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作為臨安城最熱鬧的街區,清河坊由橫四豎八共十二條街交錯而成。從東到西從南到北,蔓延開足足有數十里,任誰腳步再快,騰出一整天的時間走馬觀花也很難逛完整個清河坊。

若趕上天公作美,甚至能街區東北角火燒雲紅彤彤一片,街區西南角卻飄起細雨,彷彿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而除了大之外,若用另一個詞語來形容清河坊,那便是“繁華”。清河坊生動地詮釋了什麼是臨安城最發達的商業區。

街道上是清一色的鋪子,從成衣店裁縫鋪到各式各樣的小吃館子再到胭脂水粉,不論你需要什麼,隨意挑一條街走一遍便能置辦全。走在街上,除了背着東西走街串巷的小販,大鬍子藍眼睛的波斯人、隨着走動裙袂飛揚的胡旋女、帶着口音講官話買賣的六詔人,清河坊彷彿一個縮小版的地圖,各國各色風情都能在這裏找見。

明月樓便位於清河坊。

不過作為近幾年頗負盛名的酒樓,明月樓倒不貪心,未曾選擇最中心最繁華的街道岔路口,而是擇了一條東西向道路的盡頭,定址於離西湖最近的街邊,三層小樓臨水而立,倒頗有些詩情畫意。

眼下已到正午,恰是飯點兒。

明月樓二三樓的雅間大都預訂出去,一樓的大廳也坐滿打尖的客人,更有不少慕名前來的人,坐在門口為等待的客官準備的藤椅上,一面搖着蒲扇一面喝着跑堂提供的免費茶水,看着西湖上翻飛的水鳥。

這才初伏不久,正是一年中最悶熱潮濕的時候,正午的大太陽一照,任何人都很難在外面的環境中呆住,恨不能立刻鑽進陰涼里涼快一下。

固然房檐和樓旁參天的古木配合為食客提供了一絲蔭蔽,茶水消得半點暑氣,酷暑也實在難熬。但饒是如此,明月樓門口排隊等待的食客也只增不減。

司空摘星遠遠就望見明月樓門口滿滿當當的食客,咋舌的同時加快腳步,還不住地跟身後的陸小鳳和花滿樓吐槽:“今兒出門忘記看黃曆,看來這麼熱的天是不宜在外就餐。”

話雖如此,已經走到明月樓門口的司空摘星顯然也沒有回頭的意思。

“阿風!”人還沒邁進明月樓的大廳,司空摘星就先吆喝上了,“把我常點的那幾樣給我上一遍,再跟朱師傅提一下松鼠桂魚多放點糖!”

言畢,司空摘星對陸小鳳花滿樓道:“大廳雖然人多,但三樓有沈掌柜自留的一個雅間,今日應當無人,我們便去那裏。”

“我竟不知你何時結交了明月樓的掌柜,竟能進出人家自留的雅間,”陸小鳳摸摸鬍子,轉對花滿樓笑道,“這明月樓便是我這遠在京城的人都聽過它的大名,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虛傳,只是不知道同花兄家的酒樓比起來如何!”

花滿樓搖搖紙扇,耳朵聽着大廳中的稱讚聲,笑道:“定有過人之處。”

“明月樓可不僅僅以菜聞名,好菜無酒白費菜,好酒無菜白費酒,”司空摘星引着身後的兩人往大廳中間的樓梯走,邊走便介紹,“沈掌柜的後院地窖可是藏了不少好酒,據說有些還是先皇所賜呢。”

“哦?”陸小鳳更來了興趣,嗤笑道,“現在的那狗皇帝可與先皇不對付,以他繼位后火燒先皇寢宮的小肚雞腸,還能容忍明月樓這麼紅火?”

搖搖頭,司空摘星故作神秘道:“聽說沈掌柜是諸葛侯爺的義女,那狗皇帝便是再容不下先皇相關,也得賣神侯府一個面子。”

“只怕當今也即將容不下神侯府。”花滿樓道。

陸小鳳才不關心朝堂紛爭,驚訝道:“明月樓的掌柜竟是女子?”

“不僅是女子,還是個美人——”

司空摘星的話音未落,一個黑黑瘦瘦的跑堂擦着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地喊住他:“司空公子……”

“不要着急,我又不會跑,”司空摘星看着阿風提着茶水壺跑過來,微微扶住阿風讓他借力平復,笑着調侃他,“幾日不見,你怎麼又瘦了不少,沈明月剋扣你飯食了?”

一聽這話,阿風瞬間不滿,放開司空摘星的手立時便要維護沈明月:“不要胡說,掌柜的對我很好,從不做這種事……”

“好了好了,誰不知道你對沈明月的忠心,不容得別人說她半點不好。”眼見阿風又要開始長篇大論,司空摘星趕忙擺擺手,“你記得跟朱師傅說就成,忙你的去吧,不用招呼我。”

然而阿風卻沒有離開,而是站到了一行人的面前。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往日裏充滿了熱情和笑意,此刻卻帶着點不好意思,但話語倒是乾脆利落:“掌柜的說了,不結清先前的賬便不許你再來明月樓吃飯了。”

司空摘星還沒反應,陸小鳳先大聲嘲笑起來:“哈哈哈哈真有你的啊司空摘星,我還當你何時結交了明月樓的掌柜,原來竟是認了個債主。”

可混江湖,司空摘星最不在意的就是臉皮,此刻聽着陸小鳳的嘲笑也渾不在意,只將阿風撥到一邊,繼續道:“這次吃完,下次一定。”

“可是……”阿風仍試圖阻攔,被司空摘星輕輕巧巧用內力震開,根本無法近身。

“我既說了下次,便下次便一定會付的,這次先讓我過去。”

只是司空摘星還沒走出去兩步,便被面前閃現的算盤攔住去路,隨之便是一個清澈的女聲響起:“不許下次。”

算盤遮住了女子的臉,卻遮不住女子的身形。

算盤后的女子高挑修長,因着酷暑穿着輕薄的葛紗,將身形很好的勾勒,長發烏黑鋥亮,為了方便挽成一個結實的髮髻高高地掛在腦後,握着算盤的手指纖長細白,露出的手腕處一朵艷麗的梅花烙印。伸出的手臂帶起微風將絲絲清冷的香氣傳到司空摘星一行人的鼻子裏,縱然穿着最素的葛紗,也教人好奇算盤后是怎麼樣的美麗。

見司空摘星將視線移到自己身上,沈明月收回算盤,將它打得劈里啪啦。

算盤後果然是一張傾國傾城的臉,小巧精緻的面龐,微微上揚的眼尾,挺翹的鼻尖,紅潤的嘴唇,只是開口卻同出塵的臉完全不符。

沈明月一邊打算盤一邊念念有詞:“上個月初八廿二兩頓共三兩八錢,上上個月端午從我的酒窖里順走了兩壇十年桃花醉二十兩,上上上個月一旬的朝食每日一錢,上上上上……”

“別念了姑奶奶,”司空摘星聽得頭大,“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沈明月將算盤一收,抱臂不依不饒看着他:“總共三十五兩八錢七文,承惠三十五兩八錢。以及,你上次來也是這麼說的,這句我可是聽了無數遍,但至今連半個銅板也沒見到。”

“哎——沈掌柜果然美麗,今日一見名不虛傳,”陸小鳳拍拍司空摘星的肩,閃身到他前面跟沈明月調笑,“只是如此美人,總將銀錢掛在嘴邊豈不是染了銅臭味兒,白白折損了這份艷麗……”

“奉承我沒用,暗諷惋惜也沒用,我是開店的不是做慈善的,既然你是司空摘星的朋友,那麼替他付錢也不無不可,”沈明月側他一眼,手心朝上向陸小鳳攤開,下巴微微上揚,“這位公子,承惠三十五兩八錢。”

陸小鳳剛剛千金散盡,哪裏拿的出來這筆錢,只得吃癟詫異地問:“你不認得我?”

沈明月更加詫異:“我為什麼要認識你?”

這下成了司空摘星大聲嘲笑陸小鳳:“哈哈哈,沒想到啊,風流如陸小鳳也有在女人身上吃癟的一天。”

司空摘星仍想賴賬,乾脆利落腳尖一點,直接便跳到三樓扶梯處從上往下看:“好歹我同沈掌柜也認識這麼久了,就再寬限我這一回吧。陸小雞快來,再磨嘰后廚的食材都不夠了。”

沈明月只得氣鼓鼓地拾級而上,不住地吐槽:“你們這些江湖人就會欺負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陸小鳳毫無心理負擔地也跳到三樓,剩下花滿樓綴在沈明月的身後,聞言倒是略帶訝然地扭了扭頭,問道:“沈掌柜不會武功嗎?”

花滿樓一直不曾出聲,安靜立在一旁圍觀這場鬧劇,沈明月便一時也忘記了他的存在,此時聽到這話才想起這行人還剩了一個在後面,但到底是陌生人,到底也記得什麼叫“冤有頭債有主”,不好將余怒牽扯到旁人身上,於是回復道:“我要是會武功,第一件事就是將司空摘星捉住掛在明月樓門口,旁邊放個牌子‘本店概不賒賬,違者後果自負’!”

司空摘星的耳力自然不是常人可及,此刻雖已經在雅間坐定,也精準地在一樓嘈雜的人聲中捕捉到了這句威脅,開口遠遠挑釁沈明月,還特意拿內力傳送聲音以確保她能清楚聽到:“那先等沈掌柜學會輕功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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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江南開飯館[綜武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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