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的第二十三天
井澤綾乃一踏進家門,就和井澤良子的目光撞個正着。
井澤良子就斜倚在玄關鞋櫃旁邊的牆上,雙手環着胸口,表情不善。
牆上時鐘已經走到了十點半。
井澤綾乃從來不曾這麼晚回家,即使今天有報備,但恐怕還是觸及了井澤良子的底線。
“媽,對不起我在外面玩太晚了。”井澤綾乃以為井澤良子在憋着怒氣準備罵人,決定先發制人,態度誠懇地認錯。
不想,井澤良子聽到這句道歉后,愣了一下,抬頭瞧了眼時鐘。
“哎呀,這個時間是有點晚了。”意識到井澤綾乃誤會了,井澤良子甩甩手,把那些讓人誤會的動作都收了起來,又回到平常那副輕鬆的樣子,“我半小時之前就聽到你的聲音,但一直沒人開門,我才準備出來看看。沒想到就讓我看見……”
井澤良子越說越興奮,整個人也越湊越近,井澤綾乃下意識退後一步,“媽、媽,我手上還拿着一堆東西呢,不如讓我先進去再聊?”
井澤良子瞄了一下井澤綾乃手中的購物袋,“喔,好吧。你放好東西再過來,我有煮宵夜,等下吃一點再休息吧。”
想要跟井澤綾乃好好來一場“母女談心”的意圖就寫在井澤良子臉上,井澤綾乃抽了抽嘴角,無奈地換了鞋,又上樓把包包和購物袋都放進房間,才又下樓坐到餐桌上。
“來,喝湯。”宵夜是豬肉味噌湯,井澤良子先是盛了一碗放在井澤綾乃面前,才開始說,“對了,剛才沒看到,你身上的衣服是怎麼回事?我給你帶的錢夠買這幾個牌子的衣服嗎,而且你去逛那些店怎麼不邀媽媽,我也想去啊。”
這段話乍聽之下會覺得井澤良子在質問她,但聽後半段,就完全不是這麼個意思了,井澤良子就是單純覺得沒湊到熱鬧而已。
井澤綾乃默默地把還沒開始喝的湯碗放下,開始解釋:“這是人家借我的,今天……”
井澤綾乃將今天的事件一五一十地說了,從車禍一路說到燒肉店的藍色煙霧。
前半段還有點沉重和無奈,說到後面就更像是單純地在分享生活了。
井澤良子專註地傾聽,等到井澤綾乃說完開始喝湯,才換她連珠炮似地開口:“你今天的運氣怎麼好像比平常差啊,真是嚇死我了。差點被車撞這事太嚴重了,媽媽剛才聽見的時候,嚇得心臟差點就不跳了,還好你現在還全須全尾地在這跟我說話。下次,不,最好不要有下次,就算沒事也還是要第一時間告訴我,知道嗎?”
“我知道了。”井澤綾乃抿唇,她今天確實疏忽了。
她和井澤良子有報平安的約定,她今天卻因為受到太多刺激,一整天都感覺腦袋有點渾渾噩噩的,竟然就忘了給井澤良子傳訊息。
井澤綾乃認真地表示會反省。
井澤良子滿意她的良好態度,點點頭繼續說:“衣服有點誇張了,居然能被扯破?你今天穿哪間店的衣服,質量不行,我們下次不去那裏買了。至於你借到的衣服……唉,這些衣服要怎麼辦,一般的洗法可以嗎,會不會洗壞啊?其實媽媽也不太了解要怎麼照顧這些衣服,但總不能都沒洗乾淨就還人家了,你有空聯繫借你衣服的人問一下吧,順便把還衣服的時間跟人家約好,畢竟只有一面之緣,還是不要拖太久造成人家誤會比較好。”
“嗯,我會跟她聯絡。”井澤綾乃點頭,默默地在心裏的待辦清單加上一條。
她跟高橋櫻今天都有和柴崎芽衣交換聯絡方式,現在時間太晚,明早她就傳訊息約人,順利的話下周就可以把衣服還回去了。
這個價位的衣服要是被她的什麼意外波及到,那是要心痛到不行的,而且賠償恐怕也是一大筆錢。
就算井澤良子沒提,她也是會儘早把這件事解決的。
井澤良子滿意地點頭,接着神色一凜,“好啦,接下來說媽媽原本要問你的正事。”
井澤綾乃見她嚴肅,以為是嚴重的大事,便也跟着肅起臉,屏息等着井澤良子繼續說。
“剛才跟你在外面的男生是之前來過的那位真田同學吧?我看到你給人家送禮物了。”井澤良子臉上嚴肅的神色一秒破功,顯露出底下八卦的眼神,她還特意強調,“媽媽不是故意偷看的喔,是因為你在外面待太久我不放心才偷偷看了一下的。你們已經是人家會你護送回家的關係了嗎?”
井澤綾乃感覺自己頭上掛了三條黑線。
她壓低語氣,平靜地回答:“是,他是真田同學沒錯。我們沒有什麼特別的關係,他只是被他的隊友們派了任務才順路送我回來的。”
說到順路二字時,井澤綾乃遲疑了一下,還是繼續用了這二字。
井澤良子擺明不信,追問:“那你還給人家送禮物?”
“他救我這麼多次,送禮表達謝意不為過吧。而且上次他還帶筆記來探病。我於情於理都應該送這個禮的。”井澤綾乃說得冠冕堂皇,心裏卻開始有點動搖。
她其實是在體育用品店看見護腕時就覺得那該屬於真田弦一郎了,和什麼感謝救命之恩毫不相關。
原本她打算找個真田弦一郎生日之類的時間再送,但剛才在門口,不知道為什麼就熱血上頭,直接拿出來了。
她不敢細想。
“是嗎?媽媽我可是過來人唷。”井澤良子拉長了尾音,臉上的不信沒有減少,但似乎是決定放井澤綾乃一馬了,她站起身來,“不吵你喝湯了,別弄到太晚睡,熬夜對身體不好。”
井澤綾乃抹了把額上不存在的冷汗,一口將碗裏剩下的味噌湯都喝完。
喝完湯后又去洗澡,此時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了。
井澤綾乃看着被她隨手放在床上的購物袋,打着呵欠動手收拾,不然沒地方睡覺。
她的房間並不是很整齊的類型,因為常常會掉東西,每次整理好后不久就又會被煩亂,即使她每天整理,也趕不上弄亂的速度。
但井澤綾乃還是堅持在每天睡前都簡單地整理房間,至少睡覺時不會因為房間堆積灰塵過敏,也不會一個翻身就壓到落在床上的東西。
今天的疲勞程度比起平時多了太多,一放鬆下來就有源源不斷的疲憊感襲來,所以收拾完后,井澤綾乃一沾床就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她才想起她昨天去東京的主要目的是買參考書,結果她連書店都沒去。
“問一下芽衣,如果下周可以還衣服就順便去一趟好了,到時候再問問櫻醬要不要一起。”
井澤綾乃想到就立刻行動。
訊息發出去沒多久,柴崎芽衣就回訊息了,說是讓她什麼都不必還,但如果要去東京,可以再約出來聚聚。
井澤綾乃一開始是覺得不妥的,但想到冰帝人均有錢人的情況,就釋然了。
她昨天身上穿的,對他們來說恐怕只是普通的便宜衣服而已。
至於在東京聚會的提議,井澤綾乃沒有拒絕,但提出了這次由她請客的想法。
問到高橋櫻的時候,她則是毫不遲疑地答應了。
於是下周又多了一個行程。
不過在此之前,先到來的會是球類大賽。
井澤綾乃要去保健室做志工,沒有什麼需要做準備的,網球部的一群人卻是以此為理由聚到一起練球,即使他們根本沒有人報名網球。
“好久沒這樣痛快打一場球了,每天讀書我都快悶壞了。”丸井文太打了一場球下來,心情十分美好,臉上的笑容都快彎到耳邊了。
“你明明就常常假借指導學弟的理由去打網球。”
丸井文太馬上遭到吐槽,他不服氣地說,“那也跟我們全員到齊一起練球的感覺不一樣啊。”
“平常多多少少還是有練球,但這樣好好地完整打一場確實很久沒試過了。”柳生比呂士動了動手腕,對着明顯還意猶未盡的丸井文太說,“不如我們兩對雙打來一場比賽吧,默契可不能因為讀書就沒了。”
“那當然好,桑原快來!”
“弦一郎、蓮二,你們兩個等等誰先和我打一場?”幸村精市笑着看他們吵吵鬧鬧地上場,偏頭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兩人,“咦?弦一郎你換護腕了啊。”
“我先來吧。”真田弦一郎說。
他們打網球的人護腕不可能只有一個,也常常更換,真田弦一郎不知道幸村精市為什麼突然問起,但他莫名不想讓他們知道護腕的來源,於是他生硬地說:“沒換,只是拿了一個不常用的。”
“弦一郎,你應該知道自己不會說謊吧?”幸村精市微哂,他指着真田弦一郎的手腕內側說:“我很確定你原本沒有這麼可愛的護腕。對吧,蓮二?”
“是的,弦一郎有讓我們看見過的護腕全都是素色的,這是第一次出現有圖案的。”柳蓮二認可了幸村精市的說法。
真田弦一郎這才發現護腕上那隻粉紅色兔子一直是大喇喇地出現在幸村精市面前,怪不得幸村精市要特意問,畢竟這不是真田弦一郎的風格。
真田弦一郎下意識地伸手遮住兔子圖案。
“呀,弦一郎,你現在不僅有小秘密,還會說謊騙我了。”幸村精市眨眼,故意誇張地說。
“我沒……”真田弦一郎一向拿幸村精市沒轍,敗下陣來,說,“這是有人送我的。”
幸村精市對這個回答並不滿意,便繼續對着真田弦一郎笑,笑得滲人。
“……是井澤。”真田弦一郎說,“她說是謝禮。”
“喔,原來如此啊。”幸村精市拉長了話尾,突然他嚴肅起來,“弦一郎,有一件事我想問你很久了。”
真田弦一郎正色。
“你真的知道自己最近都在做些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