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翌日,你在生物鐘的摧殘下睏倦地蘇醒。
一夜未關的窗戶旁結了些晨露,有不知何處飛來的蝴蝶停留在窗沿,輕柔地扇動着翅膀。
你望着窗外明媚的太陽,用力伸了個懶腰,準備去往今天的實習工作。
只不過你才迷迷糊糊地下了床,腳尖卻倏然觸碰到某個有些燙人的東西。
你被嚇了一跳,驚慌失措地低頭去看,竟見到昨日的中二少年居然還未離開。
他睡得正熟,乖巧地蜷縮在你床邊的地毯上,長發散亂地鋪開,那雙總是凜冽的眉眼此刻輕輕合攏着,倒難得染了幾分安靜。
像只貓。
雖然那傢伙戴着明顯是犬科的胡狼帽,凶起人來唇間還若隱若現着小獸似的獠牙,可你就是覺得他像貓,分外鬧人的那種。
你蹲下身,想叫賽諾起床,只是指尖還未觸到他的胳膊,甚至就連“喂”都還沒喊出聲,那傢伙就倏然抬手執着那柄權杖向你敲了過來!
“哇!”你被他嚇了一跳,頓時跌坐在了地上。
你剛想咒罵他大早上的幹嘛戾氣這麼重,垂眸一看卻發現賽諾居然還閉着眼睛在睡覺。
所以他剛才敲你的舉動完全是出於潛意識的本能防禦嗎……
對於現實的認知讓你覺得賽諾就是個中二病的少年,但他身上無數種蹊蹺的設定又在反覆動搖你的世界觀,讓你對他所說的一切愈加懷疑。
但最後你那即將遲到的實習工作把你拖回了現世。
實習的考核期最不能耽擱,你急急忙忙地梳洗完畢,又在準備出門時回頭看了一眼仍未醒來的賽諾。
你的出租屋位置比較偏,家裏最值錢的東西也就客廳里的電視和冰箱。
想着那傢伙應該不會傻到一個人去偷冰箱,你便索性反鎖了大門,然後急急忙忙衝去了公司。
你乾的活是替公司接來的單子寫文案,再加上又是實習期,平日裏就是查查資料碼碼字,多數時間都是在玩手機摸魚。
趁着沒活乾的功夫,你借用公司的電腦搜索了一下小腹上那個忽然出現的文身。
你記得賽諾稱呼它為“荷魯斯之眼”,但你上網搜索了半天,卻發現你身上的紋案和網上搜索出來的結果並不相同。
更不要說他和你反覆提到過的赤王,教令院,須彌,還有什麼所謂的禁忌知識,網上根本就沒有相關的記載。
最後你只得癱坐在公司的電腦椅上,祈禱着賽諾可以在醒來后自己就乖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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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正在午休的時間點,你的小姐妹站在食堂門口同你招了招手。
女孩子名為周潤玉,是你大學時期的舍友。
你倆的關係一直不錯,如今找的實習公司也是同一家,只不過不是同一個部門,但這並不影響你們每天在午休的時間小聚。
公司的食堂價格便宜分量又大,每到午休的時間點,隊伍都排得門庭若市。
你和周潤玉排隊排得無聊便會扯些最近的八卦。
譬如今天的八卦內容是“城市附近的沙漠底下被挖掘出了遠古遺迹”。
你向來對“考古”和“遺迹”這種關鍵詞不太感興趣,只有聽到那沙漠是你之前去過的旅遊景點時,才會意思意思抬頭看了眼周潤玉的手機屏幕。
現場的照片拍攝得並不算清晰,偌大一片沙地之上,到處都是翻滾着的塵灰。
而在那處你無比熟悉的警戒線之後,一頭渾身由機甲甚至是火炮組裝而成的巨龍正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看上去像是因為沒有能源而停止了驅動。
機甲,火炮,還有機械龍的外觀。
“啊這……”你張了張嘴,一臉不敢置信地看向了旁邊的周潤玉,“這一看就不像是古代人會有的文明啊?”
“這就是由古國坎瑞亞留下的戰爭機器,貨真價實的遺迹。”對方回答得很快。
這般好似對古文明瞭若指掌的自信語氣讓你忍不住揶揄她一句,“哎呀,想不到小玉對這個感興趣啊,居然懂得……”
“這麼多”三個字還沒來得及被你說出來,你卻忽然身形一怔閉上了嘴巴。
剛才說話的那個人……好像是個男聲?
與此同時你也看到了周潤玉呆若木雞的眼神,她正震驚地偏過腦袋望着你的身後。
你感覺背後的寒毛都一根根地豎了起來,在給自己做了無數次的心理建設后,你僵硬着身體轉過了頭。
身着怪異服裝的銀髮少年就這麼抱臂站在你的身後,凜冽着猩紅色的豎瞳幽幽望着你。
“你怎麼在這!!”
你驚呼,讓這本就因穿着奇怪而被人群唏噓着的傢伙得到了更多的注目。
賽諾微微偏了腦袋,從喉間擠出聲冷哼,似乎對於如此多人的環境並不感到羞恥。
他甚至還能認真着神情,一字一句地對你鄭重說:“你別想從我的手裏逃走。”
食堂電視的大屏幕上,霸道總裁望着女主在大雨里奔逃而走的方向,無比同步地說了句,“女人,別想從我的掌心裏逃走。”
“……”不行,你的腳趾在抽筋了。
如果賽諾再給你玩點尬的東西,你可以用腳趾直接給他摳個赤王宮殿出來,也不用他這麼興師動眾地去找了。
大概是感受到了你身上散發出來的尷尬氣息,周潤玉小心翼翼地湊了個腦袋過來,擠到了你們兩人中間。
她像是思忖了許久,才想了句或許可以緩和氣氛的話道,“你……你哪裏認識的coser?挺帥的哈……”
賽諾的眸色變得更深冷了,而你的臉色也愈加發黑。
周潤玉:“……”
完了,踩雷點了。
這裏又多了一個尷尬的人。
故事的最後,是你連飯也顧不上吃,只一把捉過賽諾的手,同逃跑似的衝出了食堂,直到在公司樓下一個鮮少有人經過的小道上,你才氣喘吁吁地停下了腳步。
掌心裏的熱量倏然一涼,是賽諾抽回了自己的手。
看上去有些厭惡肢體觸碰的少年轉了轉手腕,然後抬眸冷冷看着你,似乎還在等待你回答他剛才的問題。
但此刻尷尬指數已經快要突破頂點的你並沒能感受到他的威壓。
少女就同他一樣雙手抱臂,像是家長教育孩子似的對他嚴肅道,“你歲數小,我懂你中二病的年紀還沒有過,會幻想一些不存在的東西很正常。”
賽諾眯起了眼睛,挑眉不語。
“但我是一個要臉的成年女性,你懂不??在家裏陪你玩玩沒有關係,但現在人這麼多,臣妾丟不起這個臉啊……”
你感覺你已經在努力剋制自己即將崩潰的情緒了,甚至還帶了點懇求的意味在裏頭。
只希望賽諾可以趕緊從你的世界裏離開,至少,別讓你實習公司的老闆覺得你也是個中二病。
然而,回應你的卻是對方雷打不動的冷漠神情。
“玩?我沒有在和你玩。”
彼時彼刻,你無比確信——
如果賽諾真的是他所說的大風紀官,那麼他一定是那種辦起事來連私情都不會顧及到的冷麵閻王。
說實在的,你確實有點崩潰,因為你根本無法理解賽諾到底是如何找到你的。
從沙漠上找到你的家,又在你一點信息都沒有留的情況下,輕而易舉地在公司找到了你。
“那你到底是想要我怎麼樣……?難道真要我戴着項圈,跟着你乖乖回什麼所謂的須彌嗎?”
你話音落下時,賽諾似乎察覺到了你想要“拒捕”的情緒變化。
對待像你這樣試圖與他有肢體衝突的犯人,對他來說要比只動嘴皮子的勸說要來得輕鬆許多。
但他感覺不到你身上的殺意。
和那些須彌的作弊者,亦或是鍍金旅團那想要與他殊死一搏的瘋狂截然不同。
你就像是一隻軟弱無能的兔子正在挑釁對它虎視眈眈的狼,讓他忍不住想要收回利爪,看看你能拿出些什麼本事。
於是下一秒,你如他所料地捉過了他的手。
只是在賽諾以為你會用那些三腳貓的功夫去折斷他的骨頭時,你卻將他的手放在了你的喉間。
從你身上源源不斷湧現出來的力量與赤王非常相像,讓賽諾又一次因震驚而遏制住了要傷害你的衝動。
不過你本人似乎並感受不到這力量的存在。
也是此刻,你濕熱的吐息噴打在賽諾的手背,隔着他熾熱的掌心,比你身上赤王之力還要更明顯的,是你肌膚下突突跳動的動脈。
少女的脖子纖細柔軟,能透過白皙的肌膚看到底下紺青色的血管。
“怎麼不動手?”
你說話了,頸間細嫩的肌理上下滾動,在他指尖如心跳般柔軟膨脹。
“我……”他忽然感到口乾舌燥。
下一秒,少年的瞳孔像是只受驚了的貓兒驟然縮小,他“咕咚”吞了口唾沫,抽回了自己的手又與你拉開了足夠安全的距離。
你從未見過這傢伙的臉上會出現如此驚慌的表情,便好笑地問他:“你怎麼了?”
賽諾依然沉默,只是神情愈加古怪。
他視線灼灼盯着你,紅瞳就像是對漂亮的玻璃珠子,在耀目的陽光下倒映着你的面龐。
“算了,我回去了。”
見他好像有所收斂,你也不想與他過多計較,可在你轉身打算回食堂吃飯時,身後誰的肚子卻傳來聲“咕嚕嚕”的怪叫。
有個小中二病肚子餓了。
腳步一頓,你悠悠轉過頭去,望着那宛若小貓般一驚一乍的少年笑而不語。
“……”
對方倒也倔強,明明肚子一個勁地亂叫早就出賣了他,他還要彆扭地轉過臉去不願看你,只露出髮絲間泛着淡淡緋色的耳尖。
不知為何你忽然覺得他有些可愛,再加上丟個未成年在這裏不管不顧也實在是狠心。
最後你哀嘆了口氣,主動邀請他,“行吧,從沙漠追過來也確實挺辛苦的,走,跟我去吃飯吧?”
“我不需要。”賽諾回答得毫不猶豫,好像吃了你的飯就是收了犯人的賄賂,他有一套堅定的清官法則。
“別倔強啦,到時候你可別沒抓到犯人,自己就先餓死了。”你拍了拍他的肩膀,將他往自己身邊攬了些距離。
你家裏有個跟賽諾差不多年紀的弟弟,今年剛讀高中。
小傢伙平日裏姐姐長姐姐短的特別粘你,還總拿老媽給的零花錢請你喝奶茶。
所以對和你弟弟看上去年紀差不多的賽諾,你難免要心生幾分憐愛。
大抵是你身上與赤王相似的力量太強烈,又或許是什麼獨屬於“大姐姐”的威懾力,賽諾最後竟鬼使神差地聽了你的話,應允了你的邀約。
但他的尊嚴讓他跟在你的身後還不忘記要冷冷提醒你:“你可別想在食物里做手腳。”
你:“……首先做飯的不是我,其次,請你吃個飯還得走司法程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