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刺
沙漠中的初陽十分耀眼,給黃沙覆蓋了一層漫無邊際的金色,迅速驅散了夜晚的嚴寒,迎面吹來的風都是溫熱的。
白離和玉羅剎騎馬出城后,在沙漠中奔馳,直到下一片綠洲才停下。
玉羅剎帶他去了叢林,換下顯眼的紅衣。
白離挑選了件白袍,至少曬到太陽后不會那麼熱。
玉羅剎幫他白髮全部挽起,用金冠固定,戴上寬大的帽子,遮住了全部的頭髮,還有那雙異色的眼睛。蝴蝶雙刀和暗器藏在袖子裏,腰間胯了一柄普通的彎刀作為掩飾。
紅玉珠串在手腕上纏繞了三圈,腰間用鑲嵌着藍寶石的金色絲綢點綴,外面罩了一層昂貴的紗衣防塵,看起來就像沙漠中的貴族王子。
“打扮得這般繁瑣,你就算想出手也要思慮再三。”玉羅剎幫白離整理好身後的紗衣,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好了。只要沒有人逼你開口,沒人能認出你就是摩呼羅伽。”
這人警惕心不低,但是總在他面前自言自語,白離還想用這種方法蹭到有用的信息,假裝不明白他說了什麼。
他抱着手臂靠在牆邊,看着玉羅剎換了身簡練的黑衣,拿上裝滿金子和寶石的錢袋,像之前那樣,抓住他的手,指了指外面:“走吧。”
玉羅剎原本不想來凈沙門的,只是白離告訴他,凈沙門裏可能有教主安插的眼線,職位很低,接觸不到高層,但是會把這邊的動向傳回紅衣教,如果不來,他假死的消息很快就會被拆穿。
白離剛穿越過來的時候,摩呼羅伽剛去凈沙門刺殺過,雖然沒能殺死他們的門主,卻也把凈沙門鬧的亂糟糟。離開時他被一群人圍剿,殺了不少人才突破重圍。
死掉的人武功不低,應該是凈沙門的高層。
凈沙門如今防備森嚴,把穿紅衣的全部抓了起來,平時進出也會嚴查。
進城后,玉羅剎帶着白離去了客店。
店小二拿着名冊過來登記:“您二位是從哪兒來的?”
玉羅剎隨便說了個地名,在名冊上寫了準備好的假名,丟給小二一錠金子:“我家少爺心情不好,出來散散心。少爺不喜歡被人打擾,有什麼事情直接問我就好。”
店小二收起金子,態度好了不少,“這是自然,不過這位少爺不愛說話沒關係,您能否把帽子摘掉,讓我看看您的臉?”
玉羅剎不動聲色地運起內力。
摩呼羅伽這些年刺殺的人太多,早已有了名氣。其他勢力明着暗着調查他,他的發色瞳色,還有聾啞的缺陷早就不是什麼秘密。
如果白離在此時暴露,他也會受到牽連,一起被凈沙門的外圍成員追殺。要想不被教主懷疑,此時還不能後退,必須闖進凈沙門內圍,經過一場惡戰才能離開。
昨夜玉羅剎和白離交流過,最好的情況是悄悄入城,在客店投宿,夜裏換上紅衣,白離前去凈沙門鬧出動靜,玉羅剎在外面接應。其次就是,在客店時暴露身份,被一路追殺到凈沙門,白離自己找地方躲藏起來,玉羅剎獨自突圍,返回紅衣教。
他們都是驚世絕艷的武學天才,馬甲以往的經歷已經證明了可以做到。
玉羅剎正想開口,接過店小二的話,替白離躲過這次試探。
“你、算什麼。”白離輕輕地開口,說完他站起身,朝着登記好的客房走去。
玉羅剎怔了怔,很快反應過來,他對店小二道:“我家少爺不想理你,收了錢就好好做事,有你這樣做生意的嗎?”
說完他沒管店小二的反應,帶着行禮和水囊跟着進了房間。
關上門之後,玉羅剎仔細聽了會兒,確定附近無人,輕聲對白離說:“你會說話?”
白離沒有理他。
摩呼羅伽連聲音是什麼都沒有概念,當然不會說話。
但是白離有過正常的聽覺感官,雖然他沒學過這裏的語言,就那麼幾個字,還是短期記憶,學起來不難,就是他耳朵聽不到,音調要控制好,必須放得很輕,不然很容易聽出不對。
玉羅剎為了隱瞞身份做了這麼多準備,他當然也會提前做做功課。
白離把華而不實的腰刀解下來,隨手放在桌子上,低頭研究怎麼脫掉身上的紗衣。
“少爺,”玉羅剎走近,帶着笑意說,“再說一句。”
白離試着動手脫掉輕薄的紗衣,它太薄了,根本感受不到重量,不小心就和身上的寶石纏住了。
“要先取下這些墜飾。”玉羅剎說著,摘掉他的帽兜,解開腰帶上的寶石墜子,將紗衣撫平,輕鬆脫掉了,“還以為你會直接撕爛,現在看來倒也沒有外面說的脾氣那麼差。”
白離把手上的紅玉珠串也摘掉。
玉羅剎指了指他的嘴巴:“你還會說別的嗎?再講一遍好不好?”
白離重新戴上帽兜,遮住異色的雙瞳,像個自閉的白蘑菇。
“不止外表像貓,脾氣也像。我就不信,你沒看明白我的意思。”玉羅剎撩起衣擺,坐到旁邊的凳子上,他撐着下巴說道:“那幾個字是誰教你說的?昨日偷偷去你房間的那個人?”
誰?
白離回憶了一下,感覺他指的應該是從背包里拿出來的本體。
玉羅剎發現了?他這個反應可不像,再看看。
“小貓,我也教你幾個詞。”玉羅剎起身,拉着白離坐在旁邊,他指着白離,放慢語速,好讓他看清自己的口型:“貓。”
滾蛋,你才是貓!
白離拿出袖刀,照着他的手扎了下去。
玉羅剎躲得飛快,刀尖扎在了桌子上,刺進去將近一寸深,穩穩立住。
“真狠心啊,再怎麼說,你我也算是同伴。”玉羅剎玩笑道,“有時候我真覺得你能聽懂……”
摩呼羅伽幾次表現的暴躁,都是對自己的回擊。
最初是因為推他入水,後面幾次似乎都是因為他稱呼對方為“小貓”。
想到這裏,玉羅剎笑容變得僵硬,漸漸笑不出來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看着白離道:“你是不是會讀唇語?”
白離不會唇語,摩呼羅伽也不會,不過系統字幕的作用和唇語差不多。
他假裝不懂,是為了降低玉羅剎的戒心。
有些話真心話,如果白離能看明白,玉羅剎是絕對不會講出口的。或許是他平日裏活的太累了,才會在耳聾的少年面前如此放鬆。
但是現在玉羅剎起了疑心,以他的性格,就算不能完全確定,以後也絕對不會在他面前肆無忌憚地說話了,不如大方承認,以後溝通起來也更方便些。
白離神情平靜地看着他。
玉羅剎的目光變得幽深:“……你真的會唇語?”
白離點頭。
玉羅剎:“……”
坦白自己看得懂后,效果非常顯著。玉羅剎沉默到天黑,完全把教他講話的事忘在了腦後,也沒再提起“那個人”。
入夜,白離在白衣外面套上紅衣教的服飾。
夜晚的溫度很低,穿多一點也不會熱。
離開時,他看了眼玉羅剎。
玉羅剎已經調整好心情:“小心行事,穩妥為上,我在這裏等你回來。”
白離點頭,靈巧地翻窗離去。
摩呼羅伽大前天剛來過這裏,記憶非常清晰,白離輕車熟路地闖入,藉著建築遮擋,來到凈沙門的內圍。
礙於教主的命令,摩呼羅伽刺殺行動頻繁,但也沒有頻繁到三五天就過來一次的地步,因此凈沙門的高層雖然憤怒,加強了防守,他們也都知道,摩呼羅伽已經逃走,就算搜查的再嚴,也不可能把他抓到,對下屬的要求也就鬆懈了。
白離來的時候,甚至還看到幾個守衛在打瞌睡。
不做點什麼都對不起他們。
摩呼羅伽擅長暗殺,輕功也很好,白離悄無聲息地來到馬廄,偷了些乾草麥秸,放在了沒什麼人把手的一間屋內,吹燃火摺子,放了一把火。
可惜沙漠中的房屋多是用石頭建成的,火勢很難蔓延,燒不死人,最多燒掉屋子裏的桌椅窗幔。
濃煙從屋子裏飄出來,驚醒了巡邏的守衛,他們趕過去看了眼,連水都沒有用到,任由火焰把屋子裏的東西燒掉。
沙漠裏的水太稀缺了,比金子還要珍貴,相比來說屋子裏的東西根本不值錢。
白離趁亂靠近門主的住處。
上次摩呼羅伽已經摸清楚他的住處,只是門主那邊的防守太過嚴密,白髮少年剛進屋就被人發現,被步步逼退,連門主的面都沒見到。
等他把紅衣教改成明教,遲早會和凈沙門對上,現在要是能重創凈沙門,把形勢搞亂,以後的壓力會小很多。
白離聽不到聲音,只能靠眼睛觀察其他人的動向。
門主的房間亮起了燈,他披着衣服,滿臉不悅地走出屋子,詢問旁邊的人。
距離有些遠,如果白離真的只會讀唇語,肯定看不清他說了些什麼,但是他有字幕外掛。
門主道:[發生什麼事了?]
旁邊的守衛說:[阿奇那邊着火了,現在已經滅了。]
門主道:[意外還是人為?]
守衛:[在屋裏發現了稻草,應該是人為,人還沒有抓住。]
門主:[我要親自過去看看。]
白離意識到,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他躲避着周圍人的視線,看到門主朝這邊走來。門主的武功不弱,身邊擁簇着大概五十幾個高手,想要近身不是件容易的事。
白離的蝴蝶袖刀有手臂那麼長,不適合做暗器,其他的暗器威力有限,即便打中也不會讓人重傷。玉羅剎給他準備了淬了毒的袖箭,只要瞄準射中,就能取人性命。
他跳上屋頂,小心向門主靠近,進入射程之內后,把袖箭射了出去。
顧不得看結果,白離轉身就逃,凈沙門的人亂成一團,點亮火把驅散了黑暗。
白離後背發毛,下意識地跳躍到旁邊,在他原本的位置,落下了一支弓箭。
感謝耳聾后的感官補償,讓摩呼羅伽的直覺也變得如此敏銳。
他按照計劃好的路線,戳破身上帶的血包,繞了一圈后,朝着相反的方向逃去。
回到客店,遠遠地看到玉羅剎站在窗前迎接,看到他后招了招手。
白離利落地翻窗而入。
玉羅剎關切道:“怎麼樣?可有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