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到底是小孩子,看到溫妮大嬸龐大的身影靠近,海倫娜還是流露出一副算得上驚恐的表情。
溫妮大嬸的手掌落在身上會很疼,剛搬進古堡時的海倫娜深有體會。
當時的海倫娜怯生生地看着所有陌生的人,她還來不及哀痛地想以後就沒有媽媽陪在身邊了,就被薩拉給丟到這邊來。
理由是,卡文公爵不想她的存在會妨礙到她寶貝女兒的心情。
即使是住進陰暗的房間,海倫娜也沒有抱怨,起初的她對溫妮大嬸還抱有一定的敬意。
因為那個時候的溫妮大嬸還不知道海倫娜是個被發配“邊疆”的小可憐,會老老實實地把吃的端給她。後面發現就算冷落海倫娜也沒事後,溫妮大嬸態度就變了。
先是一點點地把食物剋扣下來,後面則是把餿了的飯菜強行餵給海倫娜。
海倫娜只不過是揮舞着小手把勺子推開,於是迎來一頓毒打。要不是後來的某日,薩拉發現海倫娜臉上的傷,冷漠地警告溫妮大嬸做事小心點,海倫娜現在恐怕都無法正常活動。
疼,真的很疼,即使是堅強的海倫娜都無法從床上爬下來,只能抓着被子眼神迷茫。
被警告過後的溫妮大嬸不敢打得太過分,但是會指示海倫娜去干各種雜活。
做不完,不給飯吃。
“懶鬼,就跟你那個母親一樣,一天到晚不想着干正事,光想着如何去享福!”溫妮大嬸提着掃把走過來,她左手提起裙擺,露出裏面的棉褲,這種失禮的舉動她做得毫不在乎,是個粗俗無禮的婦人。
溫妮大嬸右手拿着掃把就要落在海倫娜身上,掃把打不疼,但是嚇一個六歲的孩子綽綽有餘。
掃帚是用高粱稈做的,但是掃帚柄是用堅硬的木頭,溫妮用掃帚柄狠狠地打向海倫娜,幾乎頂得上海倫娜身高的掃把在海倫娜眼裏,形成了張牙舞爪的魔鬼。
海倫娜下意識想去抱住頭,臆想中的疼痛並沒有降臨,取而代之的是薩拉的聲音。
“住手。”薩拉淡淡地說道。
她舉止端莊,表情古板地走到溫妮大嬸面前,隨意地撇了眼海倫娜:“芬妮小姐請你過去。”
海倫娜獃獃地凝望着薩拉,青綠色的瞳孔詫異地震顫着,她嘴唇緩緩地吐出兩個字:“姐姐?”
芬妮居然會找她,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不光是她,溫妮大嬸也唯唯諾諾地開口:“芬妮小姐怎麼會想見這個小偷,難不成是還想弄丟什麼東西?”
溫妮大嬸急於抹黑海倫娜,被自己一貫欺負的人,是萬不能見她再爬起來。
薩拉冷笑了聲:“芬妮小姐的朋友聽說了昨日的事,特地跑過來探望,卡羅爾家的小姐突然想見海倫娜小姐一面,於是芬妮小姐便來讓我帶她過去。”
雖說是解釋,但薩拉的每句話都是在嘲諷。
芬妮小姐有親近的朋友看望,海倫娜只不過是個被隨意提起的“小姐”,還是芬妮大發慈悲地答應她過去。
因為一旦見了其他家族的小姐,海倫娜就代表了卡文家族的顏面。
所以薩拉不會再允許溫妮大嬸動手,要是留下傷就不好看了。溫妮這次還算聰明,用的是不容易留下痕迹的掃帚。
“你的好日子就快來了。”薩拉意味不明地對海倫娜開口說道。
海倫娜體會不到這句話的深意,她只以為是芬妮接納了她,雖然難以置信,內心還是止不住期待。
“去換件衣服吧。”
薩拉嫌棄地打量着海倫娜身上的衣服,一點都沒個小姐的樣子。她身為女僕長,顯然沒時間等海倫娜收拾好再過去,於是就對溫妮大嬸說道:“待會兒把海倫娜帶到芬妮小姐房中……算了,你帶到大廳去,讓其她女僕帶上去。”
溫妮大嬸毫不講究地穿着,骯髒散發著臭味的圍裙,接近兩百的體重,也不好在古堡里出現。
卡文家的每一位女僕,都得是經過精心調.教,起碼在外人眼中得是如此。
留下這句話后,薩拉便忙碌地離開。
溫妮大嬸很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轉頭去凶愣在原地的海倫娜:“還不快去換衣服,真不知道你哪裏來的好命!”
溫妮大嬸肯定也是懶得等的,所以她走到那盆臟衣服面前,直接把盆一踢,然後就拖着濕漉漉的臟衣服往她房間裏走,她估計會是直接晾在壁爐邊上,假裝這盆衣服已經洗了。
懶惰的溫妮大嬸巴不得海倫娜拖到晚上去,反正到時候被罵的不會是她。
而海倫娜抓住自己身上穿的衣服。
她很喜歡這身,這是菲爾戈黛特哥哥送給她的新衣服,她才不要換下來。再說,海倫娜也沒有其它新衣服換,於是她直接就這樣走進古堡裏面。
古堡內部和外面有很大的溫差,在裏面工作的女僕甚至不用穿笨重的外衣。
海倫娜臉上還殘留被冷意侵蝕的紅暈,一時半會兒怕是不會消下去。她走進來后,那些女僕只是抽空看了她一眼,就沒有再理會。
海倫娜緊張地咽了口口水,這個時候她不免想到可莉。
“要是可莉這時候在就好了。”海倫娜看向二樓那邊,她想讓芬妮姐姐的朋友也看看她的朋友。她的朋友可不是一般的存在,是有着精靈耳的精靈。
她明明也有朋友,海倫娜握緊手放在胸前,一步步走上樓去。
三樓。
海倫娜推開芬妮房間的大門時,裏面每個人都睜大了眼,好奇地看着她。她們的目光饒有興緻,視線落在海倫娜身上的穿着后,又露出笑意。
一位衣着華麗的小姐發出嗤笑聲:“這就是卡文公爵家的二小姐嗎,怎麼連我家傭人的女兒都不如。”
說這話的是卡羅爾家的小姐,叫做優菲·卡羅爾。優菲小姐的父親是位伯爵,但是擅長經商,他們的領地每年都能賺不少金幣,向國王上繳大筆稅收,即使是卡文公爵在他父親面前,都得說話斟酌。
優菲·卡羅爾小姐性子張揚,說話喜歡含沙射影,她一直很不喜歡芬妮,芬妮總是裝作很有教養的樣子,又明裡暗裏地向周圍人炫耀卡文公爵對她的疼愛。
在場的各位小姐們誰都知道海倫娜是卡文家的私生女,這是一件醜事,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把這件事藏在心底,不會在芬妮面前主動提醒。
可是優菲就是看不慣芬妮,當然也不會慣着她,於是在這之前,就直接詢問道:“聽說你妹妹也要去學校了吧,那以後可就是我們的學妹了,需不需要提前打個招呼,日後也好認出來。”
芬妮冷着小臉叫薩拉去喊海倫娜過來。
海倫娜來了,穿着樸素的冬裝,褐色捲髮沒有綁起來,像女巫一樣亂糟糟的。
芬妮皺着眉厭惡,可為了面子,又不得不高揚起下巴強行解釋:“她總是喜歡學她那古怪的母親,我已經教導過很多次了。海倫娜,你怎麼能這麼不聽話,你的新衣服呢,為什麼還要穿着在外面流浪時的衣服。”
優菲小姐呵呵一笑,其她幾位小姐都在轉過頭假裝交談,不想摻和進這兩位的矛盾中。
但是她們都在偷偷看向海倫娜,想看這個瘦弱的孩子會如何回答。
海倫娜被這麼多雙眼睛盯着,她也沒覺得不安,只是怒火一點點地升起,到最後忍無可忍。她抿着唇說道:“姐姐身上的也不是新衣服呀。”
“……”
芬妮冷着眼看海倫娜,海倫娜不慌不忙地向他們行屈膝禮,然後從容地接着剛才那句話:“姐姐身上的衣服是詩意綻放對吧,是巴頓公國的珊多拉公主小時候最喜歡的一款,用於平時去鄉間旅行的穿着,姐姐身上這套好像是真品呢。”
“噗呲。”優菲小姐笑出聲,“不管是不是真品,芬妮小姐穿這套是不是都不太合適?”
穿贗品?還是穿別國公主的舊衣服?
芬妮沒想到還有這茬,這套衣服是她和卡文公爵去成衣店裏買的,花了足足三百多個金幣,在芬妮看來,這個價格當然襯得上她!
沒想到還有這層關係在?但芬妮自然是不會信海倫娜說的話:“以你的身份,怎麼可能會知道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