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沙鳴村
當持劍者不再揮動手中的劍
謾罵就會無止無休
當劍刃指向謾罵者的頭顱
所有的聲音就都變成讚美
——《幻伽怪談·救贖之劍》（第一卷）
漫無邊際的黑暗充斥了夢境，將記憶中的畫面一點點打散。像潮水把貝殼遺落在沙灘那樣，散亂的記憶同樣被丟在了一個不知名的地方。
他很好奇那是什麼，一步步走近，剛準備撿起就被海浪給席捲了進去。冰冷的海水刺激着他的神經，他一個激靈，雙眼猛然睜開，卻對上一對明亮的眼睛。
注目一看，卻是個精瘦的小孩。
“你終於醒了！”小孩驚喜地叫道，接着跑到外面：“爺爺！那個人醒了！你快來看看！”
“醒了？”老人聽起來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我們去看看。”
隨着話音落下，一個看起來五六十歲的老人出現在了門邊，身後跟着剛才跑出去的小孩。
“感覺怎麼樣？”老人問道，走到床邊。
“好多了，謝謝你們救了我。”他勉強撐起了身體，語氣虛弱。
“沒事。”老人打量着他，又問道，“你叫什麼？怎麼出現在那裏？”
“我叫、”他突然頓住，臉上同時出現茫然，他怔怔看向老人，反問道：“我叫什麼？”
老人皺起眉頭沒有回答。
他努力地回想着，腦袋裏卻好像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壁障，一片空白。茫然，彷徨爭先恐後地填滿了他的內心。
“我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會忘記……”他喃喃自語着，就好像一個迷了路的孩童。
“別想了。”老人按住他的肩膀，語氣讓人不由自主地信服，“既然來到了這裏，忘記過往重新開始也算是一件好事。而且你還能記得怎麼說話，說不定還有轉機。
“好好生活，才有希望。”
他沉默了好一會，垂下頭，“你說得對。”
“你沒有名字的話我就只能給你一個稱呼了。”
“都可以。”他扯了一個笑，“一樣的。”
“那這樣，你是在小五之後來的，我就叫你小六好了。”
他只是沉默着，垂着頭不知道在看哪個地方，顯然並沒有從忘記記憶的茫然中脫離出來。
老人不以為意，“你先好好休息，等村長回來會我帶你去登記信息。”說完，老人拍了拍小孩的腦袋示意一起出去，走到門邊時回了一下頭，“對了，我叫諾曼，隨你怎麼稱呼。”
轉眼間五天過去，小六本以為自己會很難融入這個地方，但無論是諾曼還是小五，都對他所有一切稱得上怪異的行為舉止表現出了極高的接受度。
他丟失了一切記憶，卻總能有一些一閃而過的碎片刺激着他的行為，說出一些和別人截然不同的見解。
但諾曼並沒有因為他的與眾不同就對他另眼相待，只是像教導小五那樣，給他做了一把木弓教他箭術和狩獵的技巧。
或許是來源身體的本能，他很快就掌握了射箭的要領，同時得到了小五不加掩飾的敬佩和好勝。
“小六哥哥，你看我的動作怎麼樣？”小五把着弓眯着眼問道，手臂抬了抬，把箭矢對準了院子另一頭的乾草人。
“可以，你已經很熟練了，不用再問我，相信你自己。”小六抬頭看了一眼，繼續低頭打磨着箭矢的箭頭。
“咻——”
箭矢飛出去，歪歪斜斜地刺進草人身體裏。
小五見狀發出歡呼，跑過去把箭矢撿了回來，對着人偶再次舉起了弓。箭在弦上之際，院門突然被打開。
小五眼睛一眯，身體一轉，指着的方向已對準了院門，下一秒，箭矢衝出。
眼見箭矢要打在來人身上，一顆石頭從側面斜飛撞在了箭矢上，二者於是一起落在了旁邊的草垛里。
還好。
小六抬眼看向門邊，鬆了一口氣。
不用賠禮道歉了。
“不錯，箭術見長。”來人正是諾曼，他面色波瀾不驚，關上院門對小五讚賞了一句，隨即對着小六說道:“收拾一下，我帶你去見村長。”
小六點頭算作回答，起身把剛打磨好的箭矢放進了隨身攜帶的箭簍里，他本來就沒什麼可收拾的，抄起牆上掛着的一把弓就可以出發了。
小五左顧右看，等諾曼進了屋后才溜到小六身邊，疑惑問道：“你和爺爺要出遠門嗎？村長不是已經回來了？”
“不知道，大叔讓我收拾我就收拾了，反正也沒有什麼要帶的。”小六回答道，又檢查了下裝備的穩固性，免得到時候東西掉了麻煩。
“我也要去！明明我才是先來的那個，怎麼只帶你。”小五扁了扁嘴，有些不服氣。
小六挑了挑眉，沒說話，只是仗着身高揉了揉小五本來就亂糟糟的頭髮。
小五感受着頭頂被人蹂躪的感覺，剎那猴一樣地竄到離他半米開外，沖他“哼”了一聲，“我去找爺爺說，我不會比你差的。
小六聞言不作他語，只是靜靜地看着小五進了屋，目光又投向天邊灰沉沉的雲層。黑色的瞳孔里天光翻湧雲層攪動，像是一道鋪天蓋地的浪潮。
很快，諾曼和着興高采烈的小五一起從屋內出來。
“你看吧！我也可以為家裏出力！”小五驕傲地揚起下巴，朝氣蓬勃的樣子讓人會心一笑。
諾曼身後背着一個大大的毛皮背包，腰間一側別著一柄灰褐色的短刀，一側掛着箭簍，手裏則拿着一把陳舊的弓。他摟過小五的肩膀，順帶敲了一下小五的頭。
“出門不是玩樂，臭小子，認真點。”說著微笑着看向小六，“我們走吧。”
去村長家的路並不算太長，走了大概二十來分鐘左右就到了。
和小六想像的不同，村長的房子和其他村民的房子並沒有什麼不一樣，甚至看起來更加破敗。
瓦片缺了角，牆角脫落的泥也還沒來得及清理，潮濕之處還生了苔蘚。
他們還沒進去，就見一個看起來四十來歲的男人站在門口等着，濃密的眉毛下是一雙深邃平靜的眼睛，身材高大。在他的身旁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穿着厚厚的皮甲，眼神銳利。
“蘭德·霍奇，沙鳴村的村長。”蘭德見到他們並沒有多餘的表示，很快就步入正題。
他看向小六，點了點頭算作打了個招呼，“諾曼已經和我說了，沙鳴村歡迎你的加入。但是要登記的話還需要光明徽章的認可，這需要你去里旺城的教堂里一趟。”
“但你也不用擔心，剛好我們沙鳴村的豐收日結束，需要把這些特產運到城裏交換今年過冬要用的物資，你們可以和運輸小隊同路。”
“霍東，運輸小隊的隊長。”一直沒有說話的男人突然開口，目光如箭，“只要你們不要惹事，在貨品安全的情況下，我們會盡量保證你們的安全。”
說著，霍東頓了頓，向諾曼點了點頭，“有聞你的大名，希望路途中合作愉快。以上。”
“什麼時候出發？”諾曼問道。
“現在。”蘭德回道，轉過身看着天際，“今年入冬的時間比往年要早，邊衛那邊那群魔獸很不安分，再過不了一個月就得徹底封禁。”
“了解。我們會儘快回來的。”諾曼應許，擦了擦手臂，看向霍東隊長，“請您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