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烤魚
從外表上看,這是一個嬌弱貌美的少女,盈盈含淚,楚楚可憐,讓人忍不住疼惜,願意為哄她破涕為笑做任何事,然而她的要求驚世駭俗,櫻粉的裙子下竟然暗藏玄機,不過這種巨大的反差帶來了更強烈的刺激。
沒有任何男人能抗拒美人如此可憐又充滿致命誘禍的主動邀請,就算是枯木也會開花。
可惜季一粟的心比鐵還要堅硬,比冰山還要冷,在兩隻手糾纏着解開裙!帶要下落的時候,他及時反握住年渺。
年渺仰着臉,茫然而不解地望着他,熱烈的呼吸灑在他的脖頸間,卻不能將他融化半分。
“要靠自己,渺渺。”季一粟偏着眼,聲音里是強行克制的低啞,有一絲微不可覺的顫抖,“我不能什麼都幫你。”
他封閉了自己的五感。
年渺不懂,他只知道像以往一樣撒嬌,哭泣,耍賴,可這一回師兄如千年的磐石,向來萬能的手段竟然全都失了效。
他再無辦法,被逼到絕路,只能自己跌跌撞撞探索,良久在無邊無際的瀚海中結束。
他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不能再動彈一分,緊閉雙眼回味這奇妙的感覺,時不時啜泣兩下,方才狠心決絕的師兄終於有了反應,低頭問他:“好了?沒那麼可怕罷?”
彷彿是在哀怨他的不作為,年渺沒有理他,默不作聲地將手上沾滿的東西壞心眼地抹到他的手心手背上,再把五指插入他的指縫中握住,交疊的兩隻手之間全是污濁,發出細微的水聲,在逼仄幽暗的帳篷格外清晰,黏黏答答,迷離又纏mian。
季一粟驀然心魂一盪,不敢低頭看,年渺適時嘟囔:“好臟,要洗澡。”
東西臟,體溫下降,一身的汗也黏糊糊的,極為不舒服。
“現在沒辦法洗澡,先睡覺。”季一粟抓緊他還在作亂的手,“在外面要忍耐,回去再說。”
年渺的確累得不行,這種事雖然不難,卻極為耗費體力,眼皮子合上便再也睜不開,朦朧間只聽到師兄在說什麼“長大了”,繼而是沉沉的嘆息。
“渺渺,沒了我可怎麼辦啊。”
***
夜晚好似一場荒唐的美夢,年渺再次睜開眼,已經躺在被褥之中,身上清清爽爽,衣服穿得整整齊齊,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可是那種那種奇妙的感覺絕對不是虛假的,師兄也不會是虛假的,他立馬掀開被子鑽出帳篷不斷張望,一個人都沒有看見。
就連陸之洵又不見了,大概主動離開了,也許是出於男女有別之禮,也許是臨時有事,到底如何,年渺一點也不想知道,反倒鬆了口氣,恢復了自由。
白日當頭,密林成蔭,濃郁的木系靈力讓空氣分外清新宜人,樹葉的縫隙間灑下斑駁的光,年渺收起帳篷,四處張望許久,也沒看到半點別人的影子。
明明一直偷偷跟着自己,卻不肯出來見自己,怎麼會有如此口是心非的人。
他這麼想着,心裏的歡喜卻剋制不住地溢出,腳步都比平時輕快許多,走着走着就像小鹿一樣跳着跑了。
他出了密林,不知不覺跑到一條小河邊,蹲下掬了一捧水洗洗臉,又覺得飢餓難耐,正好看見有魚游來游去,便守着用法器撈上來兩條,盯着亂撲騰的活魚皺眉沉思,不知道該怎麼弄熟。
喊了半天師兄也沒有回應,看來師兄是鐵了心要拋下他,他賭氣坐下來戳弄蹦躂的魚,忽然想到了什麼,站起身,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視野開闊的河邊,開始利索地解開裙帶,在裙子脫落之前,被人適時按住,對方的聲音有些氣急敗壞:“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不知道找個隱蔽的地方解決么?”
“是啊。”年渺理直氣壯承認,“難道你第一天才知道嗎?”
季一粟:“……”
他認命一般給年渺系好裙帶,揪着人去隱秘之地解決問題,自己靠着一旁的樹,等了半天卻沒有反應,忍不住出聲:“好了沒?”
“好了,但是我在觀察。”年渺的聲音很嚴肅,“它是怎麼變成昨晚那樣的?看起來很乖啊。”
季一粟:“………………”
他忍無可忍,揮手讓年渺的衣服穿好,再把人揪出來,擰眉道:“會發生這種事,說明你道心不穩,思緒繁雜,修行之人最忌諱如此。”
年渺“哦”了一聲,覺得說了跟沒說一樣,但他見到對方,便覺得滿腔歡喜跟蜂蜜一樣黏黏糊糊,溢得到處都是,自然而然鑽進對方懷裏,雙臂勾住對方的脖子,嘿嘿傻笑:“師兄,你是不是捨不得我,才跟着我過來,又放不開面子,一直不好意思出現?”
季一粟冷笑:“昨晚就應該讓你死在這裏。”
“你才捨不得。”年渺得意道,“你就是捨不得。”不等對方回答,他便自作主張下了這個定論,眼巴巴撒嬌,“我餓了。”
“你不是有辟穀丹么?”
“可我不想吃。”
“那就自己想辦法。”
年渺慘叫,趴在他身上裝哭,可惜師兄鐵石心腸,在他腦袋上不輕不重拍了一下:“站好。”
年渺只好老老實實站直:“我抓了兩條魚,可是不知道怎麼弄熟。”
見他有嘗試自主生存,季一粟神情和緩:“不急,慢慢學。先去撿些樹枝。”
年渺高高興興去撿樹枝了,這項任務很簡單,樹枝到處都是,沒多久他便抱了一大捆回到河邊,季一粟挑了一些,搭成篝火堆,點上火,一邊叮囑:“這麼粗細大小的最合適。”
點完火,又拎了條魚去河邊,用匕首利落地剖開魚腹,清理掉內臟,切去頭尾,刮乾淨魚鱗,再用削成木棍的樹枝串起來,掃了眼旁邊一眨不眨的年渺:“會了么?”
像玩玩具一樣,年渺看得興緻勃勃,聞言忙不迭點頭,季一粟便將另一條魚和匕首丟給他:“這條自己來。”
年渺:“?!”
他呆住,半晌才反應過來,即便是幼年還未上山的時候,他也只是跟在哥哥姐姐們身後混,從來沒有自己動手殺過活物,上山後更是連只螞蟻都很少遇到,哪裏會殺魚,本能扭頭求助師兄,師兄卻語重心長道:“年渺,你已經長大了。”
這句話飽含了師兄殷切的期望,比任何訓斥批評都要有效,年渺想,確實是這樣,萬一哪天再下山,師兄有事沒陪他可怎麼辦。
他堅定地拿起匕首,學着師兄的動作視死如歸般殺魚,雖然費了很多時間,但總算有所進步,讓他心裏起了巨大的成就感,巴巴地偎依在師兄身邊,舉着手給他看自己不小心割到的指甲蓋大小的傷口,彰顯自己的努力,要得到補償才行。
季一粟無語:“你不是帶了凝血膏么?抹一點啊。”
年渺氣哼哼地踢了他一腳,扭頭不理他,過了片刻聞見烤魚的香味,又忍不住慢慢湊近,模仿他抹上鹽巴,放在火上烤,似乎忘了上一秒還在生氣,開始幾乎每時每刻都要問一句:“熟了嗎熟了嗎?”
季一粟被他煩得不行:“熟了告訴你。”
年渺便安靜下來,專註盯着自己的魚,等師兄一聲命令,他把烤魚從火上拿開,殷勤地遞給師兄:“這是我烤的第一條魚,一定要給你!”
季一粟看着上面的遍佈的魚鱗,和烤黑的地方,陷入了短暫的沉默:“自己的東西要自己吃。”
年渺十分失望,覺得他辜負了自己的好意,咬了一口后也陷入了沉默。
季一粟把自己烤好的遞給了他:“快吃,吃完去做你的任務。”
年渺倒是記着自己的任務,至少三塊獸晶:“我已經有一塊了,是一個叫齊青鋒的人給我的,再找兩塊就好了。”
“當時你在的罷?”他開始回想,“其實他可以獨吞的,因為也不能算是我一個人的功勞,這麼想的話,他這個人雖然很兇很可怕很傲慢,但還算得上是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可見一個人並不是全無優點。”
季一粟偏過臉看他,不知為什麼他躊躇了片刻才問:“你覺得是個可以相交的人么?”
“誰?齊青鋒么?”年渺睜大眼睛,想都不想就拚命搖頭,“不要,缺點大過優點,看都不想看到他。”
季一粟道:“另一個。”
“嗯?”年渺遲疑了一下,反應過來他指的是陸之洵,這回沒有立刻否定,陷入思考,“唔……是個好人,但也不想來往,我只想跟你在一起,除了你,我誰也不想見。”
他說得直白且理所當然,不覺得有任何不對,只有季一粟心緒繁雜,說不出的沉悶,又摻雜着幾分隱秘的、不能承認的歡喜的甜。
年渺忽然警惕起來盯住他:“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啊師兄?你想做什麼?”
季一粟道:“你長大了,要自己去交朋友,不能一直圍着我轉。”
他最近總是會說這樣的話,年渺心裏覺得不舒服,但知道反駁沒用,便低着頭,一聲不吭地把魚吃完。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師兄在急匆匆把他往外面推,好像要離開他一樣。可是跟師兄在一起實在太快樂了,他很快把這些疑慮拋之腦後。
這十天他像野外郊遊,開開心心,收穫頗豐,殊不知對於旁人來說,是一趟生死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