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眼一閉
剛分班的時候,鳶尾花班主任確實也覺得形勢大好,至少在一群哭的面目全非的幼崽之中,敖憐實屬其中清流,不哭不鬧,甚至乍一見面,還讓鳶尾花班主任驚艷了一會兒。
黑眸黑髮,尤其適合他們的鳶尾花班服。上身是漆黑的西服,下面則是活潑俏皮的黑色中褲,小腿上是打理的整整齊齊的三杠白棉襪,頭上還戴着一頂圓邊帽。
面色沉靜,沒有什麼表情,翻着一本書,乖乖的看着。
乍一見面,就讓鳶尾花班主任感嘆了一句,這次運氣真不錯。
看着就是個乖巧的小男孩兒。
好帶。
此時她卻沒想到敖憐也只是看上去性格溫順,實際上卻奇怪得不行。
當天午休過後的活動時間,老師不過是離開了五分鐘不到的時間,活動室里便立刻爆發起了爭執。
首都星育兒園是全星際唯一一所,所有設備皆是由首都最高端質量最好的供應商所提供,而這自然也少不了各樣式的玩具,其種類豐富,一應俱全,可總是免不了碰上兩三個幼崽審美一致。
而這次財政部部長侄子章駿就和敖憐撞在一起了。
碰上這種狀況,通常會有老師上前調解,或者是去從庫存是以再拿一個新的出來。可偏偏此時老師恰巧不在。
於是——最開始是章駿先行挑釁,此時他早已收拾好上午的心情,又恢復了往日驕縱的性子,見到敖憐拿了個他也喜歡的玩具,當下就不客氣地走過去,往前一站,雙手叉腰,要求先給他玩玩再放回來。
敖憐不說話,黝黑的眼眸上下將章駿掃視了一遍,直看得章駿有些生氣又不由得心生退縮,然後他依舊沒說什麼,默默的轉過了身子,隔開了章駿和這個玩具。
章駿怎麼肯同意,看到眼前一幕,眉頭頓時豎了起來,霸道的性子一覽無遺,硬邦邦的說道,“喂,你誰啊?和你說話,你沒聽見嗎??”
敖憐垂下的眼皮微微顫動,他的小手還是在把玩這個其實並不怎麼放在心裏的玩具。
章駿繼續咄咄逼人,“你是不是啞巴呀?”
“啞巴怎麼也能來育兒園?”
想到育兒園裏為數不算少的特招生們,章駿感覺自己明白了什麼,雙手轉而在胸前一插,繼續問道,“你是哪個福利院的?”
“看着也不是多優秀,有什麼資格進來?”
趾高氣昂的態度,在這個粉白色頭髮的小男孩的身上突出的淋漓盡致。一張嘴便是十足的火藥味,連祈使句都不會用。
敖憐不想理他,臉上的表情依舊淡淡的,甚至偶爾劃過了一絲煩躁,但依舊連眼皮都沒有掀起,垂着眼眸,用細嫩的小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把玩,他不想和這種沒有意義的人說話。
章駿愈發生氣,但是敖憐連看他一眼都不願意,一副將他漠視到極點的樣子。
才三歲的小男孩也不懂什麼是冷暴力,只有說不出道不明的怒火在心裏暴漲,他不喜歡對方這種態度,可是也依舊不會用軟和語氣說話。
章駿沒有別的發泄方式,索性上手直接去搶這個玩具,“給我!”
敖憐才不會理他,也不會讓他這麼輕易的成功,只是轉身一避,就輕輕巧巧的避開了對方手短腳短笨拙的捕抓。
章駿就這麼被他逗弄了幾次,回回捕不中,回回被避開。他僵硬的站在原地,粉白色的頭髮刷的一下變成深紫色,豆大的淚珠在眼眶裏面徘徊,這是章魚獸形生氣的明顯標誌。
還好此時老師推門而入,她頓時大驚,連忙將兩個小孩子分開,怎麼回事,不過是離開了五分鐘而已。
班主任也急急忙忙從辦公室趕來,她和任課老師一人一個,分別進行疏導。
剛開始之際,眾人都覺得章駿這個刺頭才是最難講清楚道理的,他直到被拉開的時候,都還是一臉不肯服輸的倔強模樣。可是老師這邊還沒說幾句道理,章駿就哇哇大哭,一副心裏破防的模樣。
而敖憐這兒,則是由老師安撫了好久,卻沒聽見對方放出半個字來,再仔細一看,敖憐連眼睛都閉上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起,便把老師的輕言細語當做了催眠聲音。
小眼一閉,睡得可香。
絲毫不知道前面那些話到底聽進去了多少。
原諒還是不原諒,也沒一個準話。
但是班主任至少知道了,她的安慰是沒有必要的,敖憐看不出半分被霸凌害怕的樣子。
班主任有什麼辦法?
班主任還想繼續的耐心詢問,可是她什麼辦法都沒有,還要哄着沒有似乎受到任何影響的受害者和破防大哭的加害者。
放學之後她撥打了雙方的家長留下來的電話,想彙報兩個孩子的情況,卻只打通了一個。
第二天,敖憐依舊什麼事也沒有,背着他的黑色皮質小書包被家政機械人送下飛行器,依舊是神色淡淡,面無表情。而青龍元帥那邊似乎也毫不過問。
章駿明顯就是被家裏教訓了一頓,第二天眼睛紅紅,鼻子紅紅,抽抽噎噎的帶着賠禮以及自己的玩具過來和其他同學們分享,一整天屁股都是懸在座位上,不敢落座。
班裏似乎剎時分成了兩派,一邊是誰也不願理睬的敖憐,另一邊則是被狠狠教訓了一頓后,終於知錯即改反省自己,同學們也更敢親近的章駿。
沒有孤立,沒有排擠,但很明顯,兩邊如同油水之分,融不到一塊兒去。
碰上有些時候,其他同學們寧願去和脾氣明顯改進的章駿說話,也不敢去向敖憐打招呼。
鳶尾花班主任想到這,又想到自己光腦記錄中僅有的那一個屬於章駿父母的致歉電話,到底沒忍住嘆了口氣,她都快搞不清楚這班上的刺頭到底是誰了。
——
白朝歌放了學,隨着魚貫而出的一群向日葵班小朋友們噔噔噔的跑出育兒園大門,一眼便看到這次學會儘快趕過來佔據最優位置的兩個哥哥,他張開了手,就往白希懷裏撲,甜甜的笑道,“哥哥,你怎麼也來啦?”
白希還沒能順利地從這群走路像小企鵝一般搖搖擺擺,又矮又小,邁着小碎步,穿着統一的靛藍色班級制服的小朋友裏面找到自家的崽,聽到了對方歡欣雀躍的小嗓音。
白希把幼崽一把舉起,摟在懷裏,順手揉了一把他肉嘟嘟的小臉,下巴貼在白朝歌柔軟的髮絲上,逗着他說道,“這還不是擔心我們小朝歌太受歡迎了,到時候要是被拐走了可怎麼辦。”
他們一家子上午的時候便接到了老師發來的消息,他們白虎家居然還能出一個這麼受到同齡小朋友喜歡的,實在是讓人意想不到。
擱往前數那幾代,每一隻白虎幼崽從小就盡顯王霸氣質,哪裏會把其他人看做同學,那都是跟班。一整個班都是自己打下的跟班底子。
白朝歌跟着他鸚鵡學舌,“王霸之氣。”
白琮在飛行器前座上摁下開關,聽了這話沒忍住笑出聲來,“算了吧?就上午那表現,我覺得朱雀他們家的姑娘都比你更有王霸之氣。”
白朝歌不太好說自己當時是被熱情的十多雙手嚇得腦子一片空白,但他又不太服氣。
這明明就是生長環境不同造成的不可逾越的鴻溝,他從小就是在和平輕鬆的環境下長大,肯定不能長成白虎一族傳統模樣嘛。
白朝歌只能鼓起圓嘟嘟的臉蛋哼了一聲。
討厭的哥哥。
接下來的學也是每天按部就班的上着,一天一件壞事,白朝歌依舊得心應手,都不用讓系統111每天提醒,他總是一找准機會就提前完成了目標。
今天揪一下前面同學的頭髮,然後又賠償似的給對方扎個漂亮的辮子,明天一不小心碰到了同學的水杯,但白朝歌又會立刻把地拖乾淨,然後重新給對方倒上一杯。後天又……
不過——
雖然不想,但他成功地,在同學們的心中樹立了一個笨手笨腳的形象。
繼白虎一家之後,育兒園裏的其他同學們也坦然的接受了這個人設,每天接水,打飯,或者是下去跑操的時候,都會有某個猜拳勝出的小朋友和他一起完成以上事情,防止出什麼批漏。
即使就連每天不管世事,沉迷睡眠的玄武懷素偶爾一抬頭,都能聽見白朝歌似乎又不小心撞到了什麼東西。
伴隨着每天磕磕碰碰的聲音,向日葵班的氛圍也愈來愈好,每天從門口路過,都是孩子們追尋打鬧的嬉笑聲。
而鳶尾花班,似乎也逐漸恢復了生氣,隱隱約約也能聽到小朋友們開起玩笑,或者是相約一起去沙坑操場上玩耍。
不過,敖憐那裏始終還是沒有什麼生氣,即使是一兩個大着膽子過來和他搭話的小朋友,也會被其冷淡態度勸退。
沒意思。
敖憐從桌肚裏面抽出他從家裏帶來的書本,這麼想着。
他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坐在書桌前,和周圍逐漸開始熱鬧起來的氛圍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