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樓頂上的姐姐
凌河從兜里摸出五塊錢紙幣，這剛好是兩根烤腸的錢。他們校門口對面的小賣部有賣很多零食，什麼綠舌頭、眼珠糖、棋子乾脆面，花樣百出，掏光了學生們兜里的零花錢。凌河對這些小零食興趣不大，但柏分百深愛在烤腸機里滋滋冒油的粉色澱粉腸，為了滿足哥哥的小願望，凌河和柏分百倆約定好，每周至少一起吃烤腸三次。
而今天，已經是他本周第五次走入小賣部買烤腸了。
沒辦法，哥哥實在是太愛吃了，每次路過小賣部都會流露出小狗看媽媽的表情。他不允許哥哥流出這麼可憐的表情。
凌河站在烤腸機前，機器的金屬殼上映出他氣鼓鼓的臉。
他今天真是太生氣了。
“那些大孩子怎麼就學不會做文明禮貌的小學生呢？他們也配念三年級嗎？三年級沒有思想品德課了嗎？我哥，我哥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而已，這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學校里有的是大人能看我們不能看的書，電影院裏有那~那~那麼多小孩子不能看的電影，這本來就是一個有人看得多，有人看得少的世界，有什麼的？怎麼了？我還能碰到那些東西呢，如果我哥看不見它們，那誰給我指路？誰幫我繞過它們？我哥話說不清楚，那是因為他能看見它們啊，能跟它們說話啊，小孩子跟太多人說話就是會搞亂口音啊。王小明他爸爸美國人，學中國話是靠聽周杰倫的歌，到今天說話不用唱的都沒人聽的清，這不是很正常嗎！為什麼要因為這些那些欺負我哥呢！他長得多可愛！人多好！吃東西的時候腮幫子都是鼓的！這些人沒有良心嗎？還是瞎了眼看不到……”
小賣部老闆畏懼地看着自言自語的凌河，遲遲不敢把手裏那兩根烤好的腸遞過去。
這個的小朋友最近好像越來越恐怖了，真嚇人啊。還好我生的是女兒，女兒最好了，小男孩最嚇人了。老闆心想着。
凌河自言自語了很久，久到可以說耽誤老闆做生意的程度。終於，老闆鼓起勇氣把腸遞給他，並提醒他說：“小朋友，你哥哥跑馬路對面去了。”
凌河轉身，原本站在店外的哥哥真的跑到馬路對面，還站在那個引發騷亂的怪男人身邊。
一瞬間，真探故事裏的橋段在凌河腦子裏轉圈圈。
是誘拐！
凌河想衝過馬路，一輛輛來接孩子的轎車卻不允許他順利通過。等他終於跑過馬路時，怪男人已經和哥哥悄聲說了半天話了。凌河把兩根烤腸一起塞進哥哥嘴裏，轉身擋在哥哥和男人中間，用自己能想像出的最銳利的眼神狠狠去戳對方的臉。
劉不助略略一懵，馬上反應過來這個皺着臉，氣鼓鼓的小孩就是柏分百口中的弟弟。
“你是凌河？”劉不助問。
“你怎麼知道的？”凌河驚訝地問。
“柏分百告訴我的。”
“你還把自己名字告訴他了？”凌河轉頭，震驚地問向柏分百。
“卡愣看見給（他能看見鬼）。”嘴巴被烤腸塞滿的柏分百用力點點頭，說出一句連凌河都沒聽懂的話。今天他又吃了烤腸又遇到能看見鬼的大人，實在是滿意極了。
凌河拿哥哥沒辦法，只好從兜里掏出紙巾給他擦擦嘴，然後把紙團成一團捏在掌心，用另一隻手牽起哥哥的手往家走，理也不理劉不助。
“哎哎哎。”劉不助可不能讓這來孩子就這麼走了，他倆可能是他最大的希望。他趕忙跑到兩個孩子面前，
把他們攔下來。意識到更小的那個不太喜歡自己后，劉不助雙手弓着身子，用儘可能溫柔的腔調說：“別擔心，我不是奇怪的壞人，我就想跟你們聊聊，聊聊。”
不是奇怪的壞人？
凌河狐疑的打量着眼前的大人。他很高，比爸爸要高，比體育老師也要高，可能和數學王老師差不多。不過他和王老師除了身高相似外，其它地方可以點兒也不一樣。王老師有顆白白油油的大禿頭，可這個人的頭髮又黑又長，都垂到肩膀了。而且他皮膚是棕色、粗粗的，好像手工課會用的砂紙。
衣服也是沒眼看，哪有大人會在牛皮外套里穿紫色的襯衫呢？
表情也是，太豐富了，大人的臉應該是嚴肅的才對。
還有那台能戴在頭上的電視……
那個倒是蠻酷的！
凌河的視線從劉不助臉上慢慢往下滑，釘在他懷抱着的電視頭盔上。劉不助敏銳捕捉到了小孩兒的心思，雙手捧着電視頭盔向著孩子面前一推。
“摸摸？”
“唔……”凌河盯着電視屏幕上自己的倒影，小手幾次抬起又放下。
“來嘛。”
劉不助再向前伸了伸手，電視頭盔幾乎要貼到凌河臉上。凌河下意識有雙手捧住它，入手處儘是冰冷堅硬的機械感。
這，這也太酷了吧！
凌河忍不住圍着電視頭盔四處摸摸拍拍，不自覺發出輕微的讚歎聲。見這孩子是真心喜歡自己的設備，劉不助內心有點得意起來。他炫耀式的對兩個孩子說：“酷吧？”隨後大拇指一揚，“我做的。”
“真膩害！”柏分百啪啪鼓起掌來。
凌河此刻也卸下了諸多防備，轉而生出無窮的好奇。
“這個電視頭盔是幹嘛用的？戴上之後可以看全世界的電視頻道嗎？”
“Nonono。”劉不助搖晃着食指，嘴角翹出油膩的弧度：“這可不是那種簡單的小玩意兒，這是‘靈能顯示儀’，可以捕捉到人類肉眼看不到的東西。”劉不助眯起眼，讓自己看起來高傲又神秘。“也就是鬼。”
“這種東西終於發明出啦！”這下，連凌河都變得興奮起來。“叔叔叔叔！可以給我帶上嗎？我可以帶嗎？我可以吧！可以吧！”
“呃……”
劉不助原本是想說點聽起來很厲害的話，先震一震兩個小朋友，結果沒想到他們是這個反應。他感覺事情向自己始料未及的方向開始發展了。他趕忙找借口說：“這……這個電視頭盔小孩子戴不上啦。”
“對哦……”凌河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看起來很失望。
“好可惜噥。”柏分百也是滿臉沮喪：“如果凌河能戴上這個頭盔就好惹，就能看到路邊的長長頭髮鬼，公交車上的老奶奶鬼，還有樓上那個大姐姐身邊的，哎呀，那是什麼鬼呀？看起來好像……好像……”
劉不助抬起頭，看到小賣部所在的頂層上站着一個女孩兒。
“啊我知道啦！好像煎餅鬼！”
“柏分百，你說那個姐姐身邊有一個煎餅鬼嗎？”劉不助問。
“不是一個，是好多個，蘇蘇你戴頭盔看一下就知道啦。”
“好多個……”
劉不助俯身半跪在凌河與柏分百面前，神情莫名嚴肅，他說：“柏分百，凌河。叔叔現在想求你們幫個忙，樓上那個大姐姐非常危險，只有我們一起才能救她，你們願意幫助叔叔嗎？”
“危險？”凌河覺得這個詞有點可疑：“那個姐姐她怎麼了？”
“那個姐姐她，要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