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流離失所
葛寂安先是一愣,而後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唐兄,眼見不一定為實,看破不一定說破!”
而後的兩天,葛寂安沒有來學棋,第三天的時候竟唐明收到了一封書信和一個小包裹:“唐兄,我要出門追尋一下棋譜的事情,這些銀兩留給你。讓小弈雨好好在鏢局學武學根基,待兄弟回來自會教他其他的武功。”唐明雖有些摸不到頭腦,但心中卻仍有些失落。
時間飛快,一晃就過了兩年有餘。這兩年的時間,葛寂安再也沒有回來過。
“鏢頭!鏢頭!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門外一個鏢師急匆匆地衝進了院子。眾人仍在習武,見自己兄弟如此慌張,便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
王鴻飛在屋裏走出:“什麼事?慌什麼!”
剛剛跑進來的鏢師忙道:“鏢頭,弟兄們說程陽投靠了金人。金兵的統帥完顏宗弼率軍隊來攻廬州,距廬州城已經不遠了。城裏的百姓都在收拾東西逃難!程陽當時被鏢頭轟走,抄了家,一定會來報復,咱們快逃命吧!”
報信人話音剛落,鏢局內一片混亂,有的在互相討論,有的人開始穿衣收拾東西。王鴻飛大喊:“弟兄們!弟兄們!事情緊急,金人殘暴,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大家各自到賬房領一些盤纏,同時領咱們鏢局的鏢旗,一道離開廬州。等到我設法聯繫其他地方的鏢局,咱們再行安置。”
混亂當中,唐弈雨傻傻地看了一眼王昕:“師妹,聽說金人都是壞蛋,我要回去找父親。一會兒我來找你,與你們同行!”
此時的王昕還很稚嫩:“好的師兄,我在鏢局門口等你!”話還沒說完,唐弈雨就一路小跑離開了。王昕見唐弈雨忘了帶木刀,在後面追了幾步:“師兄,記得過來取刀!”唐弈雨回頭擺了擺手:“知道啦!”
街上已經亂成了一團,唐弈雨向著父親常去的棋社飛奔。在去往棋社的路上,唐弈雨看到了也一路狂奔的父親。父子二人一道回家收拾物品,將細軟收了。唐弈雨說剛剛師父說可以與鏢局人一同離開,唐明便與兒子一道回到了鏢局。
鏢局門口,許多鏢師和同門的師兄弟都在聚集。王昕正抱着一個包裹和木刀站在鏢局門口,見唐弈雨來,將木刀和包裹交給唐弈雨:“師兄,這是我父親交給我的包裹,你先幫我拿一下,我馬上叫父親也出來。”
唐弈雨將東西接過來,將那柄略有些可愛的木刀背在身後:“師妹快去,我在這兒等你!”說話間,唐弈雨轉動了一下包裹背在身後,一本棋譜從包裹內掉了出來,但是周圍混亂,唐弈雨沒有翻看,用力塞進了包裹當中。
“快逃啊!金兵進城啦!”不知道哪裏傳來了呼喊聲,人們隨着呼喊的聲音和涌動的人群一起開始逃脫,摩肩接踵,甚是危險。
唐明在慌亂中拉住了自己的兒子:“小心!跟着我,跟着我!”
“父親,師妹還沒有出來呢!她的包裹還在我這裏!”唐弈雨雖然緊緊拉着父親的手,但是還是不時地回頭張望。人們拚命地脫逃,甚至能夠聽到金兵攻城時的喊殺聲,鏢局門口也已經亂成了一團。
“兒子,咱們跟着鏢局的人走,你的師父會帶着師妹跟上來的!”父子二人跟着逃難的人群向城南逃去。
此時的廬州城失去了平日裏的寧靜,凌亂的百姓扶老攜幼,雜亂的人群哀嚎漫天。混亂當中,唐明的手幾欲與自己兒子的手分開,但父子二人拚命攥緊彼此的手,隨着人流一同逃竄。夜晚,一眾難民在城南郊外休息,唐明望着廬州城,不禁感嘆寧靜的時光,看看熟睡的兒子,也不知道自己的下一站會是哪裏。抬頭仰望星空,感傷之情再難控制,幾乎流下眼淚。守著兒子沉沉地睡下,養足精神希望明天能夠快些離開。
“嗯?馬蹄聲?我是做夢嗎?”唐明昏昏沉沉的,有些無力地睜開眼。
“快跑啊!金兵追上來啦!”人群之中有人高聲喊叫,逃難的人也都被驚醒。眼見金兵的百餘騎兵手持彎刀向這邊疾馳,並且發出了勝利的呼喊。
此時難民都在奪路而逃,唐明眼見一片混亂,一下子將唐弈雨踢進了旁邊的樹叢。金兵的騎兵逼近人群,搶奪財物,殺戮百姓,一時間,唐弈雨眼前似成了人間地獄。他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景象,只得恨恨地閉上了雙眼。金兵燒殺搶掠一番之後,有幾個金兵向自己這邊逼近,唐弈雨不敢束手就擒,也隨着逃難人四散而逃。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金兵繼續向別處去了,唐弈雨哭着跑向四周:“父親!父親!”他害怕自己的父親已經遇害,哭着跑到每一個屍體前。查看了周圍的每一個屍體之後,發現沒有自己的父親,而自己的父親也沒有了蹤跡。
此時又一隊逃難的人群跑過來,狼狽不堪。唐弈雨定睛一看,為首的竟然是自己的師兄王申:“師兄!這邊師兄!”
王申聽到了唐弈雨的聲音,趕忙上前。此時的他渾身是血,更是有些筋疲力盡:“師弟你怎麼在這裏?只有你自己嗎?”
唐弈雨哭着說:“剛剛金兵過來殺了很多人!我的父親和我走散了。”
王申拽起了唐弈雨:“師弟,說什麼都不能在這兒停留了!你的父親也會逃跑,金人進城之後簡直是無惡不作,我剛剛浴血拚殺才保住一條命。你快隨我離開這裏,咱們鏢局的勢力遍佈江湖,想要找到你的父親非常簡單,快跟我走!”
此時的唐弈雨已經沒有了主心骨,見到了手把手教自己武功的師兄更是無比親切,便一道與王申向東南方向逃跑。
“師兄,師父和師妹呢?”唐弈雨想到了包裹還在自己這裏,想要探聽師妹的去向。
王申拉着唐弈雨不斷地向前奔跑:“出城的時候都已經走散了!不過師父武功高強,師妹不會有事的,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保重自己的性命。”
一眾人一直奔到了天亮,回頭望去已經看不到廬州城,見四下終於安全,眾人才停下了腳步休息。王申癱倒在地上,身上的血跡有的地方已經乾涸。唐弈雨趕忙將水遞給師兄,可王申沒有力氣動彈,唐弈雨便將水餵給他喝。王申沒了力氣,閉上眼睛就睡著了。只是這一閉眼,便是永久。
唐弈雨本以為師兄睡着,沒有叫醒他。周圍的人們開始陸陸續續離開時,唐弈雨才發現師兄再也叫不醒了。他不願離開,更沒想到過死亡會離自己這麼近。逃難的人們幫着唐弈雨將王申葬了,一同繼續尋找有人家的地方。這一走,便不知去往何方。
唐弈雨一時成了孤兒,逃難的人們還算是照顧他。其中一個姓趙中年男子見唐弈雨孤苦,對他照顧有加。唐弈雨一時沒了去處,這名男子提出了讓唐弈雨與自己同行,到紹興尋找自己的遠房親戚。
一路上,唐弈雨與姓趙的男子相依為命,本就盤纏不多他們,甚至過了一陣乞討為生的生活。漸漸的,二人都害了病。但是好在二人一路坎坷地到達了紹興城。
趙姓男子找到了自己的親戚,卻因病醫治無效,僅半個月的時間就離開了人世。這家親戚覺得晦氣,便將唐弈雨也趕出了家門,唐弈雨又成了孤兒。
紹興城臨近都城臨安,經濟甚為繁榮,熙熙攘攘的人群臉上滿是歡喜,絲毫感受不到金人的威脅。而紹興的春天更是溫度適宜,景緻宜人。唐弈雨在逃亡的路上看盡了罹難的人,更面對了無數的冷眼,從小生活軌跡簡單的他面對這樣的花花世界有些眼花繚亂。只是帶着疾病的身體催促着自己趕快找些吃的充饑。
當路過一個棋社時,唐弈雨被棋字招牌所吸引,站在門口不願動彈。逃亡的途中,唐弈雨沒有機會再去學棋譜,更沒有時間下棋,風餐露宿的生活也沒有時間顧及棋社的出現。
棋社的掌柜倒是個好心人,看到唐弈雨一臉渴望地看着屋內,拿出了兩個饅頭給了他。唐弈雨深深鞠了一躬表示感謝,而後便狼吞虎咽起來。“大伯,我會下棋!”唐弈雨邊吃邊道。
棋社掌柜微微一笑:“哦?一會兒我這棋社有一個賭局,算得上一個挺大的賭局。昨日一個道士在此與一個商人做賭,倘若道士贏了商人給我這棋社一百兩銀子。商人贏了道士的話,道士給商人和我家棋社每人十兩銀子。你如果累了,就在棋社休息一會兒吧。”
見掌柜的並沒有排斥自己,唐弈雨非常高興,他將剩下的饅頭一口塞進去后對掌柜的說:“我去河邊洗個臉!”掌柜的非常隨和,讓唐弈雨到自己的後院把臉洗乾淨。
待到唐弈雨再回到棋社,道士和商人已經開始對弈。道士並不是仙風道骨,而是微胖的身材,身後背一長劍,看上去也就三十多歲。對面的商人年齡較大一些,眼睛裏透着商人特有的精明。周圍看熱鬧的人圍成了一圈,誰也沒有說話,都在默默地觀棋。
唐弈雨走近一看,二人已經到了中盤,盤上的局面倒是不相上下,可是商人一臉輕鬆,道士卻略顯緊張,看得出道士的棋力應當略在商人之下。道士思考行棋時,商人會不時地擾亂道士的心神:“道兄,不必為了二十兩銀子煩惱,你我之間不是銀子的問題,而是面子的問題,對不對?道士越發的焦躁,逐漸步入商人的陷阱當中。”
商人見時機成熟,仰面一笑,走了一招壓子棋。圍觀的人都議論紛紛,商人擺明了沒把道士的棋力放在心上。“道兄,我不小心碰到了你的棋子,不必生氣!想好了再下,別著急!”
唐弈雨看到商人下出了壓子棋,心中有些惱火,眼見道士就要下在商人的陷阱上,唐弈雨喊了一聲:“下錯了!下到那裏你左邊的一片都會被吃掉!”道士愣了一下,看着唐弈雨沒有落子。
“呸!哪裏來的要飯的!觀棋不語的規矩不懂嗎?”話音未落,商人舉拳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