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星辰之海
2053年,驚異全能者率麾下眾人,將聖詠王城圍堵至水泄不通。
蒼藍星辰者的隕落看似已成定局。
...
碎石滾落,天震地駭,宛如神罰般的天火轟擊着守護着王城的結界,燃燒產生的濃霧彌蓋了城邊數座山巒。
城內,道路墜陷,高牆轟然倒塌,驚起一群烏鴉啼叫,飛散,末世般的黃昏模糊了天地間的界限,徒留片片狼藉。
幾經摧殘的星耀學院十三眾神廳,發黃的花崗岩外牆在漫天塵土中迎接着來自世界終末前的洗禮。
少年奧倫持筆擺動,瀟洒的筆觸,大膽的用色,面對眼前即將完成的畫作,今日之後,昔日王城之景只能閃耀於記憶中的事實,猶如墜落星石,深深沉入他波濤洶湧的心海。
“蒼藍結界即將消散,王城失守恐怕也只是時間的問題,是時候送你離開了!”作為最早一批突破至蒼藍星辰境界的“賦能者”,伊菲恩身披一席長衣,側卧於神廳屋頂淡然說道。
面對導師的陳述,起初,奧倫並未應答。
在畫作右上,那片繁星映照的湛藍色之中,署上了自己的姓名后,他放下了手中畫筆——“為什麼我不能留下,為什麼要逃走的人偏偏是我,我又並非惜命之徒!”
奧倫不敢想像伊菲恩此時的神情,他是被她給予厚望之人,本不該說如此的話。
可伊菲恩非但沒有責備,反而是多了一份憑日裏難見的溫柔,“你雖不是蒼藍星辰者,但卻勇氣可嘉,不過,大義並非要靠犧牲實現。”
“況且,與其留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去做。”
更重要之事,奧倫在心中重複着,抬頭看向神廳牆上那片褪色的塗鴉。
記憶被拽回三年前那個雜草尚未橫生,地錦沒有攀上牆沿的夜晚,十四名少年圍聚此處,以玩世不恭的態度,隨性發揮,留下這片有失敬畏的作品。
現在看來,一道道彩漆更像是束縛在他身上的鐵鏈,勒出道道傷痕。
奧倫承認自己不是一個無畏的人,三年前不是,現在也不是。
王城內,浩氣回蕩的鐘聲響起,維續三年之久的蒼藍結界分崩瓦解,此刻,天空轟鳴,雲層疾走,原就塵埃遍佈的世間,驟然傾瀉起雨水。
伊菲恩長舒一口氣,他厭惡鐘聲的迴響,好似為誰而鳴的喪鐘,“諸神在上,如若這便是終焉,未免也有些太過凄涼了吧!”
不再亂想,她輕輕的推了推一旁有些出神的奧倫,“收下吧,就當做是你我分別的禮物!”,說著,伊菲恩將胸前佩戴的吊墜摘下遞予奧倫。
奧倫緊握吊墜,記憶中的導師吊墜從不離身,如今交由他保管,背後的原因他不願深思,也不敢。
“我定當全力呵護,不過我們約好,再次見面之時,必須由我親自幫您戴上!”
“好,好,不過你也答應我,不論發生什麼,你都不能有顧慮,不能有奢望,不能有悲傷!”伊菲恩依附在奧倫的耳旁輕聲呢喃道。
“那我們約定好了!”
奧倫伸出手指,模仿孩童定下承諾時幼稚天真的樣子,可不曾想,等來的卻是伊菲恩從背後掏出的一針用於解除術式發動的強化劑。
強化劑接觸奧倫皮膚的一刻,隱藏於其中的針頭猛然彈出,黃色的液體持續注入進肌肉中。
“為...為什麼...”
強烈的窒息感瞬間湧上心頭,奧倫感覺自己的四肢開始不聽使喚,
意識也逐漸模糊,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一副用於呼吸的面罩在往自己的臉上套去,那纖細卻異常溫暖的手,錯不了,正是導師伊菲恩。
由於“神隱褐去”是必須等待蒼藍結界破除后才能發動的禁術,許久未使用的伊菲恩顯然錯估了術式發動的時間,以及需求針劑的數量。
再當一切準備妥當之時,紅目收割者,以及驚異全能王釋放的寵物“瘟咒”,已經銜尾相接,收縮包圍至學院中央。
即便面對敵眾我寡的形式,一息尚存的聖詠王城守衛依舊勇往直前,毫無貪生怕死之念,而眾多星耀學院內的蒼藍星辰者也紛紛加入了突圍戰。
導師伊菲恩此刻已然來到神廳屋頂的邊緣,她回身看向奧倫,默默向他伸出手指,“繁星閃耀之時,便是我們再相逢的日子!”說罷,躍然而起,坦然的迎接命運的歸宿。
雨幕中,與其一起騰飛的,還有那張未來的及凝固,便被雨水褪去色彩的畫作。
“我,我的頭怎麼這麼痛?”
奧倫艱難的睜開雙眼,看着身上莫名多出的三針黃色藥劑,及一針藍色藥劑,他好像明白了什麼。
“這...這是,這是禁術神隱褐去!”奧倫想起自己曾偷偷溜進禁書庫中瀏覽到過次術式。
術式可對自己及其他人使用,但發動者必須達到蒼藍星辰者的實力,同時還要破碎自己部分的靈魂。
而用於術式發動的“佐料”正是此時他身上的這些針劑,其中藍色的針劑是用於術式結束時清除負面效果的,可書中記載術式具體用途的一頁卻是不知被何人撕去了。
奧倫的意識還有些模糊,他艱難的攀附到樓的邊緣,試圖尋找伊菲恩的身影,可目中所及之處皆是片片哀鴻遍野,數不清的軀體正無序的堆疊着。
暴雨已至!
2053年,蒼藍星辰者的隕落已成定局!
再無守衛抵抗的星耀學院內,唯有一人的身影如沉穩的山峰,矗立於如狼似虎般犯下滔天罪行的歧路者中間。
“伊...伊菲恩...”奧倫有氣無力的呼喊着,嘶喊聲小到只能安慰安慰自己。
“吾之志,誓死方休,星辰之海,昂揚不滅!”
不再有同伴顧及的伊菲恩,憑藉無相銘刻之力釋放出有着大範圍殺傷性的禁術——湮厄塵埃
塵埃所到之處,未得到歧路福音庇護的人員紛紛命殞當場。
看着貿然上前,被撕碎的紅目收割者,狂妄至極的“瘟咒”這會兒竟也駐足在原地,不敢輕易上前。
“怎麼,你們就這點能耐嗎?”
伊菲恩持續加強塵埃的範圍與時間,而作為代價,她的靈魂也在加劇着破碎的程度,如若不是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步,是沒有人會輕易嘗試的。
然而,流星再美,也只能是“曇花一現”,其靚麗而短暫的一瞬,將帶着有幸觀賞到她之人的祈盼划向無盡的星辰大海!
如同此時,流星是伊菲恩,而許願的人正是奧倫。
正當敵眾畏懼不前時,雨幕中,覬覦蒼藍啟明書許久的驚異全能王“幕道戰國”赫然出現。
“真是不巧,看來,今日的喪鐘是為我而鳴了!”伊菲恩無奈的嘆息道。
話音剛落,濃霧中一個更為恐怖的身影出現,那人由天而墜,完全無視塵埃的存在,落地的頃刻間便扼住了伊菲恩的咽喉。
“永生支配者”,伊菲恩艱難的擠出話語。
“哦,這就是你的臨終遺言了嗎?”
沒有任何猶豫,沒有絲毫憐憫,永生支配者匯聚熵卻銘刻之力從右手釋放烴閃,一擊貫穿了伊菲恩的心臟,隨後更是殘忍的用扼住咽喉的左手碾斷了其脛骨,所有動作一氣呵成,做派毫無人性可言。
捏着伊菲恩餘溫尚存的軀體,永生支配者用冰冷的眼神蔑視了四周一圈,見沒有其餘蒼藍星辰者,不免露出一副深感遺憾的神情。
塵埃盡散,蒼藍星辰者伊菲恩,在支配者的冷笑中被當做用壞的玩偶一般,隨意擲入了一旁塌陷而成的坑洞中。
而這一切都被樓頂的奧倫看在了眼裏。
為什麼,為什麼!奧倫張着放不出聲的嘴乾嘔着,他不敢相信眼前的畫面,絕望迫使他癱於雨中,肢體開始不受控制的顫抖。
“奧倫,不論發生什麼,你都不能有顧慮,不能有奢望,不能有悲傷!”
“奧倫,記住,以星辰為志者,不問伊始,只求善終!”
“奧倫...奧倫...”
一切與導師伊菲恩一起的時光,一切的教導,都在此刻至黑至暗的暴雨中,化作無數的碎片,不斷閃回於奧倫腦海。
你騙我,為什麼不和我拉鉤,為什麼要我在這滿目瘡痍的孤寂之中獨自苟活?奧倫悲痛欲絕的重複着。
而這座城市彷彿也在持續的發出,無助,憤怒,且不甘的悲鳴,如同籠中困獸。
奧倫本想就這麼拼了算了,但這樣無異於辜負了伊菲恩對自己的期盼,讓她的死變得毫無價值,理智終究勝過了情感一籌。
“如若結局已經註定,那就由我來成為變量吧!”一針,兩針,身上所有強化劑被奧倫悉數注入體內。
在絕望與希望交織的錯亂中,奧倫痴笑着張開雙臂。
可如此舉動,卻是讓驚異全能者察覺到了異樣,他縱身一躍,輕鬆瞬至奧倫面前。
“還有一個漏網之魚。”
妄想以一擊結束奧倫生命的全能者,在揮出足以改變周圍氣壓的一拳后,疑惑的看向他的軀體,術式“神隱褐去”顯然已經到了無法阻止的階段。
“褐去”正迫使奧倫的身體失去色彩,遁入虛無,就像電腦屏幕中的前置任務欄勾選了透明化,開始可以看見底層的背景板,而隨着透明度不斷的提升,他的意識也在被加速抽離。
“閃耀吧,永不墜落的蒼藍星!”
奧倫當著驚異全能者的面消失了,彷彿不曾存在過。
手持蒼藍啟明書的永生支配者,姍姍來遲,他看向幕道戰國舉止輕浮的問道:“老頭,啟明書已經到手,怎麼你的臉色還這麼難看!”
“讓一個小鬼溜了。”
“哈哈,一個而已,又無大礙,不過,居然還有能從你手心逃脫的獵物?”支配者繼續陰陽怪氣的嘲諷道。
“哼,我勸你還是放尊重些的為好。”
“那傢伙,是憑空消失的,沒有藉助任何的銘刻之力,不過...”驚異全能者眼神中流露出險惡的神情,盤弄着腰間油亮亮的賦能石,“不過,我已經知道他逃去哪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