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登徒子

第三章 登徒子

年渺一路小跑,跑到兩條長街交匯處的路口,被繁華迷了眼,左看右看,最後放慢腳步往西邊走,在人群外側墊腳看別人投壺。

忽而遠處傳來喧嘩之聲,行人紛紛避到一旁,像水波一樣快速蕩漾開來,年渺不明所以,跟着人群一起往邊上退,看見一支華麗的隊伍打馬而過,攜來一陣剛猛的勁風,他不由自主閉上眼睛,只覺裸露在外的皮膚被颳得生疼,又被揚起的塵土嗆得直咳嗽,直到風塵散去,才睜開眼揉揉鼻子,頗有怨言嘟囔:“什麼人啊,這麼大架勢。”

“就是就是。”他身旁的人跟着附和,“北斗宮這些年越來越囂張了,好好的節日,非要搗亂。”

“那就是北斗宮的人?”年渺望向說話的人,順勢問,“這裏不是他們的地盤么?為什麼還要搗亂?”

說話的是名俊秀的少年郎,觀年紀不超過二十歲,正笑吟吟地注視他,眼裏是掩不住的驚艷,聞言凝滯了片刻才答道:“說是捉妖,可我遍觀此城,哪有半點妖氣。”

年渺沒有說話,目光從他的臉游移到他的手,見他手裏那塊白色面紗很是熟悉,後知後覺自己臉上空蕩蕩的,驚道:“這是我的!”

許是風力太大,將面紗吹走,被這人撿到了。

他伸手想去拿,對方卻躲開,含笑道:“是你的,但落在了我身上,總不能就這麼輕易還給你罷。”

年渺睜大眼睛,不明白山下的人怎麼這麼愛刁難人,他微微擰起眉苦思冥想,規規矩矩低下頭:“謝謝你,可以還給我了嗎?”

別人還東西,自己要道謝,這是基本禮貌,對方有要求是應該的。

那人慢吞吞抬起手,一副要還的模樣,年渺高高興興伸手拿,對方卻閃電般縮回去,讓他撲了個空,悠悠然道:“要我還給你也可以,但是要拿東西來換。”

年渺驚呆了:“可是,可是這本來就是我的,怎麼還要拿東西換呢?”

撿東西,還東西,道謝,分道揚鑣,無論在哪裏,都是最普通的規矩,為什麼會弄得如此複雜?況且他能有什麼東西換呢?

“別擔心,我不是要別的。”那人收了笑容,正經道,“我只是想要知道——”他的身體微微往前傾,壓低了聲音,似乎不想讓別人聽見,“你是哪個門派的?叫什麼名字?”

年渺覺得不自在,往後退了一步,跟他保持距離。

他本能認為這是個麻煩,自然不願意爆出家門,抿起嘴巴,眼珠子左右轉了一圈:“我是……唔,天武派的。”

那人笑着展開手中摺扇,慢慢晃着:“原來是碧海門的師妹。”

年渺再次震驚,說話都結巴起來:“你、你、你怎麼知道?!”

“當今世上一共有四大門派,你連剛才過去的北斗宮的人都認不出來,說明肯定不是北斗宮的。而剛才支支吾吾,顯然在編謊言,說明肯定不是天武派的。你的第一反應是往大門派上編,說明不是什麼小門小派,只會與天武派齊平。”他輕笑一聲,“而我,是七星宗的人,宗門裏每一個人我都認識。那麼只剩下一個碧海門。”

他笑意更深:“我只不過是試探你一下,你就自己暴露出來,小師妹,太天真了罷?”

年渺的臉一點點變紅,有點不服氣地垂下眼睛,悶悶道:“那好吧,你已經知道了,快還給我罷。”

那人不依不撓:“名字呢?”

“你已經知道門派了,為什麼還要知道名字?”年渺搬出萬能救身符,“況且我們女孩子的名字,不能隨便告訴給外人。”

“那是凡人,我們修行之輩,可沒這等規矩。知道你的名字,才好去找你呀。”那人不緊不慢道,“我可以告訴你我的名字作為交換。”他微微躬身,正正經經作揖,“你若是來七星宗,只說要見陸之洵師兄,我一定掃榻相迎。”

年渺幾乎要暈厥過去,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不由小聲抱怨:“你怎麼也姓鹿。”

竟然還要來找他,被人知道他偷偷下山,他還要不要活命了。

他抱怨的聲音細如蚊蚋,陸之洵還是聽得清清楚楚,驚喜道:“怎麼?難道你也姓陸?這不就巧了?”

年渺順着他的話:“我是姓鹿,但是名字真的不可以告訴你,你快還給我罷,我要趕緊回去了。”

陸之洵仍然不打算放過他:“小師妹,外面人心險惡,錯綜複雜,你不過鍊氣前期,怎麼一個人跑出來?太危險了,不如跟着師兄,至少師兄不會害你,還能送你回家。”

怎麼這麼倒霉,遇到了一個大麻煩。

年渺臉憋得緋紅,急得眼裏蓄起一片水霧,映着無數花燈,晶亮如星,嘴巴緊緊抿起,一副被欺負狠了的憋屈模樣。

只是普通的面紗,他可以直接走人再買一個,但那是師兄給他買的,再小他也不想弄丟。

見他眼裏真的快哭了,陸之洵才慌張起來,忙道:“好好好,不逗你了,還給你便是。”他收起摺扇,抖開面紗,柔聲道,“我給你戴上。”

然而一陣帶着淡淡熏香味的風拂過,他眼睛一花,什麼都看不到了,再次恢復,面前的美人已經換成一個普通年輕男子,用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打量他,聲音沉穩慵懶:“來,給我戴上。”

陸之洵呆住,拿着面紗的手伸出去也不是,縮回來也不是,僵在了原地。

年渺驚喜過望,快快樂樂高喊了一聲“師兄”,便死死抓着師兄的胳膊,躲在師兄身後,只探出腦袋觀望,得意洋洋地看着陸之洵:“我只有一個師兄,你算什麼師兄。”接着跟師兄告狀,“他拿了我的面紗,我說了謝謝也不還給我,一直要我拿姓名跟他換,太欺負人了。”

又瞄向陸之洵,眉眼間是掩不住的春風得意,頗有揚眉吐氣之感。

季一粟道:“我知道。”他望着陸之洵,“當街調戲小姑娘,這就是你們七星宗的作派?”

方才還含笑風流的少年郎被他這麼一說,臉上現出窘迫之色,覆了一層薄紅,在飛快蔓延到耳根處,垂首作揖道:“這位師兄,在下只是見師妹可愛,忍不住同她開個玩笑,想同她結交,並無調戲之意。”

他今年也不過二十歲,被人稍微批評,便覺得難為情起來,更何況丟的是宗門的臉面。如果只有他跟師妹兩個人的話,方才的行為只是小兒女之間的情趣,然而有長輩加入,並對他的行為不認可,那就是越矩了。

他又正經向年渺作揖道歉:“如果師妹覺得受到冒犯,在下於此賠個不是。師妹還不解氣的話,明日一定登門道歉。”

年渺:“!”

“登門就不必了。”季一粟道,“別來打擾。”

陸之洵雙手將面紗奉還,季一粟卻依然背着手,沒有接的意思:“登徒子碰過的,髒了,我們不要了。”

他話音還未落,陸之洵手中的面紗化為齏粉,消失不見。

季一粟不欲再同他糾纏,轉身離開,年渺像個小尾巴緊緊跟着他,走了兩步回頭后想起什麼,駐足回頭,朝陸之洵“哼”了一聲,一臉得意的小模樣,又小跑趕上師兄,抓住師兄的衣袖進入喧鬧的人群中。

重新和師兄一起逛街,年渺心情大好,將那個大麻煩拋在腦後,抬頭望向師兄,想問問對方有沒有跟那位術士打起來,話語在口中滾動幾下,又咽了下去,這麼短時間,應該沒有打架。

他摸摸自己的臉,失落道:“可惜東西丟了。”

季一粟道:“再買一個。”

賣面衣的攤子不少,走了幾步便發現一個,年渺挑了件邊緣綴着亮閃閃銀飾的淡紫色面紗,又撿了幾件放在儲物袋裏當備用,覺得萬無一失了:“這個比那個重,應該不會再吹走了。”他乖乖背對着師兄,讓人替他戴好,並且叮囑,“這回要繫緊一點。”

他說完,只覺面上一緊,臉都要被勒變形了,慘叫:“疼疼疼疼疼——”

繩子鬆開些許,力度正正好,他摸了摸後腦勺,發現被打了個死結。

死結就死結吧,反正誰打的誰負責解開。

季一粟目光往下移,見他兩手空空,問:“你的燈和栗子呢?”

“剛才看他們投壺,人很多,我怕弄丟就收起來了。”年渺道,又想起來剛才的事,“師兄,你不是說好色之徒是登徒子嗎?今天那個七星宗的,也是登徒子嗎?”

“不是狎昵之事才能稱作是好色之徒。”季一粟慢慢道,“有意接近你,搭訕你,戲弄你的男子,都離不開一個‘色’字,比如今天這個。遇到了,都要遠離。明白了么?”

年渺小小反駁:“萬一人家圖的不是色呢?”

季一粟沉默了一下:“不然還能圖什麼?”

年渺也沉默了。

好像自己身上真的沒有可圖的……

“明白了,男人都是登徒子。”他下定論,“除了師兄!”想了想又補充,“還有我自己!”

他說完,覺得考慮得太全面了,為自己的心思縝密而驕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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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了師妹三次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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