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邊鎮最不缺的就是各種碎石瓦礫，克里斯托頗為挑剔地撿了幾塊比較乾淨的，躲在斷壁陰影中像是丟飛鏢一樣瞄準小混混。
她很明顯是第一次做這事，下手不夠果斷節奏又亂又慢，但氣息隱蔽絕妙，罵罵咧咧的小混混把附近翻了個遍碰到了艾斯三四次，卻連克里斯托裙角也沒見到，最後全被她精準命中太陽穴倒地不起。
正午的陽光，將廢棄的黃土地烤得像是燒紅鐵烙一樣滾燙，老鼠都受不了這折磨躲進陰影里，被高溫蒸騰得變形的熱空氣里，只剩橫七豎八的小混混，被嗡嗡的蠅蟲圍着，一動不動的，似乎——
“他們不會死了吧？我明明控制了力度。”
不安的擔憂問詢聲忽然在耳後響起，近到幾乎能吹動自己髮絲的呼吸，把艾斯嚇了一跳。
“你想幹什麼！”
後退一步，雙手下意識地擋在身前。見識了克里斯托實力后，艾斯已經把戒備調至最高級。
雖然這傢伙動作不夠利落很明顯是新手，現在還一臉單純地害怕擔心小混混死活……但這傢伙隱蔽氣息能力和速度都太可怕了！別說方才和小混混動手的動作，他甚至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移動到自己身後的！
“我沒有惡意的！”
以為艾斯是被自己方才兇狠出手嚇到了，克里斯托連忙後退半步，舉起雙手解釋。
“我很弱的不擅長打架，只是比較擅長隱藏氣息和跑步，剛剛丟石子的力道也也控制得和擊昏小鳥差不多，肯定沒傷害到他們性命！”
艾斯：“……”他根本不關心那些小混混的死活，只是被你突然出現而嚇了一跳而已。
見艾斯依舊繃緊肌肉一臉戒備，克里斯托決定丟出殺手鐧。
“我是薩博的朋友，真的不是壞人！我上個月看到你和薩博一起在洋米店裏吃霸王餐，為了見薩博才一路跟着你。”
“哈？薩博那傢伙是在垃圾山裡出生長大的，怎麼可能會有你這樣的朋友？”
“你想想薩博平時的言行舉止，像是在垃圾山長大的？”
“……是不大像，不過這種事情無所謂，而且無論在哪裏長大，薩博都不可能會有你這種朋友。”
“是真的！你聽我說……”
為了讓自己的話更有信服度，克里斯托列舉了薩博的各種衣着行動習慣，最後靠着最讓人生氣的‘有計劃亂來’勉強獲得了艾斯的信任。
兩人從藏身點走出來，艾斯把蛋糕盒丟給克里斯托去搜刮小混混身上的錢物，克里斯托則在確認他們都還活着后就鬆了口氣站在一旁，自言自語般和艾斯分享往事：
“……薩博那傢伙真的和外表完全不一樣！看起來是個善解人意的小紳士，實際上腦迴路和海王類一樣，有一次為了逃課直接把老師的假髮給掀了，事後還振振有詞地說這是他計劃的一環，這樣以後這個老師就肯定不會抓着他上課了，真的是……一點也不考慮還在老頑固課上要被遷怒的我！”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不美好的回憶，正抖落裙擺里沙子的金髮女孩越說越氣，忿忿地踢了一下腳邊的半截牆，直接把上層搖搖欲墜的幾塊磚頭踢落，往下方專心致志搜刮小混混的艾斯方向飛去。
“!”
不小心幹了壞事的克里斯托瞪大了眼睛，但在看到黑髮男孩的動作后，又放鬆了開來。
只見正熟練地扒開小混混衣襟，毫不嫌棄仔細摸過衣服每個角落的黑髮男孩在聽到磚石聲響的瞬間就跳了起來，拽着小混混的褲腰帶，像是拎着個布娃娃一樣輕鬆地拖着他一起往旁邊避了開來。
“你這傢伙沒事幹就回去！不要在這裏添亂！”本從小混混身上搜颳了一筆的艾斯心情正好着，因這突如其來人禍又皺起了眉頭，冷冷地看向克里斯托，“如果你再亂來，我可不管你——”
“這個給你！”
被打斷了話的艾斯皺眉低頭，看到自己一路辛苦保護的白色紙盒被遞到眼前。
紙盒頂部多了一個毛茸茸的黑色小狗錢包，眼睛部位是打磨光滑的純白水晶，剔透明亮，倒映出主人心虛的笑容。
金髮女孩雙手捧着紙盒遞出，十分乖巧，深海琉璃般漂亮的灰藍眼眸透着可憐巴巴的討好意味。
“這一路都麻煩艾斯你帶路了，我對這附近完全不熟悉只會給你添麻煩，這個就當做是……保護費？”
艾斯：……這世上怎麼還有自己主動上交保護費的白痴？而且這傢伙真的知道這個詞的意義嗎？
本着海賊不放過眼前財寶的原則，艾斯表情古怪地收下了克里斯托的“保護費”，不動聲色地捏了一下，感受到裏面紙幣的厚度后，認真思考起了把人帶回去的可行性。
秘密基地是肯定不能帶她去的，但可以先把她丟在中央森林，和薩博彙合后再帶人一起來見她也不是不行……反正這傢伙認識薩博，只要這兩人見面了，後續的事情就和他無關了。
看在錢袋裏紙幣厚度的份上，艾斯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同意這樁交易，正準備把觸感良好的毛茸茸錢包放進口袋，耳旁忽然傳來一陣風聲——
“住手艾斯！這傢伙可不像外表那麼好欺負——”
熟悉的聲音，讓下意識出手反擊的艾斯改變了揮出拳頭的軌跡，但沒有收斂力道，反而加重了一些，毫不客氣地往來人臉上打去。
可惜被躲過了，只淺淺擦過金燦的髮絲。
“艾斯你怎麼還打我？難道……你被什麼奇怪的東西附身了？！”
金髮男孩一手按着藍色禮帽一手握着和艾斯一樣的舊水管，筆挺的禮服雖談不上乾淨但還勉強算是整潔，如果不是臉上驚恐的表情過於滑稽，還頗有幾分小紳士的模樣。
不過他的外表騙不了熟悉他的人。
“我沒有！而且你能不能少看點亂七八糟的書？一點用都沒有。”
“我看書是為了學航海知識為未來出海做準備……你那是什麼眼神？冒險小說里也是有航海知識的！而且如果你真的是艾斯，為什麼要對我出手？”
“當然是因為你把我當做搶小丫頭錢包的人渣了啊！這種事怎麼看都不可能吧！”
一碰頭，兩個男孩就氣勢洶洶地吵了起來，瞪眼豎眉彷彿下一秒就要打起來卻又毫無殺氣惡意，從沒見過這仗勢的克里斯托一開始還有些驚慌，後面就津津有味地看戲，直到裏面出現了和自己有關的事情才開口解釋。
“那個錢包確實是我送給艾斯的。”雖然不喜歡小丫頭這個外號，克里斯托還是很誠實地說出真相還艾斯一個清白，“因為我想找薩博你玩又不知道你在哪，就請艾斯幫忙帶路，錢包是保護費。”
為了把事情解釋清楚，三人找了堵相對完好能擋黃沙和小混混視線的牆，一起說清了各自故事的來龍去脈。
因為自己過去是貴族這件事從沒和艾斯說過，薩博解釋的時候支支吾吾的，沒想到艾斯什麼也沒問，哦了一聲就跳過了這個話題，大半時間都是克里斯托在好奇追問薩博離家出走後的故事。
“……誒，原來薩博你離家出走後決定要成為海賊，還有了艾斯這麼一個好夥伴。”
克里斯托目光看向艾斯緊抱着的蛋糕盒，不出意外地發現艾斯故意把盒子放在遠離薩博的一側。
察覺到克里斯托的視線，艾斯轉頭警告地瞪了她一眼，得到了一個十分無辜的可愛笑容。
“那我再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薩博航海課禮儀課舞蹈課還有很多亂七八糟課的同學，因為那些課太無聊，薩博不在了沒人搗亂表演節目我實在聽不下去，就跑出來找他玩了。”
瀰漫著廢棄物霉味的垃圾堆斷垣中，金髮女孩提起雲朵般蓬鬆潔白的華美裙擺，笑着朝面前的男孩行了一個不倫不類的見面禮。
“初次見面，還請多多指教啦，艾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