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里旺城
里旺城可以算是黎納大陸最負盛名的城市之一，整片大陸的法師和精靈使幾乎都齊聚於此，是無數人心中魔法的聖地。
不僅如此，這裏還有高達數百米的城牆圍繞着城市伸延，城牆上矗立着黑色的箭塔和魔法塔，城牆腳下還有一些殘缺的法師塔，雖然已經起不了什麼作用，單光是看着就令人心安。
高大恢弘的教堂是這個城市最顯目的建築，白色的牆體如同天使的羽翼層層收攏，一路向上交疊，就像是護着最頂上那座覆著淡藍色晶體蓋成的菱形尖頂。
它是如此奪目，以至於每一個進入里旺城的人都驚嘆不已。
“神啊，這到底是什麼？是神跡嗎？”
“太美了！讓人驚嘆！我相信這隻有最虔誠的人才能有資格進入那座教堂，它是如此純凈，怎麼能容許不潔之人去玷污……”
“這裏旺城還真來對了，或許這次我能從那教堂裏面得到些什麼，那麼大的寶石，偷出一塊就夠我活好幾年了……”
身邊的聲音紛紛雜雜，傅明看了一眼說最後一句話的那個人，拉緊頭上的兜帽，狀若無意地走到他身邊。
“這位同行者……”
那人聽到聲音猛然一驚，“唰”地一下轉過頭來，一張鼠目猴臉一下映入傅明的視線。
“幹什麼？”那人警惕地打量着傅明，眼神的餘光卻瞄向四周搜尋離開的路線。
傅明微微一笑，笑容看着溫暖而乾淨，不知不覺就讓那人放鬆了些，“我看那座教堂上的菱晶很不凡，但又不太了解，所以就想問問同行者你是否了解那顆菱晶的來歷。”
“來歷？這黎納大陸大概沒人清楚它的來歷，除非你去問大主教使。”
“那不知道它裏面會裝有什麼呢？”
“誰知道呢？可能是一件舉世無雙的寶物，也可能是一筆驚天的財富。”男人說到這忍不住砸了咂嘴，隨即想到什麼，無所謂地攤開雙手，“說不定只是一具屍體呢？誰知道呢，多少想上去的人都消失了，那裏頭到底是什麼或許只有神才知道。”
“多謝。”傅明輕輕點頭，在男人“慢走”的聲音里越走越遠。
傅明的身影消失后，男人突然一愣，隨即困惑地撓了撓自己的頭。
“我在看什麼？真奇怪……”
他或許永遠都不會知道，他的最後一句話就是這座教堂保密的唯一真相——菱晶之中埋葬的就是一具屍體，只不過是神軀，同樣的，這件事也只有神才知道。
而傅明，就是神。
傅明抬頭望向那顆菱晶，又低頭看向自己藏在法師袍下雙手。那雙手已經幾乎透明了，消失的截斷處一縷縷金色的光線正向外不可控制地逸散，最多再有半個小時，他這具由信仰粗略構造的軀體很快就要消失不見，他整個人也將會真正意義上地步入死亡。
神軀的位置早已確定，只是通過剛才他和那個人的對話，他發現有些人對神的信仰早已經崩塌，只不過是人數多少的問題，也只能後面再去解決。
現在最重要的是拿回神軀，沒有神軀給他鞏固信仰之力，什麼都是白扯淡。
而且他發現，自從他的意識逐漸蘇醒后，他就再也感受不到一絲信仰之力的供給，這就像人在沙漠中找不到半點水源，都能要了命。
傅明藏好雙手向教堂方向急行去，很快就來到教堂正門前。
正門兩邊設有守衛，身着白羽鎧甲，頭戴銀冠，手執的長矛上隱有魔力流動，實力並不一般。而且除了明面上的這些戰力，傅明隱隱感覺到教堂內還潛藏着不下十位實力不可小覷的對手。
以他現在的實力來看武力顯然不可取，但是他又怎樣才能讓人相信他是神呢？
“你怎麼還站在這？快要到我們進去了，快回隊伍里。”一個穿着和他近乎一樣法師袍的陌生男人拉過他就往不遠處一支隊伍走去。
傅明一愣，隨即從善如流地跟着去了。
經過一番搜檢，傅明低着頭跟隨着朝敬的信徒步入教堂主廳，又一一跪拜在席上。
廳內兩側，唱詩者靜默不動，唯余信徒低低的禱告聲和清脆的風鈴聲混合著盪開。
霎時，一絲絲信仰之力在每個人頭頂凝聚，又匯合成精純的一縷飛向前頭幾十米高的神像的眉心，沒入，又順着類似羽毛的紋路爬升。
傅明看着那縷小白光饞得不行，那滋味就像是一個餓了七八天的流浪漢突然撞上了一頓饕餮大宴，但卻只能看吃不着，撓心撓肺的。
吃不着我還不能摸嗎？傅明的神念隨心化作一隻細小的手掌朝那縷信仰之力摸去。
冰冰涼涼，手感順滑，就像摸一塊絕世好玉，讓人愛不釋手。
傅明白嫖了一會，意猶未盡地剛準備收手，卻發現信仰之力去往的方位好像正是菱晶所在。
想之前他費了一番功夫也沒能讓神念接近菱晶，正好這回可以試試能不能搭個順風車過去。
傅明調動神念把它化作一絲鑽入信仰之力內部，信仰之力掙扎無果，只能不情不願地帶着這個外來者飛入菱晶內部。
隨着神念地接近，傅明驚奇地發現信仰之力輸送的對象正是他要找的那副神軀。附着的信仰之力很快被吸收，連着傅明和那道神念也斷了聯繫。
傅明幾不可聞地呼出一口氣，目光閃動。
他大概知道怎樣在不消耗自己信仰之力的同時又能得到神軀了。
時光流淌，教堂廳內一如既往的祥和寧靜，信徒們的禱告儀式也進入尾聲。然而就在此時，一團純凈到極致的信仰之力突然迸發，它帶着前所未有的光亮與聖潔，化作一片片潔白的羽毛向神像衝去。
所有人都被這突然的變故驚到，直到他們反應過來這是信仰之力后才勉強平靜下來。
“這是怎樣虔誠的信徒才能擁有如此磅礴的信仰之力啊，只怕是獻祭了自己的靈魂吧……”
短暫的嘈雜過去，所有人都懷着敬意向那個自甘獻祭的靈魂獻上祝福。
“願你能在神的身旁安息。”
傅明感覺自己現在的狀態很奇妙，就好像自己被打散成了無數個，但又好像無數個都是自己，尤其是隨着他慢慢化入神軀之內后，和他剛煉化神格那會的狀態幾乎是一模一樣。
不斷被攪碎，又不斷被重塑。傅明甚至可以感覺得到他的靈魂正被一絲一縷地撕扯下來，又被一分一毫地填充。
靈魂再次陷入無盡的黑暗。冰冷陰濕的氣息慢慢纏繞在他周身，令人窒息的黑潮自腳跟開始蔓延，逐漸灌入他的口鼻，淹沒他的頭頂。溺水一樣的久違的窒息感讓傅明極度想要大口呼吸，但每一次呼吸卻都好像被什麼堵住。
瀕死的感覺讓傅明的意識變得恍惚，耳邊也似乎響起了潮湧聲，一陣又一陣，緩慢地翻湧，極富韻律。
恍然間，一道疑似人聲的聲響響起，距離極其遙遠，但其中所蘊含的邪惡與腐蝕之力卻已經磅礴浩瀚到他在這都能清晰感知。
邪神？！
比黑潮更致命的威脅讓傅明沒有心臟的胸腔都忍不住顫動。他竭盡全力握緊雙拳，強烈的求生意識讓他迫切地想要掙脫黑潮地束縛。
急促的呼吸一次次被堵住，邪神的低語聲正迅速接近。
出去！
傅明重重吐出一口氣，雙拳總算有力氣揮動。一瞬間，黑潮被揮開，傅明總算吸到了一口氣息。
隨着那道氣息在黑潮中鑽出一道細小的縫隙，後面的呼吸也慢慢順暢起來。
因窒息而麻木僵硬的軀體終於恢復自由，但邪神的低語聲已經到了附近。
傅明不再想其他，以手為刃將黑潮斬開，迅速向上方遊盪過去。
此時此刻，他能感覺到一道邪惡的目光正在注視着他，低語聲就恍若近在咫尺。隨着耳邊的潮湧聲越來越急切，混亂邪惡的力量讓傅明也瀕臨崩潰，軀體也隨着聲音的侵蝕一點點崩裂。
不能停下！快，再快！
傅明忍着劇烈地疼痛拚命向上游去，不知不覺，他的身體已經碎裂開，正苟延殘喘地連接着，每塊碎片的邊緣都泛着被同化的陰邪。
就差一點了……
傅明朝着身前唯一的光亮伸手探去，像是沒感覺到身後的黑潮卷做漩渦，令人不安地翻湧着向他奔騰。察覺到他離開的意圖，低語越來越迅速混亂，下一秒，詛咒的力量就會讓他全身瞬間崩解。
傅明不管不顧，咬着牙使了死勁向前探去。他的雙腿已經崩解，以超越雪崩的速度開始蔓延全身，幾乎是在他全身崩解的瞬間，他的指尖終於觸到那團光亮。
驀的，一股強大地吸力將他整個吸入，低語聲同時在耳畔消弭，只留下一聲凄厲而遙遠地尖叫。
傅明殘損的意識喘着粗氣，看着幾乎成渣渣的自己，劫後餘生的快感讓他忍不住大笑起來。
“總算……活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