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hiro,我是zero”
這一世的諸伏景光上一次見到降谷零還是在十五年前、救下有里后不久的夏假。
上一周目,諸伏景光是在東京認識的降谷零,他在仲夏末的時候被接到東京的親戚家。
堂伯父一家是他除了諸伏高明外的唯一的親人,父母的葬禮還是由堂伯父他們親自操辦的。
那時的諸伏景光在那件凶殺案之中受了驚嚇,不僅患得了失語症,就連那一日的記憶也是混亂模糊的,因此警方無法判斷兇手是誰,長野的這件案子最終也成了懸案,直到十五年後還在就讀警校的諸伏景光親手逮捕了兇手后,才從一眾懸案的卷宗之中撤了下來。
醫生判斷當時諸伏景光的失語是心因性的,只要有人能夠幫他解開心結,那麼他便能恢復正常。
所有人都知道引發諸伏景光失語的心因是什麼,但幾乎是除了諸伏高明外的所有人都覺得幫諸伏景光解開心結是極其艱難的,所以那時的諸伏景光說是累贅也不為過。
但堂伯父一家卻並不嫌棄諸伏景光是“累贅”,和高明哥年紀相仿的堂姐用一隻手輕輕握住諸伏景光,又用另一隻手抓了一把糖,塞進了諸伏景光口袋之中,臉上掛着微笑,語氣溫柔的問道:“景光,你願意和姐姐回東京的家嗎?”
年幼的諸伏景光垂着眸,不知是在看被堂姐塞入上衣口袋裏的那些糖,還是在看兩人相握的手,最後他抬起了頭,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諸伏高明,又看向了堂姐,緩慢而又鄭重的點了點頭。
那時他又是怎樣想的?也許只是覺得不該連累哥哥罷了。
看見諸伏景光點頭以後,房間內的其他人悉數都鬆了一口氣,也都開始忙碌了起來,堂伯父準備着證件,打算迅速將手續辦齊全。
諸伏高明一言不發,只是伸出手輕輕揉了一下諸伏景光的頭髮,而後就去幫諸伏景光收拾行李。
於是那一日,諸伏景光就這樣踏上從長野到東京的列車。
堂姐牽着他的手,領着他上了列車,中途又回過頭對站台上的諸伏高明道:“高明,你要是真捨不得的話,那就一起來東京啊,也能讓景光有個心安。”
“不必勞煩堂伯父了。”已經上了列車的諸伏景光看不見諸伏高明的神情,只聽見堂姐又道:“那行,你放心,我會照顧好景光的,絕對會將他養的白白胖胖的。”
雖然之後的諸伏景光並沒有養的白白胖胖的,但是也逐漸變得開朗了一些,如果不是他依舊說不出話來,看起來就幾乎要與兇案發生以前的諸伏景光一模一樣了。
而那一周目他與降谷零相識是在開學的前一日,堂姐諸伏薇雅帶着他出來買文具,在回來的路上偶遇了她的幾位同學,諸伏景光不好意思擾了女孩子們的興緻,用筆在紙上寫下句子,告訴堂姐自己去旁邊的小公園玩一會兒。
諸伏薇雅略一思量,反正小公園也離的不遠,而且按照諸伏景光現在的情況,她也的確該試着放放手,說不準結識了新朋友,景光的失語症就會慢慢好起來了。
於是堂姐笑着點了點頭:“那我待會兒來接你。”
這附近的小公園的遊樂設施是老三樣——滑梯、鞦韆和沙地,而此時不知道是這裏本來就沒多少人來還是因為第二天要開學,公園裏幾乎看不見人,諸伏景光也只是找了個鞦韆坐了下來。
諸伏景光輕輕踢了踢腳,鞦韆被小幅度的盪起,沒有人推動的鞦韆盪不了太高,但諸伏景光其實也沒想要盪多高,以這樣的幅度擺着鞦韆,靠着發獃磨着時間。
只是沒過一會兒,這個小公園迎來了它的第二位客人——一名金髮深膚的男孩,也就是降谷零。
那時的降谷零看見已經有人待在公園裏的時候還愣了一下,見諸伏景光只是一個人盪着鞦韆,也不說話,便也乾脆當他不存在,自顧自玩起了滑梯和沙堆。
但是也就過去了一小會兒,降谷零就不能當諸伏景光不存在了——有個很明顯的人在鞦韆上坐着,但是不發出一點兒聲音,眼睛也一直看向同一處,真的很瘮人啊!
總不能是大白天遇鬼了吧?
想到這裏,降谷零用力的搖了搖頭,目光轉向諸伏景光,試探性的問道:“喂,那個,你在看什麼啊?”
聽見好像有人在和自己說話,諸伏景光回過神來,有些迷茫的眨了眨眼睛,鬆開一隻手指向了自己,詢問他是否在和自己說話。
降谷零點了點頭,走過來坐到了另一個鞦韆上,蹬着腿盪了起來:“對,是你。所以你在看什麼,看得那樣入迷?”
諸伏景光無法用言語回答他,只能用手指了指松樹的枝頭,告訴降谷零自己是在看那兒。
降谷零盪得高,對枝頭上鳥雀也看得一清二楚,但還是有着幾分不解,嘀咕道:“就只是看小鳥看得那麼久?”
諸伏景光點了點頭,降谷零也不說話了,氣氛瞬間就再次沉默了下來。
降谷零不再往鞦韆上施加力了,等鞦韆平穩后便從鞦韆上跳了下來,看向了諸伏景光:“你為什麼一直都不說話啊?”
諸伏景光早已習慣這樣的問題,熟練的掏出小本子在上面一筆一劃地寫着:“不好意思,我說不了話,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降谷零是識字的,看着諸伏景光寫下的句子,撓了撓頭,認為自己可能戳了人家痛處,一張臉上頓時滿是歉意:“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問這個的。”
諸伏景光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並不在意。
“那要一起玩嗎?我可以帶你去釣魚,絕對可以釣到很多魚兒的。”小孩子總是很容易玩到一起,於是降谷零向諸伏景光發出邀約。
但諸伏景光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搖了搖頭,在紙上寫道:“我不能走太遠,不然待會兒姐姐找不到我,會擔心的。”
“那好吧。”降谷零有些小失落,但很快就振作了起來,神采奕奕的看向諸伏景光,“那你繼續盪鞦韆吧,我在後面推你怎麼樣?”
諸伏景光點了點頭。
有玩伴陪同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而兩個孩子玩得盡興,甚至都忘記了詢問對方的姓名。等到諸伏薇雅和同學告別,過來接諸伏景光回家時,降谷零還有些依依不捨:“你明天還來嗎?”
諸伏景光把握不準明天能不能來,只能在紙上寫道:“明天要上學。”
“好吧,我明天也要上學,”降谷零有着很明顯的失落,然後向諸伏景光揮手告別,“那再見,有緣再見。”
而這個“有緣再見”的“緣”就在第二天,諸伏景光的新學校就是降谷零所就讀的小學,甚至兩人連班級都是同一個。
當班主任領着諸伏景光進入教室,並向學生們說明這位新同學的特殊情況時,坐在後排的降谷零愣住了,而講台上的諸伏景光也看見後排里的那抹金髮,同樣愣住了。
於是當班主任鼓勵諸伏景光自己選擇座位時,諸伏景光毫不猶豫的走向了降谷零,並露出了一個微笑。
降谷零還未說些什麼,又見諸伏景光塞了張紙條給他,上面只有一句話:“那以後就拜託你多多關照了,同桌。”
降谷零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放心,我會保護你的,新同桌。”
諸伏景光眨了眨眼睛,降谷零似乎也想起了自己還未自我介紹,於是目光看着諸伏景光,輕聲道:“哦對了,我的名字是降谷零。”
他說著,又在諸伏景光遞過來的那張紙條的反面寫下了自己的姓名,告訴諸伏景光自己的名字是這樣幾個字。
諸伏景光接過,表明自己清楚了。
降谷零見諸伏景光沒有再在紙條上寫些什麼,忍不住抓了抓頭髮,開口道:“你就不向我做個自我介紹什麼的嗎?”
諸伏景光再次眨了眨眼睛,看起來有些迷茫,而後指了指老師寫在黑板的姓名,示意降谷零自己的名字就黑板上。
但降谷零卻道:“這不一樣,我是親自告訴你我的姓名的,所以你也應該親自告訴我你的名字。”
諸伏景光瞬間恍然大悟,於是在紙條上的降谷零的姓名下寫下了自己的名字,還貼心的寫上了讀音。
“morofushihiromitsu?”降谷零念出了這個名字,“八個音節,好長好繞口。我的名字都才四個音節,你就直接比我多一倍了。”
諸伏景光有些無辜的看着降谷零,表示名字長他也沒辦法。
“這樣吧,我就只叫你名字中的一個字吧,這樣短一些,念起來也更方便一些。”降谷零說著,尋找着諸伏景光名字中能單獨拆開的讀音,“那就‘hiro’吧,正好我是零,是‘zero’,名字也是對仗的,怎麼樣?”
諸伏景光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對這個稱呼沒有意見。
“那就說定了,”降谷零彎着眉眼道,“以後hiro就是專屬於我一個人的昵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