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近在咫尺的伴奏者
明確了想要參賽的曲目，下一步就是尋找伴奏者了。
日野香穗子心中有着最合適的人選，因此她毫不猶豫地在午間休息的時候跑去天台，如她預料的那樣，土浦梁太郎，她的同門師兄坐在天台的長凳上喝飲料。
“你果然在這裏。”
少女徑直坐在了和自己同樣穿着黑色制服的土浦梁太郎身邊，遞給他一個從小賣部買的炒麵包。
“好歹我也是你師兄，都不招呼一下嗎？”
有着墨綠髮的帥氣足球部主力不客氣地接過了她手中的麵包：
“Thankyou，說吧，找我什麼事。”
無事不登三寶殿，他才不相信以他和日野香穗子從幾歲開始的交情會讓她忽然想增加見面的頻率。
“你那麼聰明，應該猜得到我想拜託你什麼事情吧？”
日野香穗子好整似暇地等着他的答覆，果然，土浦梁太郎挑了挑眉：
“你想讓我當你的伴奏？”
“Exactly！”
“不行，想都別想。”
土浦梁太郎毫不留情地拒絕了這個提議，日野香穗子一下子垮了臉：
“啊...為什麼啊...不是吧，就這麼簡單的小事你都不肯幫我，你有點過分啊土浦君。”
要不是因為她一個人不能同時連鋼琴一起彈了，她才不會找他呢。
香穗子恨恨地拿出吸管一下子戳進了牛奶里，吸入牛奶的動靜聽上去就很憤怒了。
“抱歉...我只是...”
大概覺得自己拒絕地過於斬釘截鐵有些過意不去，土浦梁太郎歉意地開了口，但下一秒就被紅髮少女制止了他還要說下去的舉動：
“噓，我知道的啦。”
少女琥珀色的眼睛裏盛滿笑意，一點也沒有被拒絕的失望。
“日野...”
土浦梁太郎嘴唇動了動，想說些什麼，卻又覺得有些徒勞，下一秒他的師妹聲音輕巧地說：
“我知道現在還不是好時候，你還沒有從以前的事情里回過神來，我那麼匆忙地想要讓你幫我，卻忘記了考慮你的心情。”
“抱歉，這次是我不對，師兄。”
她終於叫出口了，然後起身，伸了個懶腰，再轉身背靠着欄杆，紅色的秀髮被吹過的微風帶起，在空中劃過一個很美的弧度。
“等你準備好的時候，我再來請求你的幫助吧，我希望那一天可以不用等太久。”
“嗯，我會好好考慮的。”
土浦梁太郎深吸了一口氣，答應了下來，隨即日野香穗子就像要打破這個莫名有些沉悶的氣氛似的，笑着對他說：
“說起來，一想到土浦君明明鋼琴彈得那麼好別人卻不知道，我就覺得太浪費了，白瞎了你那麼好的技術。”
她似乎想到了什麼，聲線忽然變得明朗起來：
“我昨天在琴房聽到有人在彈鍾啦，技術沒有問題，但我覺得從氣勢上來說果然還是你的鐘更有魅力啊。”
“你是因為對`我有天然濾鏡吧。”
土浦梁太郎失效，少女卻伸出了一根手指，搖了搖：
“NO，我對你從來不會有濾鏡。”
“你就是彈得很好。”
她又好像想起了什麼，對他說了最後一句話就轉身下了天台。
獨自留在天台上的土浦梁太郎也站在了剛剛少女停靠的地方，感受着微風的吹拂，一邊想着少女最後對他說的話，橙黃的眼睛閃過一絲掙扎。
“好好考慮留學的事情嗎...”
他的確有在考慮。
時間應該也差不多了。
“呼，伴奏者伴奏者...算了，還是先練琴吧。”
下了天台的日野香穗子並不失望於被土浦拒絕了伴奏的事情，她很清楚土浦梁太郎一直以來有個心結沒有解開，而以他的自尊而言，他更不允許自己的演奏被別人用審視的目光觀看着。那不是他想要的東西。
12歲的土浦梁太郎在全國鋼琴比賽中脫穎而出，但最後卻因為年齡太小，即便演奏優異但仍要為了某些“公平”而屈居第三，對於一個充滿自尊心少年人而言，這是足以令他銘記許多年的屈辱。
從那天起，土浦梁太郎就討厭在別人面前演奏，從此，香穗子也就只有在兩人同時上課的時候在老師的琴房外聽到屬於土浦梁太郎的聲音了。
“快點振作起來吧。”
她默默地祈禱，拿着剛剛找琴管開的琴房鑰匙，提着今天特意帶來的小提琴，決定先把譜子順一遍。
日野香穗子對於《春天》並不陌生，甚至她兩個月前才在導師的studio觀摩會上演奏過這個曲子，要重新拾起來也不難。
她甚至想着實在找不到伴奏的話，就朝老師借唄。
當樂譜攤開，少女擯棄了所有的雜念，握着琴弓的手以非常標準的姿勢架在了琴弦之上，在她看不見的地方，G弦上的那根金色的琴弦散發出了一陣光芒，又很快消失不見了。
少女並未察覺任何，手指一動，流暢的旋律便回蕩在了琴房裏。
門外，一個穿着白色制服的身影站在玻璃窗前，安靜地看着裏頭背對着自己的身影，如玉般光潔的臉上，金燦燦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疑惑。
“普通科的參賽者...”
他好不容易記起了賽前會議時那個來自普通科選手的模樣，依稀只記得她沉默地坐在後排，一直不曾說話，就連唯一與其他人的互動，都是因為身為前輩的柚木梓馬主動搭話。
“她也主奏小提琴...”
月森蓮聽着那隱隱約約從門縫裏傳來的琴聲，身為星奏第一的小提琴專業生，他自然能分辨出這個音色和對旋律的把控程度，竟意外地相當好，甚至比他印象里的一大部分音樂科的人還要好。
“月森君，你站在這裏做什麼？”
隔壁的琴房門被打開，柚木梓馬從裏頭出來就看見了站在隔壁門口一臉凝重的學弟。
“柚木前輩好。”
月森蓮收起了眼中的思索，朝柚木梓馬行了一禮，在對方“來練琴嗎”的問候中點點頭，便轉身離開。
柚木梓馬微笑地目送他遠去，隨後才掃了一眼剛剛月森蓮所在意的琴房，這才看見了裏頭專心練琴的背影。
“原來是小提琴啊。”
他站在了月森蓮剛剛站立的地方，聽着若隱若現的琴聲，輕笑一聲。
“還不賴。”
傍晚回到日升公寓，香穗子又想起了還沒找到伴奏者的事情，剛剛因為完美地複習了春天而開心的心情又即可沉下去了。
“唉喲...難道真的要跟老師借人嗎？”
她停在花圃前，唉聲嘆氣。
“你怎麼了？”
清朗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少女一驚，抬眼看去，行十的朝日奈祁織舉着洒水壺安靜地看着她，深綠色的眼睛裏帶着一絲不解，使得他俊秀的五官有了一絲除了平淡以外的神情。
“啊...祁織先生...抱歉我發現你，我失禮了。”
啊！又來了，這種尷尬的事情怎麼又發生了！
日野香穗子臉紅地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然而從初見就給人一種仙氣飄飄的感覺的十男卻一點也沒有撞破她失態的尷尬，反而問：
“你在煩惱什麼嗎？那是什麼？”
他彎腰把香穗子不小心掉出來的譜子撿了起來，還回去的時候他掃了一眼封面，隨後看向她：
“你要演奏春天？”
少女從他手中接過了樂譜，道謝過後才說：
“嗯，是的，學校音樂比賽我打算演奏這首曲子，但是我還沒有找到伴奏者，所以正在煩惱這個事情。”
“你要找伴奏者？”
祁織冷不丁問了一句，把正說到“要給老師打電話”的香穗子話語打斷了，後者愣了愣，下意識地點頭。
下一秒，她就看見了本就長得好看的青年，臉上緩緩綻放出了一個溫潤的笑容。
“我可以做你的伴奏者。”
朝日奈祁織朝她伸出手：
“我曾經，幫一個人彈過這首曲子的伴奏。”
“哈...那...拜託你了。”
日野香穗子被他的笑容迷惑，下意識地伸手握了上去，隨即被溫暖的手掌包圍。
‘他的手，比柚木學長的手要溫暖啊。’
她不由自主地想着，卻又忽然回神，知道了自己做了什麼，羞得一下子抽回了手，抱着譜子就開溜了。
朝日奈祁織注視着那個離去的背影，恢復了平靜的面容，他忽然感應到什麼，抬頭，看見朝日奈要站在二樓的陽台，靜靜地看着他，也不知道他站在那裏站了多久。
“......”
像是憂鬱王子一般好看得不似真人的朝日奈祁織輕輕地對他點點頭，後者回以同樣的點頭，轉身進去了。
朝日奈祁織收回了眼神，安靜地繼續之前沒完成的洒水的任務。
“春天...要回來了。”
他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