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金與灰燼之鑰05
“哭啊,怎麼不哭了,別那麼不識趣——對,就是這樣!”
“岡島哥,她怎麼叫得那麼大聲啊,會把人引過來的吧?”
“要不,我去找塊毛巾把她嘴堵上吧。”
“哦,記得快點回來,那邊的,你過來先捂着,小心點別憋死了,不然下回沒得玩。”
夕陽沉沒,放學后體育場的器材室里,她被幾隻手摁在地板上動彈不得,校服袖子在掙扎中被撕壞,光裸的手臂剋制不住地顫抖。
不,不要,我還沒活夠,還不能死在這種地方,我會聽話的,別殺我——
築城院椿不知道他們今天又想玩什麼新花樣,直到領頭的岡島拿出了紋身針,他顯然也不會刺青,只會玩弄着將針不斷刺進血肉,粗糙而扭曲地畫出一個大致模樣。
她如他們所願,哭得撕心裂肺,瘋狂到近乎泣血,又被迫吞回喉嚨里成嗚咽。
“這可別怪我,誰讓你看見大家賣貨了。”他惡意地調笑,“要不是我讓你加入咱們,你早被組裏的大人們撕成碎片了——擋人財路可不行,我們高高在上的優等生肯定會去報警的,你說對不對?”
“可是我沒看見!我什麼都沒看見——我根本不知道你們在幹什麼?!”
弱者的辯解沒有人聽。
築城院椿哭不出來了。絕望殺死了她的眼淚。
現在她寧願岡島一刀捅死自己。
一針,又一針,血漫出皮膚,無止境的痛苦攥住了築城院椿的心臟,岡島那個瘋子還在她耳邊絮叨:“沒關係,反正你也是我們中的一員了,知道也不打緊。”
“你昨天看到的那個是赤金,嘿,那可是個好東西,見效快,爽得昏頭,嘗了以後沒有人不想來第二次的,連老師都有來下單,對了,要給你來點嗎?”岡島笑嘻嘻地再扎一針,“不過咱們生意的大頭還是灰燼,畢竟只要賣出去一把槍,子彈就不愁沒人買了。”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少女麻木地望着,眼前一片漆黑。
……就像明明你不叫岡島啊,今井明。
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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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有跟任何人說過這件事。”美麗的人彎腰看進她瞳孔,“所以米花高中校方和警察都不知道這方面的交易,是嗎?”
築城院椿的視野已經扭曲成一團,下意識點頭。
判定,實話。
出於心理陰影般的不安,她寧願間接無視了諸多案件,對其他人保持沉默,而把這個秘密帶到墳墓去。無法評價,畢竟他也沒資格評價。
“你——”在碇吟選獲取更多信息前,築城院椿的手機發出了嗡鳴,“看來有人找你,先看消息吧,是短訊?”
手機的主人顫抖了下,但仍死死地閉着嘴。
她看清了提示音發來的原因,通知上寫的是FAKE。
築城院椿沒有遮掩手機屏幕的意思,碇吟選也看到了提示,圖標相當簡潔,黑底上一條白色的無限符號狀銜尾蛇,邊框上小小的紅色圓點在等待:“FAKE,聊天軟件?它有什麼問題嗎。”
“你很害怕。”
“因為,因為。”築城院椿忽然摁滅了屏幕,雙手攥着手機垂下頭,漆黑長發滑落肩頭,如從前般無數次地遮住了神情,“這是我從今井,不,岡島那裏偷來的東西,那些人都在用這個東西。”
“我見過他們用這個軟件做生意,從上面接單。”她逼迫自己正視現實,說出來,現在有機會說出來,“後來我趁他們心情比較好的時候,問來了軟件,這是一個私密性質的論壇,註冊賬號必須有邀請碼,而且得是註冊滿一年的賬戶發出的……岡島幫我註冊了這個。”
“FAKE是岡島組內部專用的?”碇吟選打開手機搜索了下,果然沒找到安裝包,看來邀請碼和安裝包八成是綁定產品。
“不。”少女終於抬頭,剪水秋瞳一片死寂,“那是所有人的惡。”
“藥品走私,人口買賣,□□流通,證件偽造,太多了,只要是刑法上能查到的條例FAKE里都有違反。”築城院椿的聲音墜在地上,輕到無法迴響,“它有展示隨機發佈信息的公告板,也可以建立私人聊天室,權重越高的能看得越多,岡島他們經營着賬號,替岡島組販毒和販賣武器。”
每次打開時她都會想,人怎麼能,壞到這種地步呢。
是這種憤怒使她即使恐懼到了這個地步,仍沒有卸除這個毒瘤嗎。
或許還有用,或許還有救。
“如果有人向警方泄露的話,FAKE會怎麼處理。”
碇吟選沒問你為什麼不舉報這種顯而易見的答案。
“論壇里權限最高的是管理員,可以查出任何人的IP位址,除了創始人Kingship(王權)可以查外,常駐多年的管理員Azrael(亞茲拉爾)也可以……只要發個懸賞,所有人都會熱衷於消滅那個阻礙生意的叛徒。”她扯了扯嘴角,疲憊至極。
財帛動人心,更何況豺狼。
黃昏亘古綿長地籠罩大地,無人所知的這一角里凝滯而安靜。
紛飛的可能性與推算在神探腦海中起落,他再次把手放在少女肩頭。
“築城院同學,你相信我嗎?”
沒有案件是無法解開的,正如沒有死亡應當隨意降臨。
對方的回答是把手機無聲地放進了他手心。聰明的孩子。
他利索地點開了那個軟件,簡潔優雅的設計相當前衛,如果這個軟件全部都是創始人多年前一手包辦,那它想必也可以稱得上是一句天才。
這是築城院椿的賬號,Toon(椿),有人匿名給她發來了一條私信。
“為什麼你就是學不乖呢?(哭泣)”
嗡鳴剛好再次發生,第二條私信附上了條連結,碇吟選思考了下,還是點了進去。跳出來的是一個直播頁面,還未開始,但公告已經掛出。
“感謝大家捧場!歡迎收看工藤新一,這位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日本警察的救世主,是怎麼變成救不下小女朋友的鐵廢物的!”
119+,收看人數源源不斷增長中。
“碇先生——碇先生!”驚慌的童音突然響起,江戶川柯南飆着滑板急剎在圖書館門前,三步並作兩步往台階上蹦,“您有看進小蘭姐姐嗎?!”
他眼裏在玩手機的白髮青年搖頭:“沒有,毛利小姐今天沒來過圖書館。”
該死,毛利大叔出門工作不在家,他們本來約好了晚上出去吃飯,結果在校門口等了半天也不見小蘭人影,電話也打不通——
“看看手機,江戶川。”碇吟選揚了揚屏幕,隱約可見一個直播界面,“連結我發給你了。”
名偵探深呼吸打開頁面,急速增長的觀看人數嘲笑着他,公告的囂張和挑釁毫不掩飾。
理智下莫大的怒火開始升騰爆裂,與之伴生的還有無盡擔憂。蘭。
——代價,我會讓始作俑者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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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氣溫格外熱,晴空萬里。
安室透乾脆單穿了襯衫和馬甲就出發了,結果倒霉地讓血濺了兩簇,早知如此他該穿那件比較好洗的夾克,免得平白報廢一件不耐洗的馬甲。
剛從波洛那邊換班的波本嘆了口氣,反手把偷襲的人砸進了牆。
“我們是不是可以和平點地聊兩句了?”
腦震蕩的人當然回不了話,空氣里一時極度寂靜,只剩到處哀嚎的人,村瀨界人有眼色地斂聲屏氣,只做一個沉默旁觀的帶路者。預判沒有錯,比起勢力廣大的岡島組,彷彿謠言般的組織才是真正恐怖的那個。
他豪賭成功了。
“要是你們都像村瀨那樣識趣就好了。”波本微皺起眉頭,相當困惑地敲了敲唯一完好倖存的辦公桌,“或者像鏡那樣有用也行,可是如果你們既愚蠢又廢物的話——”
“那我留你們活口的理由在哪裏?”
語氣瞬間不耐,金髮男人冷酷地上膛,與那張笑起來甜蜜的臉毫無關係。
有人敲了敲門:“波本,收尾準備好了。”
紫色的眸子一掃室內慘狀,視若無睹:“密碼盒需要回收嗎?”
“不用。”波本沒回頭,“那裏面是炸彈。”
鏡瑛流的確很好用,不止是會計方面的好用。
他給鏡瑛流安排的任務是變裝成他自己,那一身是波本剿滅岡島組總部時穿的,但凡有倖存的人都絕對不會忘記,而鏡瑛流要替他將假裝成機密文件的密碼盒塞進偽造的死信箱,上面貼了組織特製的信號發生器。
岡島組的殘黨襲擊了鏡瑛流,偷走了它。這就是他們這個臨時據點被發現的原因。
“我沒有桑格利亞那個女人那麼好說話。”
波本平靜地下了最後通牒。
“把組織你們這群人的頭目名字吐出來,不然就去死。”
組織要的是岡島組徹底的癱瘓覆滅,不留一絲餘地。
被放倒的人們面面相覷。
“不知道,不是,我們真不知道!”有人憋屈地叫起來,“是軍師聯繫我們的,可是我們組裏頭誰也沒見過那傢伙,只有組長認識他,可……”
岡島志伸前不久剛死了。
不對勁,直覺在報警,岡島組是有軍師這種助手般的存在,但組織當初剿滅清點屍體時,報告上已經確認死亡了才對,如果那個不是軍師的話,岡島組的軍師會是——
兩把槍分別瞄準了心臟和大腦。
“看來這場局是我賭輸了。”
村瀨界人談笑風生,只有眉間隱隱抽搐,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在波本毫無波瀾的眼神與槍口上,“不過既然有用的在您這還有條活路,我也不算輸到底吧?”
“有意思。”波本無視了咬着心臟方向的危險,評價譏諷,“扮成叛徒的樣子帶我除掉了明面上的部分,又以軍師的名義藏起了剩下的岡島組,岡島志伸是你朋友?你們這還真是情深意重。”
村瀨界人竟然苦笑了下:“如果不是貴組織把岡島家全滅了,我也不想這麼出爾反爾。”
“我和志伸認識了這麼久,就算不□□也總得幫點忙,到是您,組織真的不給岡島組一點活路了嗎——”
他的言語交鋒倒在了鋼筋之下。這裏是未建成的工地,原材料隨手可得。
“本質上還是個蠢貨。”組織的決心從來不容置喙。
鏡瑛流扔開染血鋼筋看向波本,“怎麼處理?”
“你還真是有組織成員的自覺。”
金髮男人似笑非笑,危機解除也沒有垂下手腕,槍口迅捷地平移向了他的頭顱,“但打斷代號成員和村瀨界人的談判,罪加幾等?”
黑髮紫眸的少年臉色未變,坦然對視:“用不着他了,我已經找到他用這個據點想藏起來的東西,是高濃度的混合□□,存量不少,具體記錄在樓下。”
組織經驗守則,有功不搶是等着被人殺。
“我去看看。”波本轉身把還醒着的人都補了一記手刀,徑直路過了他。
鏡瑛流看了眼滿地的活人,跟上時沒說什麼廢話。
波本讓這些人都活下來了,包括村瀨界人,反正後者仍在白色的世界裏擁有身份,只要他還珍惜自己的名譽和律師執照就不會多嘴,想必經過這次的警告,和組織作對的膽量早就灰飛煙滅了。
……降谷零啊。
賬本平平無奇,這幾個月都只有運入的記錄,只有兩筆運出,安室透看了看時間,一次是一月底,一次是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