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枯鷹眼疾

草枯鷹眼疾

“總而言之,遭遇了不測。”突然出現在院落之中的黑髮少女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不過給大王帶了紀念品。”

她摸了一會,掏出了一個不小的包袱來,“匈奴特產。”唐秋生認真地說。

“讓大王等我了。”她說,然後抖開了包袱,把東西堆在了地上。

秦王俯下身來,翻檢着她帶回來的東西。

“仙人去胡人的地界了。”他詢問道。

“嗯,”唐秋生點了點頭,“差點沒被當成熊處理掉就是另外一件事了。”她抬起手,從自己的頭髮里把羊毛拽了出來,“而且好像現在是換毛季。”

“吃的,喝的,用的,錢幣。”她補充道,“我都弄來了。”

“兵器不許買賣。”她說道,“所以沒搞到,本來想偷一套的,但是想到好像不太好。”

“這個還挺好吃的。”黑髮少女拽出來一包奶製品,“果然天冷的地方的人吃的就是會享受。”

“所以仙人是去了匈奴,而不是去了趙國?”秦王問道。

唐秋生點了點頭,“也去了趙國,但是來都來了。”

“所以順路去了一趟。”她說道,“所以大王今天午飯吃什麼了?午覺睡了么?”

“寡人沒睡着。”他坦蕩地承認了。

唐秋生還是對他的誠實程度放心的,因為他就算沒有按自己計劃的作息時間他倒是也從來不說謊。

當然可能是對自己沒有必要。

“如今韓國馬上就會被吞併了,趙國也沒那麼急不是么?”唐秋生說,“不是得□□幾年么?”

“仙人說的是。”秦王說,他從諫如流地從她手裏接過了一片奇形怪狀的奶製品,嗅了嗅,確定了一下這真的是能吃的東西。

“大王看來今天也遭遇了不測啊。”唐秋生說。

秦王點了點頭,“和仙人的不測,可能是同一個不測。”

“唉?”唐秋生微微地擰起了眉毛,“大王也去找李牧了?”

“不,沒有。”秦王忍不住笑了一聲,“寡人要是有仙人的本事,大概會去的吧,但是仙人看寡人像是有這個能力么?”

“所以?”唐秋生眨了眨眼睛。

“寡人是不是,沒有留人之能呢?”秦王微微地垂下了眼睛,他慢慢地嚼着那片奶片,看上去略微有幾分心不在焉。

“有人說,國尉繚離開了寡人。”他輕聲說,“寡人也聽到有人檢舉,說國尉繚說,寡人的面相來說,有求於人時恭敬,遭到拒絕就會殘暴。”

“有成大業的能為,但是沒有對百姓的仁德。”他慢慢地說,“所以李牧是不可能歸附於寡人的。”

唐秋生怔了一下,然後她又遞給了秦王一片,“這樣么?”

“那大王以為他說的如何呢?”唐秋生問道。

“就是因為寡人彷彿就是這樣的人。”秦王說,“所以寡人想,李牧的事情,仙人再怎麼努力,也無濟於事了吧。”

“我覺得大王並非這樣的人。”唐秋生說,她思考了一秒鐘,“我也見過很多君王,大多數得到天下之後都會變成孤家寡人,屠戮功臣,妄尊自大。”

“但是大王不是這樣的人。”她輕聲說,“況且對於百姓的仁德,先給他們太平日子,暫時受點苦楚大家也可以忍耐的。”

秦王似乎並沒有被安慰到。

“況且我拜讀過尉繚先生的著作,雖說天下兵家無人不尊尉繚子,但是能夠實現他對國家統一,軍制肅清的君王,只有大王你了。”唐秋生說,又遞給了他一片,“聽人傳說,總歸有所誤差,說不定是尉繚子有什麼其他想做的事情。”

“大王有看出他有什麼端倪來么?”唐秋生問道。

秦王出了口氣,“廷尉與寡人說國尉繚入秦這三四年來,絕對算得上盡忠職守,與寡人的三軍將士多有交通,議論兵法。”

“國尉繚好像更喜歡找青年才俊交談。”秦王說,好像已經從方才淡淡的沮喪之中走了出來,“所以廷尉覺得他應該是想要找位弟子。”

“這樣很合理啊。”唐秋生一擊掌,“我聽說尉繚子如今年紀已經不輕了,但是始終沒有弟子。”

“如果讓尉繚子去周遊列國,教出了什麼弟子來,豈不是又要處理。”唐秋生摸了摸下巴,把也許秦王想說的話說了出來,“所以還是希望他老先生稍安勿躁。”

“也許我應該給他搞點保健品,讓他對自己的壽命充滿信心。”唐秋生認真思索着,“等到天下太平了,再去找他的弟子。”

“國尉繚的確年事不輕了。”秦王說道,“但是之後天下太平,他找弟子,恐怕也沒有用武之地吧。”

唐秋生決定再塞給他一片,提醒他一下北方還有胡人。

秦王出了口氣,“只是如果沒有弟子,如何也安不下他這顆心。”

“我記得秦國軍中,青年才俊是不少的。”唐秋生說,“莫非尉繚子已經全部交談過了。”

“恐怕是的。”秦王說,唐秋生感到他似乎有一絲淡淡的不平。

畢竟虎狼之國,三軍將士,居然沒有一個人尉繚子看得上的入室弟子,這的確對於國君而言是個丟面子的事情。

“國尉繚初來之時,”秦王說,似乎是想起了某些往事,“蒙恬將軍親自為他牽馬,請他在蒙府著書立說,畢恭畢敬。”

“大秦沒有一處對不起他,如果說真的是因為寡人不是他所想要的君王。”秦王輕聲說,“那也罷了。”

他黑白分明的鳳目中掠過了一絲怒氣。

“今日裏廷尉勸了我一日,說他會親自把尉繚勸回來,所以寡人沒用膳也沒睡午覺。”秦王說,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個少女,他鬱結多日的不平之氣,都再也沒法隱忍了。

“寡人同意他了。”秦王說,“他大概已經去追尉繚了。”

唐秋生點了點頭。

“蒙恬也好,寡人也好,都不是他想要的弟子,寡人也數度拜訪,請他著書。”秦王的情緒一旦噴涌而出,就沒法再抑制了,他繼續說了下去。

“自打四年前,他來到秦國,蒙恬蒙毅兩位國之棟樑為他執鞭墜鐙,寡人親身登門求教,不可謂不恭敬,不禮賢下士,但是他卻。”秦王說,似乎委屈的很,“既然仙人覺得他是想要弟子,寡人恨不得想,看看你到底能找到個什麼弟子。”

“是不是我大秦將士的對手。”

蒙恬蒙毅王翦這些秦將的聲名對唐秋生來說可是如雷貫耳,雖然尉繚子的名聲天下兵家莫不高山仰止,但是他如果蒙恬親自奉筆都不願意指點一二。

此人心性高傲,真是令人頭禿。

雖然唐秋生知道李斯的確把他勸了回來,但是他回來之後也並沒有為秦國多著書立說,更像是某種被逼無奈,宣誓自己不會去教導出什麼給秦國添麻煩的弟子。

後來始皇帝去世之後,尉繚更是不知所蹤。

他娘的到底想要一個什麼樣的弟子啊,唐秋生認真地思索着。

他難道想收李牧做弟子么。

等等李牧這個年紀已經超過學齡了吧。

而且李牧還需要繼續深造么。

秦王看着少女半天默不作聲,心中忍不住嘆了口氣,果然仙人也覺得自己就是這種人吧。

然而,他知道。

他每一思量到如果這個少女離開自己。

他收住了自己的思緒,因為少女突然驚叫了一聲。

“我明白了。”唐秋生跳了起來,繞着院子走了兩圈,“有句話怎麼說的,排除掉所有錯誤選項之後,剩下的那個無論多麼不可思議,那都是真相。”

她方才在努力思索到底誰能給尉繚子當弟子。

三秦王章邯,雖說被譽為秦帝國最後的名將,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在當小吏了,應該能找到引薦給尉繚子,但是按照後世無聊的戰力黨的比較來說,章邯應該還是超不過蒙家兄弟的。

看起來尉繚子也不會收李牧。

那麼中國的古代名將畢竟還有一個比起翦頗牧更赫赫有名的組合。

韓白李岳。

韓信,白起,李靖,岳飛。

四個從來沒有打過敗仗的掛壁中的掛壁。

是中國古代軍事藝術的巔峰,千萬名將里廝殺出來的公認的豪傑。

唐秋生是聽說過有些坊間傳聞里,尉繚子在人生的最後,終於找到了他的得意門生。

她從前覺得大概是人們覺得韓信的才華來的和他的年紀身世不符,給他安排了一個名人做師父。

但是萬一不是杜撰呢。

那麼問題來了。

按照韓信的最權威的兩種生卒年猜測,一種是他還有兩年出生,另一種可能是他還有五年出生。

“仙人怎麼了?”秦王看着少女從欣欣鼓舞突然開始褪色,然後又變得呆若木雞。

“我就是,”唐秋生伸出手比劃了一下,“就是想到也許我知道尉繚子要找的徒弟是什麼樣子了。”

“但是突然想了想,世界上應該還沒有這樣的人。”

秦王跟着她一起褪色了。

“所以仙人是占卜出,尉繚子會得嘗所願了么?”秦王問道。

“嗯,”唐秋生點了點頭,“尉繚子會得嘗所願的,但是現在時候未到。”

秦王沉默了一會,“尉繚子所求的是個什麼樣的人。”

“天才吧。”唐秋生思考了一會,“很難說的那種。”

她仔細地思索了一下後人對韓信的評價。

“不過是個好孩子。”唐秋生抬起一隻手放在了胸口上,那種挺聽話的,你對他好一分,他恨不得剖心以還的好孩子。

“寡人信仙人。”秦王輕聲說,“不必多言了。”

“泄漏天機,對仙人來說,不是好事吧。”秦王提醒道。

唐秋生點了點頭,她笑了笑,然後站了起來,“不過我覺得尉繚子就算是付出什麼代價,大概也想知道自己的一生所求有沒有一個好結果。”

“所以我找廷尉大人,讓他裝模作樣地給他算一卦好了。”唐秋生認真地說,“也省的他多走彎路。”

如果韓信還有五年出生的話,就算到了學齡尉繚就能找到他,那也還有十一二年的等待啊,想到那個老人一個人坐在秦國的宅邸里,不發一言,不着一字,枯坐着等待着什麼。

唐秋生感覺心裏很不舒服。

而且。

“尉繚子說大王的話,若是大王覺得有裨益算了,如果覺得沒有意義,那就不要不開心了。”她誠懇地說,“大王先看看我的匈奴特產吧,明日裏我想廷尉大人就會帶着尉繚子回來了。”

好像的確說出來,就沒有那麼鬱結於心了,甚至忍不住感覺餓了,秦王低頭看那一地匈奴的玩意的時候,那少女已然消失在了夜色中。

她剛回來。

他想。

現在又走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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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秦解鎖全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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