗陳家,是他存活於世的全部意義。
但現在,他有了第二個意義。
這麼多人里,偏偏選中的是陳酒。大概這也是緣分。
陳酒的手機微微閃爍,上面顯示來電人是陳之宵。
江倦不喜歡陳之宵,和他是陳家人關係不大,來源於他看着陳酒的眼神。
江倦很不喜歡。
他的祭品,不能被別人覬覦。
早在和姜述打那一場之時,江倦已經決定好了,他要把陳酒藏起來,等陳酒走了,便把他的鬼魂捉起來,不讓別人帶走。
江倦把陳之宵的電話掛了,在網上搜了一會,把人加進了黑名單。
緊接着,上網搜了一點其他的東西。
然後,他飄到陳酒面前,低下頭,手指撫過陳酒的額發。
陳酒胸前的玉佩微微發亮,開始只是微弱的亮光,宛若有生命一般一亮一滅,江倦瞥了一眼,有些不喜,伸手去拽那枚玉佩。
剛一觸到,手指便傳來了灼燒感,但並不強烈。
陳之宵給的護身符,的確能驅鬼,但只限小鬼,對於江倦這種程度的鬼來說,只能稱得上是杯水車薪。更何況江倦現在力量大增,根本不在乎這一點小傷害,唯一麻煩的,是這東西現在還在陳酒脖子上,不能硬扯。
江倦嘖了聲,耐着心去解那一段紅繩,那繩子纏繞方式着實有些複雜,搞得江倦焦頭爛額。
江倦想去掉這枚玉佩,他不想看到陳酒身上有其他人給的東西,另外,他還想找到之前陳酒砸他的那枚玉牌。
那是真正可以傷到他的東西,也是他的魂魄安身之地。
江倦剛死的時候,就被鎮壓在了這古宅里,那時候他渾渾噩噩,每天只能在主卧里遊盪,他暴躁又沒有耐心,但他什麼也做不了。
後來遇到了小鬼,江倦才知道,他的輪迴之路是被人以不合天地之規的手段硬生生切斷了,大概就是以一物為媒介,江倦不知道那是什麼。
現在他知道了。
江倦解了半天,似乎把繩子結城死結了。
江倦:“……”
他嘆口氣,對這方面實在不了解,算了。
他暫時放棄了解紅繩的打算,改而去找
那枚玉佩。
陳酒身上的口袋不多,很好找,江倦只隔着一層毛茸茸的布料就摸到了一塊硬質的東西,不出意料就是玉牌了。
有了這枚玉牌,江倦便再也無所顧忌了,他身為惡鬼,如今封印已經封不住他的力量,遲早要被黑白無常抓回去,但只要有了這枚玉佩,他就可以不過輪迴路。
江倦手指往口袋探去,剛要行動,手腕卻被一隻手攥住了。
江倦一愣,抬頭看去。
陳酒臉色顯得蒼白而沒有血色,攥着他的手卻很緊,他睜開了眼睛,眼瞳顯得漆黑,閃凍着微微的亮光,他緊緊抿着唇,像是在蓄力。
“鬆手。”江倦沒料到陳酒竟然能醒過來,輕聲道。
江倦並沒有強硬地繼續,他不想和陳酒起衝突。
……何況陳酒看上去已經那麼虛弱了。
他不欺負弱小。
“這是我要對你說的。”陳酒微微搖頭,聲音也很輕,“這不是你該拿的東西。”
“這上面寫的是我的名字,我為什麼不該拿?”江倦被氣笑,與陳酒爭辯。
“拿了它,你怎麼入輪迴。”陳酒想把江倦的手抽開,江倦的手紋絲不動,但不知道什麼原因,他也沒有繼續下去。
哪怕那玉牌與他的手指近在咫尺,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離。
“這是外面那人告訴你的。”江倦說,“我什麼時候和你說過,我想入輪迴了?”
“從陳家人決定殺我那一天,我就再也入不了輪迴了。”江倦說,“所以我選擇待在這裏。”
江倦的手微微移動,陳酒一手撐着床往後退,但他身後就是牆,還能退到哪裏去?
江倦聲音有點沉:“這件事情與你無關,我知道你只是被無辜卷進來的,但是只可惜,你碰到了我。”
陳酒也註定入不了輪迴,只能陪着他,一輩子。
陳酒定定看着他,眼中的困意漸漸褪去,化為了清醒與決絕。
……決絕?
江倦心中莫名不太好的預感,只覺得陳酒這時候有一股破釜沉舟的意味,他在做什麼打算?
但很快江倦就知道了。
眼看自己擋不住江倦,那枚玉牌馬上就要被江倦拿出來了,陳酒微微咬緊牙關。
怎麼辦?
陳酒不是因為江倦而醒,他是被系統吵醒的。
昏睡的時候腦中突然響起了系統的聲音:
——警告!不能被江倦拿到玉牌,一旦拿到,則判定任務失敗!
陳酒一睜眼,發現江倦正偷偷摸摸地探他口袋。
陳酒顧不得多想,從褲兜拿出姜述給的符咒,快准狠地拍到江倦的臉上。
江倦:“……”
一剎那,空氣都靜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