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艾斯和克里斯托的爭吵，最後因為西行下沉的太陽被迫中斷。
雖然已經被迫習慣了不確定物終點站的味道，只是想找人玩對露宿野外沒有任何興趣的克里斯托，最終選擇了回家睡覺。
臨走前，克里斯托眼疾手快拽住了想飛速逃離的薩博，直到他答應明天中午會在這裏和她碰面才滿意地轉身離開。
“……你就這麼讓她走了？”
全程靠在樹榦上圍觀的艾斯見薩博笑着揮手送走人，而後頭也不回地和他一起去秘密基地，有些不解。
雖然他也認可克里斯托的實力，但不確定物終點站和邊鎮有無數在飢餓死亡邊緣遊走的危險分子，那個傻乎乎的洋娃娃指不定就落入什麼陷阱，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別擔心，克里斯托她最擅長隱蔽了。”像是看穿了他內心的隱憂，本已經跳到另一顆大樹上的薩博又跳了回來，斟酌着簡單解釋了一下，“她父母都是哥亞王國重要的研究員，一年也回不來幾次家，克里斯托為了見他們……也可能就是單純的寂寞無聊，一直在研究怎麼潛入研究所，我離家出走的時候，她就已經能突破兩道關卡了。”
“哥亞王國的最新設備和精英士兵都發現不了她，這裏的小混混更別想碰到她的衣角。”
“來的路上，她肯定就已經邊看路邊規劃好了回去的路線，完全不用擔心。和艾斯你家的弟弟不一樣，克里斯托她還是很強的。”
“什麼我家的，那傢伙是老頭的孫子，和我沒有關係！”
“但那傢伙都追你追了三個多月了，你真的不想理他就搬過來住？一直這麼下去，我擔心他會發現我們的基地。”
“不用擔心，那個愛哭鬼弱得要命，不可能翻過科爾波山。不說這個了，我們先去基地那邊，我今天又拿到了好東西。”
“誒其實我也是……”
艾斯與薩博的夢想，都是出海當海賊。
他們把每天去鎮上打劫得來的錢財，藏在中央森林一顆大樹的枝幹里，作為海賊團的啟動資金。不確定物終點站惡劣的環境對他們沒有絲毫影響，他們熱烈的目光都落在一望無際的大海，堅信自己長大足夠強后就能擺脫這裏，在廣闊的大海上追求夢想，過上不同的人生。
不過與目標是擺脫原生家庭的薩博不同，艾斯沒有親人，他想出海，是為了證明自己不止於此。
他的父親海賊王哥爾·D·羅傑在他出生前就被海軍處刑死亡，母親波特卡斯·D·露玖為了躲過海軍搜捕，懷胎二十個月才將他生下，抱着他說出他的名字后就去世了。
他沒有血脈相連的親人，對他來說，從宿敵海賊王那裏攬下了他這個重大麻煩的海軍中將卡普，可能是最接近親人的存在。
可惜背負着海軍英雄之名的卡普很忙，一年最多能來看他一兩次，把他託付給了科爾波山的山賊照顧。山賊頭目達旦雖然是女性，照顧他的辦法卻更像是雌性野獸，和高鎮裏的正常人類母親完全不同。
不過，他也不需要人照顧，沒有親人也無所謂，一個人他也能長大變強，總有一天他會離開這，成為比哥爾·D·羅傑還要強大的海賊揚名世界！
然而在第二天，艾斯的目標就發生了些許偏移。
被他嫌棄的“弟弟”路飛，歷時三個半月終於獨自翻過了科爾波山，在艾斯薩博聚在秘密基地清點戰利品的時候，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高興地大喊，自認為實現了和艾斯做朋友的第一步。
從來只是嘴上厲害沒真動過手的艾斯薩博想滅口卻又不知道殺人的方法，把人綁起來后就僵着，結果路飛的聲音引來了附近有名海賊團的成員，艾斯薩博只好先一步跑開。
“……所以，你們就把路飛一個人丟在那裏了？他今年才七歲吧，你這個哥哥真是好狠的心。”
在約定地點沒等到人的克里斯托不知怎地晃悠找到了他們，聽完事情的原委，毫不猶豫地指責起了艾斯。
“都說了他不是我弟弟！而且這事和你沒關係吧？”
財寶和路飛的事情已經讓艾斯焦頭額爛，看到穿着雪白襯衫黑長褲，像是小少爺一樣搖頭指責他的克里斯托，心底的躁意怒火猛地躥了起來。
“你這個只知道和父母玩過家家的傢伙懂什麼？對我們來說這是性命相關的事情！”
“艾斯！”
見事情有失控的傾向，薩博連忙開口打斷。
“我們先轉移財寶吧？再拖下去，普爾歇米那伙人就要找過來了。”
“……我知道。”
為了不讓自己五年積攢的財寶被搶走，艾斯勉強壓下怒火，低頭不再搭理克里斯托，默默地加快了手中的動作。
見兩人都不再爭執，薩博鬆了口氣。時間緊迫，他也顧不上緩解詭異僵持的氣氛，埋頭和艾斯一起把財寶往布袋子裏丟，忙完抬頭，才發現克里斯托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你在發什麼呆？走了，薩博。”
“啊……好的。”
克里斯托那傢伙，應該不會是去做什麼傻事了吧？那傢伙沒和亡命之徒正面交鋒過，又有和艾斯有的一拼的習慣，如果真的變成他想的那樣……
越想越不安，薩博咬牙加快了腳步，和艾斯一起把財寶帶到之前準備好的備用點，確認了周圍無追兵后，就丟下一句我先去看看情況，捏着水管匆匆離開了。
“真是的，跑這麼快乾什麼，又沒人攔你。”
被留下的艾斯小聲嘀咕了一句，手上速度不減，沿着大樹表面的苔蘚摸了一圈后掀開樹皮，把袋子裏的財寶一股腦倒了進去。
一切收拾妥當，把在樹皮表面縫隙填滿苔蘚樹枝，確認從外部看不出異常，艾斯才滿足地鬆了口氣。
他早就下定決心一定要離開這裏，成為揚名世界的大海賊，這筆啟動資金無論如何都不能丟，除非——
漸沉的太陽變成了溫柔的橙色，穿過中央森林的風不再燥熱，冰涼的潮濕晚風混雜着清新的草木和腐朽的垃圾味道，聞了這麼多年，艾斯雖然習慣了，依舊不喜歡這股味道。
反正財寶也轉移好了，就去看看那些傢伙在幹什麼好了。
最後踩了兩下確定掩埋好了寶藏，艾斯重新趕往不確定物終點站，在沿路小混混看傻子一樣的目光中，握着生鏽的水管徑直衝向海盜海灣深處藍寶石海賊團的據點。
剛靠近，就聽到了裏面嘈雜的混亂聲音。
“克里斯托！路飛的繩子還沒解開嗎？！”
“再等下，這個手銬結已經卡死了，要鬆開還要點時間！”
“哼，在那之前，你們都會被我——”
木屋暗沉的木板破裂，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身體先一步行動了的艾斯遵從本能，捏緊手中還沾着木屑的老舊水管，狠狠地砸向手握長刀的普爾歇米。
從小在野獸混混中長大的艾斯身體素質遠超普通人，但終究只是十一歲的少年，匆忙擺出的進攻姿勢在經驗豐富的成年海賊看來，到處都是破綻。
普爾歇米哼笑一聲，銀光一閃，從正面砍斷了艾斯的水管，手腕轉動，正想給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來個刻骨教訓，頸脖忽遭重擊，重心不穩倒地。他旁邊的同伴因他倒下驚呼出聲，一不留神被搶走了匕首。
“快！克里斯托，用這個！”
“好、好的！”
被點名的克里斯托回過神來，慌忙接過薩博丟過來的匕首，大腦甚至來不及對上面濃重的血腥味做出反應，微抖的雙手已經用它劃開了綁着死結的麻繩，接住了軟綿綿倒在她身上的黑髮男孩。
鮮紅的血跡從眼前活生生的人身上流出，擋在自己面前的艾斯和薩博似乎正說著什麼，周圍體格是自己兩三倍的海賊正揮着武器逼近，克里斯託大腦漸漸從一片空白中恢復。
從小到大，克里斯托從父母處獲得最多的就是自由。
在她七歲前，父母還沒有那麼忙於研究時，每天晚上家裏都至少會有一人陪她。父親擅長在床頭故事中穿插人生道理，母親則愛在安利科研時講述各種自然規律。他們教她各種道理，卻從不規定她應該怎麼做，只是放手讓她去隨意嘗試實踐，並表示無論她做了什麼都會替她善後。
父母如此放養，克里斯托卻很神奇地成長成了一個三觀正常，甚至還很樂觀善良的女孩子。唯一的不足，就是對自己認定的事情特別執着。
七歲的小男孩被凶神惡煞的海賊綁走，克里斯托的價值觀讓她無法對此事束手旁觀，見薩博艾斯不管，便獨自行動了起來。
她不知道普爾歇米是誰，花了不少功夫才找到了這個小木屋，但從窗戶瞥見裏面小男孩被打得血肉橫飛的慘狀，她下意識後退了兩步，結果踩到樹枝引來了裏面人的注意，失去了先機又不知該如何和這麼多海賊一同戰鬥，要不是薩博及時趕到，可能就落得和這個叫路飛小男孩一樣的下場了。
下意識攬着遍體鱗傷的男孩站起來，理智告訴克里斯托她現在應該抓緊時間逃跑，但拋下同伴逃走這種事，她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
“嗚嗚嗚……不要管我……嗚嗚……快去幫艾斯……”
懷裏抽噎的男孩還強撐着想掙開她的手，克里斯托沒費什麼勁就把他按了回去，耳邊傳來利器的凜凜破空聲，她抓緊了名為路飛男孩的手，向前走了兩步，躲開了攻擊。
“你這個笨蛋！還往前走幹什麼？”已經從薩博口中得知路飛一直咬緊牙關沒有出賣他們，艾斯心情矛盾而複雜，見克里斯托一臉茫然地帶着人往戰鬥圈內跑，只覺得全世界都是自己想不通的事情，焦躁地沖她大喊起來：“我不會逃，這些傢伙由我來解決，你快帶着這個小鬼走！”
“……我也不會逃。”
在艾斯充滿疑惑的目光中，克里斯托輕出口氣，眼底迷茫消失，抱着路飛忽然消失在了原地，把他放到了木屋相對完好的右角，對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的男孩笑着比了個“噓”的手勢。
不止是路飛，整個小木屋的人都被克里斯托的‘瞬移’嚇了一跳，路飛的例子在前，離這個角落最近的海賊喃喃道：“難道是惡魔果實的能力？但這到底是——”
他的話沒能說話，因為放下了路飛的克里斯托下一秒就出現在了他的斜上方，右腿橫掃，圓頭黑色皮鞋正中他頸脖，一擊便把大約有三個她那麼高的海賊打倒，在他砰的落地聲響起時，又瞬移般出現在了艾斯身旁。
“好厲害——！大姐姐你和我一樣都是惡魔果實的能力者？這是什麼能力？”
雖然一隻眼睛上還糊着血污看不太清，路飛依舊拖着滿是傷痕的身體鼓起掌來，腫起的雙眼亮晶晶的，十分崇拜地看着克里斯托。
“呃，路飛是吧？你先在那邊休息，收拾完了這些傢伙我再好好和你說。”
第一次被人這麼直白地誇讚，克里斯托有些不自在地輕咳了兩聲，變扭地調整握匕首姿勢的同時也不忘安撫了路飛，獲得了一聲元氣滿滿的好做回答。
對路飛與克里斯托這一與當下環境十分違和的友好互動，艾斯十分不屑地嗤了一聲。
對艾斯的冷漠嘲諷，克里斯托友善地表示理解。
“嘛，艾斯你不要嫉妒，如果你表現地友善點，說不定路飛也會喊你哥哥。”
“誰想被那個笨蛋喊哥哥？這種愛哭鬼弟弟怎麼可能是我的弟弟！”
“路飛還小嘛，等他長大了肯定不會這樣了，是吧路飛？”
“嗯！等我和艾斯一樣十一歲了，就肯定不會哭了！”
“我七歲的時候也不會這樣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