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現場的氣氛有一些尷尬，但好在這身裝備能夠擋住絕大多數表情以免自己表情管理失控。

本來被拎起來的少年直接重力作用下掙脫了束縛而落到了地上，以一種視死如歸的眼神撲騰着。而就他自己而言，他覺得自己除了幫對方解決了後面的追兵之外什麼都沒有做。順着對方視野望去也沒有其餘的危險源。

也許是應激反應？先前的場面導致對方受到了驚嚇，這已經是最合理的原因了。

傑森在地上做出了十分詭異的逃脫姿勢，在面前黑影伸手過來的時候照着手背就是一咬，動作和反應相當地快准狠。

衣服材料毫髮無損，傑森牙口遭受重擊。

埃特諾反應過來對方的攻擊傾向之後頓住了，根據情況來判斷，可能——他的意思是可能，對方萬分戒備的是他。考慮到自己換成蝙蝠裝之後飯恐怖指數加成以及剛剛的追擊氛圍，他的危險程度看起來是比剛才解決的幫派成員要高上不少。

“安靜。”

“我這裏沒什麼你想要的——唔！”

在傑森聲音擴大之前，他總算看清楚面前的確實還是人類，頭上頂着像貓耳一樣東西的黑色面具男，看起來很兇，但是沒有殺氣。而他堪堪開口之後就直接被攏到對方懷中，堅硬的制服材料帶着哥譚夜深露重的寒氣。

他沒來得及適應，對方就直接甩了什麼東西出來。然後他跟着在空中盪了一圈還不敢中途下去，直到他們來到另一個地方他才能迅速地鑽出來。

“這裏目前是安全的。”

“你……你到底想做什麼，如果你想知道黑面具的事情找我找錯人了，我只知道他的幾處□□點和軍火倉庫，他們不會傻到現在還不轉移。”

傑森吞咽了口唾沫，不敢完全信任自己的直覺，但也不能表現的毫無價值。

畢竟一個腦子裏裝了點什麼的目擊者，和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白板來說，前者活的時間肯定更長，只要有時間就有機會可以改變，就像他這次從黑面具嘍啰的手下成功出逃一樣。

一般人對待未成年都有一種輕視感，他不敢賭這個人有多好心，但他儘力想要鑽鑽空子。

老天，哥譚，你在哥譚的晚上想找一個好心人，還不如祈禱一出門就掉進臭水溝然後被恰巧路過的億萬富豪領養當少爺。

“你還知道多少？”

埃特諾頓住了片刻，他救人時幾乎沒什麼目的，而對方口中的線索則是意外收穫。雖然不確定正確與否，但是可以排除和追查。如果對方說的地方是真的，那自然他之後可以前去觀察，而就算是假的也無傷大雅。

他儘力讓語氣顯得不那麼生硬，但配合上整體的外表來說，有用，但不多。

“我可以告訴你，但你得保證不讓那些人再找我的麻煩。你知道這些了被發現也可以躲掉，我可不行，所以你必須答應。”

傑森警惕性質地在說話途中向後撤了半步，然後挺胸壓制住自己的心虛，振振有詞。

男人冷靜點頭。

他有些狐疑地抬頭盯了一眼對方的下巴，這個黑漆漆的傢伙露在外面的部位基本就只有這些。他當做對方同意自己的條件。

傑森清了清嗓子組織自己的語言，同時也回憶記憶中的那些細節來推敲，他沒想着用假消息糊弄人，這樣萬一栽了估計就是兩邊都有人來抓自己了。

“具體地點我不清楚，他們沒讓我聽到太多，你既然也招惹了他們就應該清楚，黑面具的手腕控制着整個上東城，在伯利萊和犯罪巷的交界處有他們的毒窩，還有米勒灣的港口是他們做交易的地方，最近那兒一定有大事發生。”

“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現在該你履行諾言了。”

話語落下之後，他迅速貓着身子往後面鑽走，對方也沒有想要攔他的意思，只是視線一直鎖在他的後腦勺上讓他總感覺脊背發涼，縮了縮脖子迅速拉開距離。

只在最後幾乎感覺不到視線的時候他回頭再看了一眼。

那個奇怪的傢伙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傑森有些不可思議地又睜大了眼睛，感到不解，因為這條巷子是直通的，沒有岔路，而他走的是唯一離開的方向，對方剛剛落在身後按理來說是不會突然就失去蹤跡的。總不可能有瞬移的超能力吧？

算了，管他的，其他人都不可信，還是自己藏好更妥當。

＊＊

這次的行程和預計的有偏離，他確實趕上了，但是也撞到了早在防範名單里的勢力。

哥譚的區域劃分之中，目前黑面具所佔據的區域更接近中心，並且他的名氣目前最高。按照發佈的任務來看，他應該拳打腳踢無數奇妙變異罪犯然後赫赫有名。但目前來看，他並沒有遇到過什麼超出科學常理的情況。

埃特諾回去撈走自己的車后卡了死角換好衣服。

然後從正門進入再下到車庫，再晃到正門開門準備迎接阿爾弗雷德的晚餐，而並未緊閉的窗戶能夠泄露出裏面的味道。

他可以嗅到芝士焗龍蝦的氣味，那符合他的喜好。

埃特諾心虛地抖了抖衣襟，保證身上的氣息和他所說的酒吧約會沾得上邊，淡淡的香水和酒味再加上稍微凌亂的頭髮，完美的偽裝。

“哇哦——”

直到他聽到了裏面很顯然和管家口音不符的年輕人聲線，似乎還有些熟悉。

他抿了抿唇，從口袋裏面抽出的手因為空氣而感到寒冷，但隨着門戛然而開裏面溫暖的氣息涌了出來，又帶來几絲暖意和木質的淡淡熏香味，感覺比起之前多了些人氣。

“嗨，韋恩先生，又見面了。”

青年眨了眨眼睛，看起來似乎相當愉快地從沙發上彈了起來，蔚藍的眼睛帶着點淋漓的光暈。

這是迪克·格雷森。

青澀的警官和阿福坐在了一起就像是一對祖孫，其樂融融配合手舞足蹈地想要表達什麼，而阿福在門稍微發出聲音之後就儀態得當地站起。

“韋恩莊園從不在老爺歸家前落鎖，所以來訪的客人一概不拒。”

懷錶顯示半夜十一點鐘，這位老牌的英國紳士西裝筆挺站在客人身側，對着遠處昏暗的門廳點頭示意。

“即使您不回來，我也會派專車把遲遲不歸的未成年客人送回家。”

名義上的韋恩心虛但自如地跨進了自己的莊園，選擇性地遺忘掉老管家話語裏那一點英國委婉話術，關於自己回來得太晚這個問題的。

“我猜我應該具有哥譚夜行的獨自行走權？而且今年我就達到成年標準了，我看起來也沒有弱不禁風，至少會比韋恩先生安全不少。”

迪克話中帶着一些自我調侃的態度，然後伸手朝着他揮了揮手。

“那可未必，你也不大安全，你這樣看起來挺不錯的。”埃特諾向迪克點頭，示意自己看到他過分充足的存在感了。

“以及，我當然也歡迎一切客人，很高興在這裏見到你，迪克。看在你的份上，阿福的手藝一定比平時更精進。”

“僅僅是挺不錯而已嗎？嘿，我還以為這樣看起來相當帥氣。”

迪克抬起手臂看了下衣服褶皺，然後靈巧地原地轉上一圈好展示自己的全部裝扮。

“我沒想到這麼快，阿福看起來很酷，就像紳士特工一樣，甚至打開門的時候嚇了我一跳。我是說，物理上的一跳，你明白人的潛意識反應很難抑制住的對吧？”

埃特諾聳了聳肩膀充作回復。

阿福將餐桌打理的井井有條，看起來菜肴異常豐富。前菜已經呈上，而湯還冒着熱氣，熱盤后是雪葩，沙拉和奶酪。牛排和煎蛋還在滋滋冒油。

他不知道為什麼迪克會出現在這裏，思路不夠清晰，但前些日子的調查並不是徒勞無功。

至少他可以確認還沒結案的那具屍體，尋本溯源來看那和黑面具那邊的線人有所聯繫，再考慮到處理乾淨的人體特徵，這顯然不是初次作案。目前最為奇妙的地方在於對方為什麼要針對一個剛來此地的人。

換一個思路，也許這不是針對，是因為那具屍體，才有後面的恐嚇，而對方不會動真格因為並無必要。

埃特諾一邊用刀叉叉住小塊牛排，再送至口中，腦子裏則是混雜着各種各樣的猜測。

一個擁有巨額財富的人突然死去，且財富無法流通。這必然會讓哥譚裏面變得更加混亂，而這會影響一些聯繫，目前還不能清楚。如果吞下更多的地盤會導致本身陷入暫時和平的平衡打破。

這種時間段，迪克作為見習警察，突然拜訪的意思自然也值得深究。也許警局那邊有新的消息，所以藉助之前的露面方便探聽消息，或者證人保護。

桌椅挪動的聲音驚醒了他的思考。他抬眸便能看到迪克帶着有些抱歉的神情舉起手機示意要接個電話，表情還帶着一些茫然，當他回來的時候看起來沮喪了不少，甚至錯覺頭髮都有些可憐地耷拉。

而阿福的視線掃到了他身上。

埃特諾深知，這一定是某種暗示，避免他在交談中消極怠工的可能性。阿福的眼神讓潛意識警告他必須得要說些什麼。

他挺胸之後深呼吸片刻，然後儘力維持着好奇的眼神開口。

“發生什麼了？你看起來不大好，迪克，如果需要的話我們完全可以傾聽。”

“實際上，不算什麼事兒。”

迪克回答地算是輕快，只是面容上還帶着一些為難，但隨之甚至看起來頗為豁達樂觀。

“我的房子——今天被炸成敞篷了！不要用那種表情看過來，保險公司剛剛才通知我損失已核實，百分百賠付。要我說，我在哥譚待了這麼久，也不過只被炸過一次房間，算是運氣不錯了！”

……等等，也許不應該這麼比較。埃特諾誠懇地想，即使是在哥譚這也太過倒霉了。但是眼前這個無家可歸的年輕人甚至可以說是輕鬆？就好像是擰開瓶蓋抽中了再來一棟一樣。

“這就是哥譚，韋恩先生，你在進入地界的時候看到過那個巨大的廣告牌了吧？‘歡迎你來到哥譚——快逃！’哥譚特色的典型代表。”

氣氛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埃特諾在兩個人四雙眼睛的凝視下站起來，花花公子今晚花天酒地還沒醒酒，晃悠到阿福身後壓着嗓子，開口一嘴英腔：

“看來今晚我不能開專車送這位年輕人回家了，至少庄園裏修出樓內車道前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