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沙匪歸來
時海鋒來到了門外。
風塵中,老麥正在將“馬”車上的酒桶一桶桶地搬到酒吧後面的倉庫里。
老人穿着一件破舊的麻布大衣和一條皮褲,頭上的牛仔帽早就已經褪色,鬍子斑白,臉上的皺紋像是被刀割出來的一樣,看起來已經快要70歲了,盡顯老態。
但眼神卻一點也不敢老,像每一位在沙漠上的人一樣。
至於那輛“馬”車,時海鋒也說不好車頭那隻動物是哪個物種的,渾身淺棕色的絨毛,四條細腿的腳丫上長着厚實的肉墊,圓圓的腦袋上兩隻黑漆漆的小眼和一隻巨大而粗短的喙嘴,除了頭像鳥時海鋒找不出其他的形容詞去形容去形容它其他的身體部位。
不過時海鋒也習慣了,這個星球上的動物總能讓時海鋒耳目一新。
老麥看見時海鋒向他走來,停下了手頭的工作,“我猜你就是老闆說的客人對吧?”
時海鋒攤了攤手,“……非常正確?”
“抱歉,如果你想去阿什利的話,那可能要等我把手頭的工作做完才行。”
“沒關係,我不急。”時海鋒從小臂綁帶的縫隙里拔出了一枚銀幣,拋給了老麥。
老麥迅速伸手抓住了空中的銀幣,亮在眼前仔細地觀察了起來。
看了好一會兒,確認了這枚銀幣是真貨,老麥才收起了銀幣,露出了一排完整潔白的牙齒,“你真慷慨!還有什麼可以為你效勞的嗎?”
“嗯……暫時還沒想好,遲一點我會告訴你的。”
“好嘞,什麼時候你想好了就告訴我一聲。”老麥轉過身,一桶又一桶地搬起了酒桶,中間還不帶停頓。
其實也不是時海鋒慷慨,而是之前遇到的那行好心人身上只有金幣和銀幣,時海鋒身上的錢都是從他們身上來的,而且見老麥一副不想找零的樣子,時海鋒也只好認栽。
老麥興緻勃勃地搬起了酒桶,嘴上也沒有停下來,“我叫麥克,麥克吉布斯,叫我老麥就行,客人我該怎麼稱呼你?”
“彼得,叫我彼得就好。”
“好的彼得,我看你剛剛給我的是達頓的銀托品,我就好奇你是想去達頓嗎?”
“不,我就去阿什利。”
“好的,再給我幾分鐘,我再搬完這幾桶酒就帶你上路。”
過了五分鐘,老麥氣喘吁吁地將最後一桶酒抬進了倉庫里。
但老麥雖然上了年紀體力不如年輕人,卻並沒有停下來休息,而是立刻招呼時海鋒上了馬車。
在沙漠上待久了的人都有這種堅韌的毅力,這是他們活下來的必要能力,否則在沙漠裏他們連五分鐘都呆不了。
隨着車前的馬鳥(時海鋒姑且這麼叫)“嗷~”的一聲,馬車便鳥不停蹄地駛向了北方。
而與此同時,木牧村,或者說時海鋒之前電量耗盡倒下的那個村莊,正被五輛越野車圍的水泄不通。
一群沙匪正在村子裏四處調查着什麼東西,時不時推翻村民的傢具,從村民的房子裏搶走各種東西。
但此時村民們已經沒有了之前的銳氣,任由土匪們在自己家中搞破壞。
村子的正中央,那位年邁的老村長的屍體被吊在了路燈上,額頭上那個黑洞洞的彈孔早就已經沒有血液流出來了。
在琳的家中,三個沙匪正舉着魚叉炮直直的指着相互依偎的兩母女。
和他們站在一起的是他們的女頭目。
淡金色的頭髮,高大的身材和比周圍人都要淺的膚色展示着她北方人的血統。
一頭半長的短髮,破碎的劉海,後面還扎着一條邋遢的小辮子。
相比於身邊幾個沙匪零零碎碎地披着幾片碎鐵片勉強當防護,身上穿着一整套的鐵片盔甲讓她看起來相當的威嚴。
她一手叉着腰,仰着頭質問起琳,“所以,琳,那個改造人逃跑的時候你就在他身邊?”
琳顫巍巍地點了點頭。
“哼……”女頭目露出了懷疑的眼神。“那告訴我,你晚上為什麼要去倉庫,那天在倉庫里又發生了什麼?”
琳猶豫了一下,突然間似乎明白了什麼,隨即開口道:“那天晚上我做好了之前一直在弄的收音機,但不知道為什麼一直都沒有聲音,所以就想去倉庫里找一找看看還有沒有多餘的零件可以給我修一下錄音機。”
“嗯哼,繼續。”
“……我當時翻了一會兒,他……它就跳了出來,朝着我跑,把我撞飛了出去,又把我後面的牆給撞碎了,我也就飛了出去。”
“後來……後來,我摔的實在是太疼了,就沒有看見發生了什麼。”
“這樣……”女頭目依舊是一副不相信的眼神,雖然琳說的確實和其他村民的口供一致,直覺卻總在告訴她哪裏不對勁。
也確實如此,時海鋒先撞上琳,再把牆撞碎,隨後琳才飛出來,從物理上來講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否則在這個過程中琳早就被壓扁了。
但對於沒文化的沙匪們而言,這個過程似乎就會被他們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腦補出來。
所以女頭目終究是沒想明白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她隨即又問了起來:“所以在此之前你都不知道它是改造人嗎?”
這個問題問得琳渾身一僵,不過她還是硬撐着回答了出來:“…………是的。”
女頭目底下了頭踱步,思索了一下,隨即從旁邊抽了一張凳子反放在琳面前,自己叉開腿坐了上去,“那既然它在你們家住了這麼久,你一定很熟悉它的樣子吧?把它身上的特徵都描述出來,不要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
這次琳沉默了。
她心中覺得如果她說出了彼得的樣子,那麼這些沙匪就會找到躲起來的彼得。
在她看來時海鋒依舊是那個呆瓜彼得,他並沒有走太遠,只是躲在了某個地方,她也曾幾次出去找過彼得。
她現在知道彼得是因為猜到了之後沙匪還會來找她所以才讓自己配合他演了那齣戲。
彼得這麼幫她,她不願意出賣彼得。
“嚯?你不願意說呀?”女頭目露出了她期待已久的笑容。
她拔出手槍指着琳母親的額頭。
“也許你應該繼續合上你的嘴,畢竟我很樂意再殺多幾個人。”
琳的母親看着黑洞洞的槍口,嚇得一動不動,生怕自己的哪個舉動刺激到女頭目扣下扳機。
“我!……我!……”琳看着隨時都會崩火的槍口,又看見嚇得面色蒼白的母親,用幾乎要哭出來的口吻呻吟着。
年紀尚小,依舊相信正義的她還是做不出出賣別人的事情。
但現在女頭目留給她的這個殺人選項是她不得不面對的問題。
她若不說,母親就要因為自己的自私而死。
說出彼得的樣子,那個寧可致自己於危險之中也不願意讓自己被懷疑的他就會被抓住。
留給改造人彼得的就只有死路一條。
至少琳是這麼認為的。
……要說出他的樣子嗎?
不行,我做不到。
但母親和彼得,必須有一個人得死。
我……我要怎麼辦
為什麼要讓我做這種選擇?
琳的理智在不斷的抉擇中一點點地削減着。
她低下頭,手裏捏着裙角,眼睛裏開始滲出了淚珠。
但這樣做只會讓女頭目笑得更狂妄。
……
掙扎了不知道多久,琳終於累了。
是啊……
為什麼要為了一個改造人送葬自己的母親呢?
那個改造人恐怕早就不知道逃到哪裏去了吧。
他終究只是個過客,而母親……
她……
她……不應該為了一個陌生人而死。
無論如何,結果都是這樣的吧……
終於,琳哽咽着開口了:“……那個改造人的樣子看起來有點像北方人,金色頭髮和藍色的眼睛。”
琳已經想不起來還有說謊這個選項了。
“哦。”女頭目頓時沒勁了起來,把槍收進了腰帶里。
“但看起來很瘦,也比北方人矮。”
“所以它穿着什麼樣的衣服?”
“它穿着一套拾荒者的衣服,但是看起來很破,估計它已經來到地上很久了。”
“那他身上有沒有戰鬥留下的疤痕?”
“……沒有,但它的脖子後面有個可以插電線的孔。”
聽到琳前後矛盾的話,女頭目站了起來,再次露出了狂妄的笑容。
“哈哈哈哈,琳,你做了一個明智的選擇。”
“只有腦子生鏽的人才會在自己的媽媽和改造人之間選改造人。”
女頭目又看向了琳的母親,“還不趕快謝謝你的好女兒?”
“謝……謝……”琳的母親還沒緩過神來,支支吾吾地也沒能說出來。
砰!
女頭目朝天花板開了一槍。
“啊!”琳的母親嚇得抱緊琳尖叫起來,“謝謝你謝謝你琳,謝謝你救了我,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
“哈哈哈哈!”此情此景讓女頭目放聲大笑,她心滿意足地回過頭,揚長而去。
留下眼神空洞的琳和她還在歇斯底里的母親。
走出門口,女頭目竟收起了之前狂妄的笑容,變回一副任他天打雷劈我亦不動的領袖樣子。
她對右邊的一個隨從說:“光頭泰達很可能已經死了,把你剛剛聽到的話都傳下去,讓他們加緊搜尋改造人的蹤跡,我們已經很接近它了。”
隨從點了點頭,默默離開了。
此時門外一個正在等待女頭目的男人也看見了她。
“卡羅琳!”男人熱情地迎接卡羅琳的出現。
“所以卡羅琳,剛剛那聲槍響是怎麼回事?”
“她們屋頂有個洞,我把它堵上了,怎麼了?”女頭目倒是一點也不在乎男人的熱情。
男人也絲毫不在乎冷臉貼在熱屁股上,依舊是笑盈盈地說:“沒什麼,我只是想再次提醒你,這個落單的改造人對於我們來說非常重要,它是我們和……”
“行了,我知道了。”,女頭目不耐煩地回了一句,就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而女頭目走開后,男人終於露出了他陰沉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