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個分歧
在聽到他的這句話時,我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懵了一秒。輪到我什麼?是輪到我上菜嗎?直接放到他的桌子上嗎?
我注意到少爺已經不再是原本極其常見的眼眸,而轉化為凌冽又帶着綺麗的艷紅豎瞳,恍惚間似乎能看到血液在其中悠悠流轉,而微微張開的嘴裏露出尖銳的利齒。他看起來脫離了病怏怏的狀態,比以前精神不少。只是注視我的神情與過去並沒有什麼區別。
我從來沒有搶過他的錢,其他東西也沒有,但是他看我的眼神卻彷彿我欠了他很多,以至於每一句話都帶着十足的火藥味。我記得我上輩子一直都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也沒有問別人借錢未還過。後來遲鈍的我才漸漸察覺他記仇的點是健康——他見不到他人鮮活的樣子,即使是生活極其艱難的傭人。
可是問題在於健康也不是別人從他那裏偷走的事物,誰都不虧欠他什麼。我覺得他需要的不僅僅是調理身體的醫生,心理醫生在這種時候也真的很有必要。不過遺憾的是現在還沒有這種職業,而這個時代的人大多也覺得自己沒有什麼心理疾病,自然沒有雇傭的可能性。
他沒有站起身,只是依然用沒有善意的眼神看向我,並和我保持了一段距離。少爺不願意他人靠近他,雖然我這些年到餐桌旁上菜的次數極多,幾乎每天都有,但是我也不曾來到過他的旁邊。和完全不在意這些的我剛好相反,他是一個在任何時候都極其謹慎的人。
這也是我到現在還端着餐盤,沒有其他任何動作的原因——我在等他的下一個指令。主宅里有一條約定俗成到連我都知曉的定律:在未經少爺允許時,不得近他身。
雖然很想直接開口詢問,但長期的生活經驗告訴我,在這裏傭人主動提問是很冒犯的事情,於是我開始默默等待他的后話。
我的手中此時正端着非常顯眼的餐盤,只要有眼睛都能看見,於是我以為他會說著類似“放在這裏吧”的話語。結果他只是瞥了一眼,接着關注點便不再停留在這裏。
明明是他讓女傭告訴我他想吃才在雪天出門採購,但是現在不屑一顧的人也是他。而且按照他的外表和氣場來看,顯然少爺屬於餓到變異人士中的翹楚。如果轉化為飢餓的等級,大概已經夠到了滿級,甚至還有溢出的經驗——
都餓得比餓死鬼還像餓死鬼,但是他卻依然看起來雲淡風輕,也沒有想讓我放下餐盤的意向。
說真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挺佩服他的。畢竟光是做菜就幾乎把我的精力全都包含了進去,我根本沒有時間去思考別人會怎麼企圖傷害自己,也沒有心思去提防別人,更不可能令自己的姿態時刻維持高貴,但是他卻能花大把大把的時間和精力在這上種沒有意義的事情上。
我剛佩服到一半,便瞥見他幾乎慘白的手,擁有尖銳的指甲的手我今天不知為何已經見過多次,如今再次看到已經習以為常。
“覺得可怕嗎?”注意到我的目光落在他的指甲上,他將手微微移動,展示性地朝我伸過來。他的手宛若靈活又駭人的獸爪,配合著手上爆出的青筋在燭光的照耀下顯露出幾分猙獰。而出乎我意料,他的語氣裏帶着我可以輕易察覺的愉悅。
他似乎對此非常滿意。
這個時代的人會按照自己的意願做一些他們所認為風雅的事情,比如有不少貴族會選擇把自己的牙齒塗黑,以顯示自己與他人的不同,企圖在外貌上高人一等。
我繼續將目光停留在他的指甲上,但怎麼看我都體會不到他向我炫耀的點——尖尖的指甲是很厲害的東西嗎?
這奇怪的現象令我不禁產生一個可怕的猜想:難道尖銳指甲就是當代的潮流?
我對時尚一竅不通。
從前世開始,我就沒搞懂過這些事情。更無法理解為什麼衣服和褲子還有飾品的當下流行款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很大改變。我一沒有注意,出門后便街上的大家就又變成了另一副穿着打扮。總之我一直處於被潮流拋下十萬八千里的狀態,現在也不例外。
但是我覺得判斷潮流的走向還是能做到的,只要回憶周圍人的行為,並尋找他們的共性……我想到之前碰到的那些餓壞了的人,他們的指甲也都是如此。如果不滿意,應該會進行修剪吧?所以既然到現在也依然存在,那代表他們確實不介意這些,甚至還可能像少爺這樣引以為豪——雖然極其不可思議,但是我開始相信這真的是最近宅里興起的時尚打扮,畢竟出現的頻率太高。
可是這樣切菜時難道不會不方便嗎?我又瞥了一眼他看起來能用於下河刺魚的超尖指甲。切菜時,用於壓菜的手只要稍微動動就會把下面的菜直接破壞的吧?
所以這應該在廚師的圈子裏不流行吧?
我開始在原地觀察那堆屍體,發現還真的有不少廚師的屍體指甲變成了極其尖銳的模樣。層層疊疊的屍體沒有一個頭對着我的方向,於是我看不到他們的面部,也沒好意思走上前去扒拉他們。不過我覺得廚師不至於像別人那樣會被餓到變異,畢竟雖然發的工資不多,但是給自己燒點吃的東西填飽肚子還是很容易的,而出去採購的錢回來也能報銷。就比如我——健康且平安地活到了現在。
既然排除了廚師被餓到變異的這個選項,那答案就只有一個:不少廚師確實選擇將自己的指甲留長。而如果要保養到這種長度,顯然需要很久的時間。
我其實不太關注別人的長相,平時也不會多關注指甲這種小細節,現在偶然發現了這種情況,便開始思索成因——
難道現在高級的廚師覺得人刀不能徹底合一,為了提高精度,直接放棄使用菜刀,而選擇用指甲切菜?我仔細一琢磨,感覺還真的還有這樣的可能。
雖然不太理解,我還是試圖揣摩他們的想法,試圖打開我固化的思維:處理肉的時候似乎會稍微容易一點,但是問題是——這樣真的衛生嗎?不過原料在清洗幾次后,或許使用指甲處理肉質來提高速率更好,而我也不需要保養刀具,這樣我就能空下更多時間研究新料理……
注意到自己在思考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后,我下意識後退了一步:“真的好可怕。”
沒想到指甲派的思想竟然直接動搖了傳統菜刀派的我,這就是可以席捲并吞噬一切的時尚嗎?我第一次感受到來自潮流的神秘強大力量,並開始感到敬畏。
“果然如此。真正到了危難的時刻,”他收回了手,紅眸里閃過幾分嘲諷,“你也和其他人沒有區別,也會感到害怕。”
咦?難道平時我和其他人有很大區別嗎?我思考了幾秒,還是沒找到不同。但直覺告訴我,這個時候最好不要問,於是我決定跟着本能走,沒有在這些上言語。
不過說到害怕——
“確實,”我點點頭,非常贊同他的後半截話語。
這是我第一次受到如此強大的衝擊,這一次的時尚潮流已經快把我的腦子沖刷到新大門的沙灘上去了。我趕緊閉合我的腦洞,企圖鎖上新世界的大門——當廚師兩世,我從來都沒有這麼害怕過。
可能是感受到了我此時內心的十多級地震,他露出了滿意的高傲神色,顯得非常高興。接着他來到屍體旁,用手輕拍那些屍體,接着他們彷彿被吸收了一般,漸漸乾癟下去,融化變成一片血水,只留下了最後一具身體。在看似溫暖的燭光下,地上的血水緩緩向外流動,一直擴散到我的鞋底附近。
隨後少爺伸出了食指,非常隨意地往那具被單獨留下的屍體上一劃。隨着他指尖的滑動,血痕在那具屍體的手臂上出現。
看起來好像沒有發生什麼大動靜,但下一秒手臂卻再也不是身體的一部分。在直接脫落後,被他輕易地拎起。
緩慢但是沒有停止的嘀嗒聲在空曠的室內極其明顯,不知從哪裏來的氣流將燭光吹得微微偏移,在幾秒的昏暗之後,整個房間又重新恢復成半明亮的狀態。血液從手臂的切口處不斷下落在地上,融入原本就不斷擴散的血水中。
我沒有在下滴的血液上多停留,而是着眼於手臂斷裂處的切面——裏面沒有多餘的摺痕,真的非常平整,在處於一定角度時甚至還能反光。光從這個切面就能看出整個切割過程一氣呵成,沒有累贅的動作。雖然我用菜刀快速切割時也能辦到這種效果,但是他並沒有用菜刀,而只是用自己的尖銳指甲輕鬆切割。
指甲切東西的能力原來這麼強大的嗎?
擁有傳統菜刀派思想的我,此時再次感受到新事物所帶來的衝擊,不禁震驚到又後退了一步。
明明我的步伐很小,移動的聲音也不大,但是體質理應不佳的少爺卻在瞬間便察覺。接着他瞥了我一眼,隨後搖搖頭,並露出了極其嘲諷的笑容,最後他的手直接穿過屍體的胸膛,血液迸射,發出了肉與肉之間噗嗤的磨擦聲。
此時我已經完全沒有心思關注他在幹什麼,滿腦子都是紛飛的文字:“指甲有望超越菜刀,成為廚師的首選廚具”。“真正的人刀合一,指甲——廚師們忠實的好夥伴”……
不過說起來,除了菜刀外,能進行切割和處理原料的工具也不少,有時候我會用到絲線。而在現代能使用的更多,就算有些不常用,但是並不代表它們不存在。手撕雞還需要用手撕,既然這裏用手很常見,作為手的一部分的指甲顯然也沒有什麼問題。
想到這裏,我又覺得自己剛剛對指甲的態度有些大驚小怪——沒想到我之前竟然落入了形式主義之中,簡單地根據日常的生活便認為指甲作為廚具不合理,沒有考慮到只要能對料理做出貢獻的工具都能稱為廚具。
我開始譴責我之前的傲慢。
現在我已經徹底想通,把原本堵上的新世界大門重新打開,並且探出頭快樂地呼吸着從那裏飄來的全新空氣。
“除了手臂,還有這個,”正當我處於世界觀的重新加載階段時,旁邊有聲音響起,正是少爺。我看向他——他的另一隻手上此時正拿着一顆鮮血淋漓的新鮮心臟。
我仔細觀察他手中的心臟,發現整一顆心臟真的非常完整,除了必要的斷口處之外,其他地方都沒有破損。
事實上如果讓我來用菜刀挖人類的心臟,肯定不可能像他用手挖那樣方便快捷。菜刀畢竟不是身體的一部分,想要順利操作也還是存在一定難度,但是手上的指甲又是另一回事。
——這也是尖銳指甲作為廚具的優越性。
我此時有點心動,不過我也並沒有因此產生把指甲養長的想法——像這樣長而利的指甲不僅護理起來顯然很麻煩,平時還會傷到自己和他人。
同時普通的指甲養長也不能擁有足夠用於切割的硬度,大概需要通過特殊物質對指甲進行處理,在這種方面我也欠缺。不過好在我剛學了術式,想來除了製作冰菜刀,我還能用冰做出尖銳的指甲貼在手上,到時候用完后直接扔掉即可。既環保又安全,還極其便捷省事,我感到非常滿意。
“李梅,現在把你手上的東西丟掉,我不需要那些,”他艷麗的紅眸轉向了我,“我並沒讓你去買雞鴨,是那個不知死活的女傭擅自違背我的命令。”
聽到這話后,我把餐盤放在旁邊的柜子上。老實說從主宅起一直端着餐盤走到現在,我拿得時間有點久,手臂已經開始發酸。我甩了甩手,這時才感覺我的手確實存在。
丟是不會丟的,他只是說說而已。既然少爺不打算吃,那我乾脆待會把它們拿回去當晚飯。
正當我這麼想時,他的聲音再度響起:“你先把人體的這兩部分做成料理交給我。”隨後他直接將手臂和心臟直接扔到我的手上。由於他投的方向很准,我非常容易接到了它們。
“我想要吃上好的人.肉料理。”
斷臂此時已經失去了溫度,顯然其主人已經去世有一段時間了,但心臟依然還維持着溫熱的模樣,帶着生命曾經的雀躍。
這已經不是我今天收到的第一隻斷臂了,也不是第一次被要求做人.肉料理,我竟開始感到習慣。
那具屍體被他一腳踢向前,直到翻滾到我的腳下才停止。地上的血液已經沾滿他的全身,這具廚師的屍體此時剛好正面朝上。他的瞳孔已經擴散,但猙獰的驚恐表情卻永遠停留在了死亡的那一刻。似乎曾瀕死掙扎過,但是依然被毫不留情地帶入深淵。
“我剛說過——輪到你了。如果做不好,那地上的屍體就是你的下場,”他帶着惡意地揚起嘴角,“現在,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我開口問他:“那我去採購雞鴨的錢還能報銷嗎?”
似乎沒有想到我會先問這個問題,於是注視着我的眼神瞬間停滯了一瞬。隨後回答我:“……可以。”
在得到他的回應后,我蹲下身子,將廚師的手臂安回他空蕩蕩的斷口處。由於切面過於平整,我像是在拼湊店家沒有設計完善的盜版拼接玩具,調整了好幾次才找到正確位置。接着又把我另一隻手上拿着的心臟塞回胸膛處。我沒解剖過人類,也不知道自己放得準不準確,總之我儘可能地將位置擺好。
我用手把他的眼睛合上,這時他的表情看起來寧靜了一點。我從口袋裏拿出一枚硬幣放在他的手上,再微微下壓,使手握成拳的模樣,看起來這樣財富就能被他穩穩地抓在手中。
我不打算繼續思考和人.肉料理有關的事情,畢竟在那位我已忘記名字的四手男性那裏,我曾努力地試圖想通這個問題,如今自然不想再次經歷思索的過程。
當初的結論我準備直接沿用。
“我不會用這些屍體給您做人.肉料理。如果想要吃人.肉,請取下您自己身體上想要食用的相應部分——我會將您身上的人.肉做得美味。”
之前和那位四手男性提出這件事的時候,那人並沒有任何不快,於是我便照着葫蘆畫瓢,按照同樣的方式對少爺說了一遍,甚至語氣也更為客氣。
但是少爺的臉卻瞬間陰沉了下去,彷彿說變就變的驟雨,如今那些迅猛又狂躁的雨點正朝着我砸下。
一片死寂。
“我的人.肉……哼,”他最後嗤笑了一聲,似乎在嘲笑低等生物的無知,“我現在已經不是人類,而是比人類更加強大的鬼——很快就徹底完美。”
嗯?鬼原來是真實存在的嗎?一直堅持唯物主義的我眨眨眼。
這副模樣難道不是餓壞后產生的變異嗎?
“……是什麼讓你產生這樣愚蠢的念頭?”聲音此時從耳畔響起,陰冷的氣流觸碰到我的耳朵外沿,帶來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少爺依然站在離我一段距離的地方沒有動,但我發現他的手不知何時已經化為長鞭,從他的肩膀處伸長,在我還沒注意到的時候,便彷彿潛伏的獵食者般延伸到我的身旁。
這時我才反應過來,剛剛自己不小心把想法說出了口。
燭光搖曳,我順着出聲的方向微微移動視線,接着清晰地看到在近在咫尺的長鞭上,一排排利刺不規則展開,而周邊是充滿扭曲的骨質結構和異化並拉長的血肉。一張血盆大口嘴正在上面打開,野獸般的牙齒向外爆出,他的話音正是從這裏傳出。
尖刺般鋒利的長鞭尖端此時抵在我的太陽穴上,即使沒有用力也依然傳來微弱的痛感。似乎下一秒就會像切割豆腐一樣把我的腦袋一刀兩斷,或者直接如同串起燒烤肉塊般把腦子整個刺穿。
在說這話時,他眼裏的嫌棄顯而易見。下一秒,我感覺我太陽穴上的痛感已經消失,血肉構成的長鞭以驚人的速度收回,重新構成他的手。手上除了食指指腹還有着欲滴未滴的血液外,其他一片白皙。而最後連那點嫣紅都彷彿存在生命的蟲類一般,不斷蠕動着,最後爬動着隱入手指中。
“算了,”他甩了甩手,“像你這樣腦子有病的傻子,估計連變鬼的資質都沒有,只要我的血液一入體就會瞬間暴斃。”
聽起來他還有一定幾率把人成功轉化為鬼。
這又是什麼我所不知曉的設定?
我感到有些苦惱。在這個世界的我早已是放棄治療的文盲,而腦子不用便會生鏽,這就導致現在我每日知識吸收量非常有限,一天不能認識太多字,一下子接收太多設定自然也不行。
不過這並不是重點,我此時努力轉動生鏽的腦子,企圖判斷出他到底是不是人類——就比如說如果突然有人突然告訴我他是凌駕於人類之上的神明,那麼我的第一反應便是他在犯中二病。
我現在學會了放冰,以此類推在這裏的人類會一些奇怪的技能很正常,手能變成長鞭也沒有什麼毛病。
所以在這裏物種的劃分標準到底是什麼?
我的生物成績很慘烈,前世在分科后就徹底放棄了這一門課,之後從來沒有試圖拾取過。我覺得研究這種專業性的問題實在太為難廚子。我的大腦彷彿病床前的心電圖機,已經毫無波瀾到只剩一條平直的線。
我最後決定用魔法打敗魔法。
事實上他口中的“鬼”和前世的虛擬人物“吸血鬼”存在相似點,在傳說中吸血鬼擁有猩紅的眼眸,並且也有尖銳的牙齒,以人類的鮮血為糧食,同時可以用血液將他人轉化為自己的眷屬。
也就是說,鬼約等於吸血鬼,而人類自然不等於吸血鬼,所以鬼不是人類。
不管過程如何,總之我證明出來了有用的結論。
燭光微閃。
鬼舞辻無慘看到不遠處的白髮之人一直處於表情凝重的狀態,他的心情極其輕快,也不計較那人消耗他時間的沉默:“難得見到你這番模樣,是害怕到說不出話了嗎?”
彷彿大夢初醒,那人終於從思索中走出,回復他道:“沒有。”
但是鬼舞辻無慘覺得這只是一種嘴硬的說法。沒有人能真正地做到不在意死亡,就算平日裏再雲淡風輕的人也一樣。
“既然您已經不再是人類,那麼您的肉自然不是人.肉。剛剛確實是我失禮了,”那人語氣平靜地說著極其恭敬的話語,鬼舞辻無慘也確實能感受到裏面真實的歉意,正當他對這人難得的有眼色感到滿意之時,就聽到下一句話語——
“我無法為您提供人.肉料理,還請您另尋高就。”
既然別人的屍體不能用,他也不能用,那麼我覺得這是顯然易見的結果,但是他的眼眸中卻瞬間燃起了憤怒的火光:“你會適應的——”他冷笑一聲,“從今往後,你將捨棄所有常規的食材,只能製作和研究人.肉料理。”
“我明白了,”理念不合顯然是最大的問題,我繼續說道,“我決定辭職,這個月的薪水不用給我。”
接下來去哪裏求職呢?我其實還從沒有設想過這些。
正當我轉身,一邊思考一邊準備拿起餐盤向外走時,陰冷到彷彿從地獄爬出來的聲音從後方傳來:“李梅,你覺得你現在還走得掉嗎?”
九根猙獰的管鞭從他的背後出現,如同閃電般傾巢而出。根本來不及閃避,我被層層纏繞住,又被它們拉拽着在空中翻轉,最後重重地壓在地上,正對着他半跪在地上。
管鞭將我的視野攔截成幾塊,透過沒有被遮攔的地方,可以看到他猩紅又毫無人性的眼眸。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我,像是在注視極其不聽話的寵物——
“我已經給你過機會了。”
正當我準備使用冰的時候抵抗之時,似乎有什麼液體狀的物質從我的太陽穴注入了我的腦中,然後它們彷彿有自我意識一般在我的大腦中劇烈翻滾。痛苦令我無法集中精力,只能蜷縮在地上。不要說反擊,就連發聲的力氣都消失。
彷彿肆虐的蝗蟲正在過境,將原本豐饒的稻田瞬間吞噬得一乾二淨,只剩下一片荒田。又如同被放於火爐中反覆灼燒的物件,最後連灰燼都不復存在。
這種混亂感從腦部開始,接着順着脊髓一直傳導到身體的每一處。由於之前剛中劇毒過,所以碰到類似的情景后,我下意識開啟反轉術式。在身體被破壞的同時又修復,最後勉強達到了平衡。
眼睛似乎被人挖去又裝上,而本不該變化的牙齒此時衝破牙床,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快生長。指甲彷彿也不再屬於自己,在地上輕輕一抓后便直接劃出深入的痕迹。
在意識幾乎模糊之時,我聽到他愉悅的聲音:“真是沒想到啊,李梅。”
似乎有笑聲傳來,但是我已經無暇思考。
“感到慶幸吧——”
“你的運氣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