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喪鐘
這次進入邀請函的流程跟前幾次不太一樣。
其實,亞度尼斯第一次進入邀請函時就感受到過這種沉沉浮浮飄忽不定的感覺，但不知道是不會因為習慣了,後來進入邀請函時,他也不會去刻意感受。
或許是因為這次的心情不同，那種最初的感覺又回來了。
就像是自己的靈魂都被風吹走，又被狂風卷上高空，在空中沉沉浮浮,朝着某個方向飄蕩。
不過,不同於以往毫無知覺的旅行,這次飄蕩途中,亞度尼斯居然看到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
老人身材瘦小,臉上的皺紋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看起來起碼有七八十歲。
他正坐在桌邊，專註地擦拭着一個圓形的盾牌。
盾牌整體呈紅白相間的顏色,在紅圈和白圈之間，有一個被藍色圓形包裹着的白色五角星。
因為覺得這個盾牌有點眼熟，亞度尼斯不禁多看了兩眼。
這一駐足，讓他看清了老人那雙純凈的藍眼。
與蒼老的外表十分不符,這雙眼睛純凈到像是剛出生不久的嬰兒身上的,又彷彿極地里的浮冰，於純凈之中，蘊含著能夠看透一切的智慧和安靜的溫和。
亞度尼斯莫名被這雙眼睛給震了一下。而對方似乎也因此注意到了他。
老人有些驚訝,連擦拭盾牌的動作都停了停，問起亞度尼斯的去處。
像是被一股推力驅使，亞度尼斯鬼使神差地回答他了：“我想回到過去……去改變現在的一切。”
老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隨後,他說：“可是,你又該怎麼保證你所創造的‘未來’,就是你所需要的呢？”
隨着這句話的落下，老人也彷彿想到了什麼，周身縈繞着一股淡淡的無奈和憂傷。
亞度尼斯咬了咬牙，與其說是向老人解釋，不如說是在說服自己：“反正也不可能比現在更差了。”
老人沒再說話了，像是在發愣，又像是陷入了沉思。
見對方沒有與自己繼續對話的意願了，亞度尼斯也就繼續着自己穿梭時間的旅程。
老人的話語在他心中埋下了一根刺。
但是，亞度尼斯覺得自己別無選擇了。
——如果不回去對付小丑，難道他要甘心被困在那個悲慘的閉環之中嗎？
現在的一切……本身就是錯誤的。
亞度尼斯已經找到了比單純完成任務更高的驅動力了——他要去彌補自己的過錯，去挽回大都會人民的生命。
**
回到邀請函里時，亞度尼斯還在蝙蝠洞裏。
在他上次離開時，他還剛和蝙蝠俠聊完藥劑的事。
雖然這對蝙蝠俠來說只是前幾秒發生的事，而對亞度尼斯也只不過是前一天的經歷罷了——但他卻莫名覺得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
還沒等他說話，蝙蝠俠就似乎發現了什麼，先一步問道：“……未來的你失敗了？”
亞度尼斯愣了一下，苦笑道：“這也能看出來？是我表現得太過明顯了嗎？”
蝙蝠俠點了點頭。
的確非常明顯，因為這位青年的表情，在剛才的某一瞬間就由躍躍欲試而放鬆，變成了無可奈何的挫敗。
“超人沒有感染小丑病毒——這是未來的你告訴我的。”亞度尼斯說。
蝙蝠俠心中一動，心中的某個猜測落地了。
亞度尼斯低聲喃喃：“我甚至發現，我之前對你提到的那場悲劇，居然就是因我而起的……那就是小丑‘送’我的禮物。”
“我甚至不知道在我對你說完這段話、再回去時，世界又會變成什麼樣。”
蝙蝠俠陷入
了長久的沉默。
他想起了扎坦娜對他說過的話：“不要妄圖戲弄時間。”
銀髮青年在現在所作的一切選擇，都會影響到未來世界的發展方向。
所以，從一開始，他們就應該謹言慎行。
但是，現在再來後悔已經晚了。
蝙蝠俠注意到了亞度尼斯冷下去的眼神，已經猜到他想做什麼了：“……你想要通過殺了小丑，來打破這個閉環？”
“為什麼不？”亞度尼斯說，“既然我無法決定現在和未來之間的這段時間裏歷史會朝向哪邊發展，那我就乾脆提前除掉所有悲劇的罪魁禍首好了。”
蝙蝠俠皺起了眉頭：“你——”
顯然，他不贊同亞度尼斯採取這麼極端的辦法。因為誰也沒法保證在小丑死亡之後，未來世界就能恢復到一片祥和的狀態。
在他看來，年前的青年已經有些走上極端了。
然而，在他說話之前，青年就打斷了他。
“你不贊同我這樣做？不，”亞度尼斯笑道，“你不僅不能阻止我，甚至在我成功之後，還會幫我善後，和我一起把小丑的關係網清除。”
亞度尼斯曾經和蝙蝠俠討論過小丑的存在。
蝙蝠俠說，小丑就是哥譚這座特殊的花圃里生長出來的罪惡之花。就算一個小丑倒下了，卻還會有千千萬萬的小丑再度出現。
當時的亞度尼斯說：“這就是你的事情了。不管一個超級罪犯有多麼天才，他都需要一定時間的成長期。”
“你應該做的，不就是在他們尚未完全成長起來時就把他們扼殺嗎？”
就算未來還會誕生像小丑一樣瘋狂的超級罪犯，但亞度尼斯相信，像小丑這樣既反社會又擁有足以支撐他去犯罪的高智商的人，其實是難得一見的。
只要除掉了他，直到下一個“小丑”出現之前，哥譚都能獲得一段喘息的時間。
這麼想着，亞度尼斯也沒管蝙蝠俠的反應，下一秒，就消失在蝙蝠洞裏——時間非常寶貴，他不能繼續在這裏浪費時間了。
**
阿卡姆瘋人院裏，有一個被重點關注的角落。
那是所有醫生和工作人員都避之不及的地方，就算同為罪犯的人，也不願意靠近那裏——畢竟，那個人發起瘋來，可不會關你到底是不是罪犯。
那裏時不時就會傳來狂笑，亦或者讓人聽不真切的古怪低語。
最近幾天，被關押在附近的犯人輕鬆了許多，睡覺也更加安穩。因為對方自從上次被抓回來之後，似乎因為受傷太重，連狂笑的力氣都沒有了。
而這備受關注和忌憚的本人，此時正盯空無一人的監獄，挑了挑眉，戲謔地笑道：“哪位朋友特意來看我了？”
“是蝙蝠……還是那位連露面都不肯的新朋友呢？”
亞度尼斯就潛伏在監獄上方的陰影處，看着下方自言自語的小丑，在心中驚嘆對方的敏銳——他才剛到這裏，根本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小丑居然就能察覺到附件有人。
當然，也不能排除這是精神病的日常臆想，而在對方自娛自樂時，亞度尼斯就剛好出現。
他明白，如果自己已經下定了決心，就不能再做猶豫——蝙蝠俠雖然無法想自己這樣短時間趕到這裏，但他一定有某些遠程操控阿卡姆的手段，自己需要趕在他之前，就解決小丑這個禍害。
小丑還在下方呼喚着他，並且已經開啟了他的洗腦發言。
儘管他斷掉的肋骨還沒好全、一用力笑就會咳出血沫，他還是對着那無人的空氣大笑道：“嗯？你不敢出來嗎？我感受到你的殺意了哦～看來這次，你想殺死我的決心，可比上次要強多了呢。”
他已經知道自己是誰了。亞度尼斯想
。
或許是因為對方在他心中已經被妖魔化了吧，見小丑又什麼都猜到了時，亞度尼斯居然不怎麼驚訝。
對方在他眼裏，已經是一個死人了。他的心情平靜無波。
小丑還在那邊嘻嘻哈哈：“看來你在這幾天裏發現了什麼事呢~這件事讓你覺得非殺我不可，哈哈~”
按正常流程來說，或許來者會聽小丑多說幾句。
但——在小丑的話還沒有說完的時候，狹小的通風口處，就突然有一個尖銳的刀片朝他激射而去。
刀片割傷了他的喉嚨，也使他被迫停止了話語。他眼睛瞪大，幾乎要把眼珠給瞪出來，喉嚨里也發出了野獸嘶吼般“嗬嗬”的聲音。
刀片並沒有割到大動脈，所以，頸脖處的傷口並不算是致命傷。
但是，小丑能感受到一股強烈的吸力，將他的血液從這道創口中源源不斷地吸出。
這些血液懸浮在半空之中，變成了一個血球。
亞度尼斯冷漠地看着下方這位為非作歹多年的超級罪犯，看着他瞪得幾乎要撕裂的眼角，看着他死到臨頭還拚命往兩邊咧的嘴角，看着他那極度興奮的表情，聽着他那生命中最後的怪笑。
亞度尼斯無法理解。
或許這就是精神病罪犯吧，他們的思維常人永遠無法理解。亞度尼斯也不會試圖去理解。
在短短几秒之內，這具成年男性的身體被他抽成了人干，剩下一張緊巴巴的、由骨頭支撐着的人皮。
隨着“嘭——”的一聲，這具乾屍倒在了地上。而阿卡姆那尖利刺耳的警報，也終於響起，就像是為這位超級罪犯敲響最後的喪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