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三十五章(二合一) 今天我必須請你……
來都來了,當然是要一起吃午飯的。
厲江籬把懷裏的貓放下來,讓它被嚴晴舒抱走,自己去找工作人員借水和一次性塑料碗。
等他找到休息室時,見嚴晴舒已經換下拍攝時的衣服,穿回便裝,腳上穿着人字拖,腳背的白和腳趾上的酒紅色形成了鮮明對比。
休息室不算很寬敞,有幾張摺疊的躺椅,一旁的桌子上擺着好幾個水杯,還有微波爐和燒水壺,角落裏還放着一個茶葉罐。
屋子裏只有她一個人,警長正被她抱在懷裏。
厲江籬有那麼一瞬間想得有些多,話說,剛才只有她一個人的話,換衣服的時候,警長在哪兒?
這個念頭才出現,就立刻被他摁了下去。
打住打住,非禮勿想。
“警長中午吃什麼?”嚴晴舒把貓抱在腿上,一面問,一面顛着腿逗它。
厲江籬先把手裏的一碗水放到地上,然後拉開貓包一側的拉鏈,拿出一個巴掌大的糖果罐,往另一個空碗裏倒貓糧。
“喏,它的貓糧,隨身帶着有的,可以吃一天。”
倒完貓糧,他又從口袋裏拿出一個雞蛋,下五除二地剝了,把蛋黃捏碎摻進貓糧里。
最後朝警長伸手,問它:“你要不要從姐姐那裏下來?該吃飯了。”
警長抬頭看一眼嚴晴舒:“喵——”你倒是放開本喵啊!
嚴晴舒低頭啾了它一下,嚴肅道:“下次叫阿姨,知道嗎?”
哎呀,真稀奇,好好的女孩子,居然主動讓人叫阿姨。
厲江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看得嚴晴舒的表情一頓,辯解道:“我跟你是同輩的,你不要想占我便宜。”
厲江籬眉頭一揚,恍然大悟地哦了聲:“OK。”
他這種反應就讓嚴晴舒覺得自己還不如不要解釋。
正想說什麼,陳佩和徐苗拿着盒飯回來了,陳佩問道:“今天吃蘿蔔燒排骨,厲醫生不介意吧?”
“我都可以。”厲江籬點頭,又問,“嚴老師吃什麼?”
嚴晴舒聞言立刻看向徐苗,一臉委屈:“不會今天我還要吃草吧?”
“土豆絲怎麼能叫草?那是蔬菜。”徐苗一臉正經地糾正道。
嚴晴舒一聽就要抗議,她立刻接着道:“不過今天就算了,我記得厲醫生給你帶了雞腿,給你熱一個?”
嚴晴舒剛點頭,厲江籬就說:“建議你們先吃鹽焗雞,雞腿可以凍着分幾天吃。”
所有人:“???”
空氣出現了短暫的沉默,人組很震驚,沒想到會有人拎着整隻鹽焗雞來。
厲江籬對她們的表現表示很疑惑:“怎麼了?你們不喜歡吃雞肉?還是嚴老師不能吃?”
不應該啊,減肥健身不都吃雞胸肉?
嚴晴舒回過神來,“……不,是沒想到你還做了整隻的鹽焗雞,很麻煩吧?”
“還行,反正鹽都炒了,順便做就是,我爸媽也喜歡吃,剛好兩隻,你們一人一隻。”
厲江籬笑眯眯的,從袋子裏找到那隻鹽焗雞,遞給陳佩。
整隻的鹽焗雞通體金黃,看上去非常好看。
厲江籬的語氣有些得意,“為了保證它的完整,我都沒有斬件,一會兒你手撕着吃吧。”
話音剛落,季非和齊賀、周濛濛個端着盒飯進來了,警長被嚇了一跳,立刻停止了吃飯,跑到厲江籬腳邊緊緊挨着他。
見到厲江籬,齊賀和周濛濛都有些驚訝,之前警長在實錄中途喵出來的事他們也知道,但還沒來得及知道抱着貓的男人是誰。
季非主動介紹道:“這是晴晴姐的朋友,過來玩的。”
“你們好,我是嚴老師的朋友。”厲江籬笑着主動打招呼。
男人清雋的臉孔上眉眼溫和,有種溫潤斯文的氣質,看起來從從容容的,一看就知道家境和教養都很好。
周濛濛笑着自我介紹:“我叫周濛濛,是龍湖娛樂的藝人,先生貴姓?”
“免貴姓厲。”厲江籬點頭,伸手把貓抱回懷裏。
回到他懷裏的警長眼睛立刻眯了起來,一副吃飽了有些困的樣子,爪子都有些開花。
齊賀有些探究地打量他一眼,笑道:“我還以為厲先生是程導請來的呢,沒想到是嚴老師的朋友。”
說完又問:“厲先生在哪裏高就?”
他們都以為厲江籬能跟嚴晴舒認識,要麼做跟娛樂圈搭邊的產業,要麼跟嚴晴舒背後的嚴家是同行。
但厲江籬卻說:“在醫院上班,這不,難得休息,出來長長見識。”
齊賀他們都很驚訝,周濛濛問道:“厲先生是醫生?那是怎麼……和晴晴認識的?”
聞言難以按捺內心的好奇,在他們倆之間來回地看。
厲江籬扭頭看了一下嚴晴舒,笑道:“家裏長輩是同學同事。”
嚴晴舒也點點頭,靠在躺椅上指指厲江籬,“我爸和他爸媽在一個單位的,哦,他也是,上回鑫籠珠寶付總的太太住院,就是他給做的手術。”
“不是我做的手術,主刀是主任和大師兄。”厲江籬忙糾正道。
嚴晴舒聞言便好奇地問:“你現在還沒能當主刀吶?”
“早着呢,有的是經驗要積累,那可是肺,一不小心弄壞了,就是人家一輩子的事。”厲江籬笑起來,神色坦然地承認自己的不足。
嚴晴舒問大概是什麼時候,他聳聳肩:“肯定是等我升主治以後的。”
嚴晴舒這會兒閑么,繼續追問:“那你什麼時候能升主治?”
厲江籬心說這人可真能打破砂鍋,面上卻還是笑得很溫和,“這個也說不準,大概明年下半年我會當住院總,住院總任期後有指標就可以聘了,只是什麼時候能有指標,這也說不準,現在和爸媽那個時候不同了,蘿蔔排長隊,就等着前面坑裏的人挪窩呢。”
大家都笑起來,說多多少少都有聽說過一些體制內的事啦。
這時微波爐發出一聲“叮——”的提示聲,陳佩將熱好的鹽焗雞拿出來,金黃色的表皮看得人食指大動。
“哇,晴晴姐你今天大開吃戒啊,居然點了那麼大一隻雞,不怕挨枚姐罵啊?”季非震驚地看着盤子裏的整雞問道。
大家都是藝人,平時的飲食全都是被身邊N多雙眼睛盯着,生怕他們多長了哪怕一兩肉,少有今天這麼放肆的時候。
嚴晴舒有些得意地理直氣壯道:“這可是厲醫生送給我的禮物,還是他親手做的,我要是不吃,他會難過的。”
說著沖厲江籬眨眨眼,問他:“你說是吧?”
厲江籬失笑,很配合地點點頭,“是,我下夜班回家,覺都不補,忙到晚上**點才做好的,而且要提前兩天跟菜市場的老闆娘訂貨,直接過去未必能買到合心意的。”
“看,人家花了那麼多功夫,我要是不吃多不好,枚姐肯定能理解我。”嚴晴舒笑嘻嘻地接過一臉無語的徐苗遞過來的一次性手套。
又招呼大家:“都一起來加菜啊,別客氣。”
另外個人看着那一看就很好吃的鹽焗雞躍躍欲試,但又很猶豫,厲江籬見狀便道:“雞肉的脂肪含量低,吃些不會胖的,鹽焗雞無非是比水煮雞胸肉多了點鹽味,要是怕胖,不吃雞皮就是了。”
“成人需要每天攝入一定量的鹽分,不能過多,但也不能過少,鹽攝入不足,人就會覺得疲倦乏力,對心臟和肌肉都不好,長期這樣的話,還有可能引起低鈉血症。”
“我幾年前輪轉時去過腎內科,腎內科有很多病人是要透析的,我們有個腎綜的病人,管床醫生交代回去以後要吃清淡點,少吃鹽,不然腎臟的負擔太大,她回去一想,我不吃鹽的話,腎臟豈不是負擔能再小一點?於是她每頓飯都不放鹽,連肉湯都不放鹽,吃了沒幾天,又回醫院來報到了,雙下肢浮腫,一查,低鈉血症,把鈉離子不上來就好了,鈉離子哪裏來,日常飯菜里的鹽就是。”
“所以再是工作需要保持身材,鹽還是要正常吃的,除非你有高血壓,就要比普通人的飯菜更清淡點。”
他這麼一說,幾人一想,說得很有道理,得聽醫生的,咱不懂的事,就得聽專業人士的。
厲江籬說話這幾分鐘功夫,嚴晴舒已經把整隻雞都拆了,把一條雞腿遞給周濛濛。
“濛濛姐,吃腿。”說完看看兩個男生,“還剩一條腿,給你倆誰都不好,你倆吃雞翅吧。”
接着把雞腿要給厲江籬,“你做的,你吃。”
厲江籬眼疾手快地捉住她的手腕,沒讓雞腿放進自己的盒飯里,“是給你帶的,你吃,家裏還有,你還怕我會吃不着么。”
說著推了一下她的手腕,雞腿就移回到她那邊去了。
嚴晴舒笑眯眯地嗯了聲,給他夾了個雞翅根,給大家分了后讓陳佩端出去,給幾位導演也分分。
“不多,但也算是一份心意,厲醫生特地帶過來的呢。”
厲江籬一聽這話就忍不住頭皮發麻,嘆氣道:“又不是什麼好東西,值當你這樣……不怕人家覺得小氣啊?”
嚴晴舒說:“怎麼會,心意不分大小,你問濛濛姐他們,覺不覺得我們小氣?”
鹽焗雞皮爽肉滑,連骨頭都進了味,咸鮮的香味在唇齒間縈繞,既不過分的乾柴,也不會綿軟得失去口感。
“怎麼會,很好吃啊,這真的是你自己在家做的嗎?感覺跟外賣點的好像了。”周濛濛搖頭驚訝道。
今天劇組的盒飯里有燒鴨,厲江籬把配的酸梅醬打開,應道:“因為跟店裏的做法有點像,用的是一百八十天以上的土雞,在酒店會用沙姜粉、雞粉、味精、麥芽酚、花生油和黃梔子水做調料,我圖方便,用鹽焗雞粉代替了沙姜粉,除了油鹽就只加一點黃梔子水讓上色更好,步驟倒是差不多,炒熱粗鹽把雞包好埋進去小火焗熟。”
季非一邊啃雞翅一邊問:“這麼麻煩,得用不少鹽吧?”
“做一次一般七八斤粗鹽吧。”厲江籬吃了口盒飯里的燒鴨,燒鴨的味道一般,肉軟綿綿的,口感不是很好。
他不自覺地皺了一下眉,又立刻鬆開。
聽到齊賀好奇地問用完的鹽是不是就要扔掉,笑了笑:“怎麼會,可以存起來,下次接着用的。”
話音剛落,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抱歉,接個電話。”他放下筷子拿出了手機。
打電話的是今天值班的姚敏,她跟厲江籬說:“你前些天出院那個胸腺惡性畸胎瘤的小朋友的家長,打電話過來非要找你,說有問題要問你,是你給他們打過去還是怎麼說?”
厲江籬問:“現在就在線嗎?”
“在啊,電話沒掛呢。”
“你把座機和手機都開免提,我跟他們說說。”
幾秒鐘過後,他聽到那邊傳來明顯有些干擾的聲音,孩子的家長連連餵了好幾聲,問醫生在不在。
姚敏道:“我已經幫你們接通厲醫生的電話了,有什麼事你們直接問就可以了。”
厲江籬也說:“我在的,你們有什麼事嗎?是不是出院小結哪裏沒看明白,或者缺什麼報銷材料?”
“沒有沒有,不缺材料的,就是吧……我們現在心裏很害怕,厲醫生,我們想問問你,孩子他這個病,是不是活不久了?”
這個問題他們不是第一次問厲江籬,在住院手術的這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裏,他們反反覆復地問及此事,每一次都很焦慮。
他們把這種焦慮轉嫁給厲江籬這個管床醫生,隔差五就重複地問同一個問題。
厲江籬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只好再一次說起早就說過很多次的話:“他已經接受了手術,這是最好的治療方法,目前看來情況很好,你們要做的是照顧好他的飲食起居,而不是時刻擔心他會不會……小孩子恢復能力快,飲食清淡有營養就可以了,不要什麼補品都給他吃,按時回來複查,注意事項出院小結上都寫着有,你們不用太焦慮。”
“那他會不會複發啊?”
“存在複發的可能性,所以要你們按時帶他過來複查,只要我們早發現,治療的辦法就會多很多。但是我們不能貸款未來的焦慮,你們再這樣下去,他小孩子家家想得少,心情開闊,腫瘤還沒有複發,你們當父母的就先倒下了。”
“可是我們真的很擔心,我們就這一個兒子……”
“我知道你們很着急孩子,但是你們也不能天天都焦慮害怕,搞得好像第二天他就要複發治不好了一樣,你就這麼想,太焦慮也會生病,你們病了,孩子怎麼辦?”
“……你說的對,可是……”
“不要可是啦。”厲江籬嘆口氣,溫聲道,“還沒發生的事,想了是沒多大意義的,你們與其每天擔心,每天唉聲嘆氣讓孩子受到影響,不如媽媽多學做幾個小朋友愛吃的菜,爸爸多帶小朋友出去走走玩玩,然後努力賺錢,等以後萬一如果真的不走運,複發了,咱們有錢看病吃藥做手術。”
意外要是能防得住就不叫意外了,既然防不住,那為什麼不努力增強自己的抗風險能力呢?
這一勸就是十幾分鐘,四個人全都不說話,一邊聽他說話一邊吃飯,間或用口型感慨一下,這人耐心可真好啊。
好不容易把人勸好了,姚敏那邊把座機的話筒放好,拿起手機對他道:“我看再這樣下去,他們兩公婆怕是要神經衰弱。”
厲江籬笑着嘆口氣,“沒辦法,六歲的小孩得惡性腫瘤,任何父母都無法接受的,換了我們都忍不住焦慮,更何況他們。”
姚敏又感慨幾句,這才把電話掛了。
結束通話,厲江籬發現這幾個人面前的飯根本沒吃多少,個個都細嚼慢咽,心裏也覺得很震驚。
這種速度,還不如小雞啄米呢。
他奇怪地問道:“盒飯這麼難吃嗎?怎麼你們吃這麼慢?”
幾個人用同樣驚訝的目光看着他,沉默半晌,七嘴八舌地解釋:“細嚼慢咽不會胖。”
“吃得慢,飽腹感就強,吃太快了會無形中吃很多的。”
“要咀嚼十六下,對身體好!”
厲江籬:“……”
嚴晴舒還問他:“你是不是做不到啊?”
“……確實做不到。”厲江籬被她問得樂出聲來,“我平時要是吃飯這麼慢,絕對吃不飽,然後會因為沒吃飽又站太久暈台。”
嚴晴舒聽了又覺得他不容易,看看旁邊還沒動過的燒鴨,問他:“那你多吃點肉補補?”
厲江籬一看她夾起一塊鴨肉,立刻用手捂了一下飯盒,堅決拒絕:“我寧願暈台也不吃這種鴨肉。”
嚴晴舒瞬間瞪大眼睛:“……這麼難吃嗎?”
“嗯……一般般吧。”厲江籬有些言不由衷地道。
嚴晴舒看着他有些揶揄地笑:“你這麼挑嘴啊,這可不行。”
厲江籬笑眯眯地嗯了聲,“所以我學會了做飯。”
嚴晴舒嗤了聲,低頭看見警長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她的旁邊,蹲在地上仰頭看着她。
她放下吃剩的盒飯,用濕巾擦擦手,彎腰去揉它的頭。
彎腰的時候她自然地拉近了和厲江籬之間的距離,厲江籬聞到一股很淡雅怡人的花香,微微一愣,低頭看見她低垂的眉眼。
時值正午,門外落了一片陽光,光線不用爬進來,就彷彿點亮了她的眉眼。
厲江籬目光一柔,忍不住笑起來,“你很喜歡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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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啊。”嚴晴舒聽到他的問題,頭也不抬地應道,“小時候家裏就養貓,吃得胖胖的,特別好揉。”
她一面說,一面輕輕撓着警長的下巴,警長被撓得舒服了,就眯起眼,發出一陣呼嚕聲。
厲江籬這會兒已經吃完飯了,面前的飯盒乾乾淨淨,就算是覺得不好吃的燒鴨也都吃完了。
他一邊收拾桌面,一面同她講話:“現在呢,還養嗎?”
“養啊,家裏養了一隻花,我媽在舞蹈教室附近的垃圾堆撿來的,撿回來的時候好小,就比巴掌大一點,現在都歲了。”
說話間周濛濛和季非用一根一次性筷子綁着一條包裝繩,在包裝繩另一頭綁了個不知道哪兒撿的筆蓋,開始逗警長玩。
“走走走,出去玩啊,喵。”
“來啊,咪咪,快來。”
警長停下來,嚴肅的看着他們:“喵——嗚——”
厲江籬笑道:“它叫警長,黑貓警長的警長,不叫咪咪。”
警長:“喵嗚。”
叫完了回頭看看厲江籬,厲江籬沖它點點頭,“去玩吧,不要跑太遠。”
貓像是聽懂了他的話,起身邁着慢悠悠的步子朝門口走去,門口的陽光落在他黑色的毛髮上,反射出綢緞般的光澤,又像是鍍上了一層金光。
門外的齊賀已經忍不住舉起了手機,對着貓一頓狂拍。
嚴晴舒看了貓一眼,把胳膊放到桌上撐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在收拾飯盒的厲江籬。
厲江籬把幾個飯盒都裝進同一個膠袋裡,拿了張紙擦擦手,順便擦擦桌子,再把紙扔進袋子裏。
回頭就看見她正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笑。
那笑怎麼形容呢,明明是溫柔的、溫馨的,給他的感覺卻偏像是水遮霧繞的,像是遮掩這什麼似的,明眸似兩潭秋水,瀲灧又動人,嘴角也微微翹起,給人一種欲語還休的感覺。
厲江籬一愣,總覺得她下一秒就要說什麼很重要的話,心裏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他只好用玩笑話來掩飾自己的情緒,“……怎麼這樣看着我,我臉上沾米粒了?”
“沒有,乾淨得很。”嚴晴舒笑嘻嘻的應道。
她什麼都沒說,只問厲江籬:“要不要出去逛逛,我帶你參觀一下劇組?來的時候大家都在忙,我也不好帶你到處走動。”
厲江籬聞言,心裏的感覺說不上是鬆口氣還是失望,總之有些奇怪,像是什麼落空了一樣。
“好啊,麻煩你了。”他笑着道。
從休息室出來的時候,他順便將垃圾提了出來,嚴晴舒見狀調侃道:“厲醫生飯後扔垃圾這種事做得很順手嘛。”
“沒辦法,做了十幾二十年,早就成慣性了。”厲江籬笑着接她的話,然後跟着他走到架着很多機器的帳篷下。
“這是攝影機嘛,這個椅子是導演的,導演監視器,導監推車,這個是穩定器……”
“這些是錄音用的,我們這部劇要收同期聲的,所以會用到錄音機,監聽耳機,MIC豬籠這些……那邊是軌道車,啊,你知道有些人管打光板叫什麼嗎?”
她說著敲了敲一塊白色的泡沫板,厲江籬好奇:“不是叫打光板么?”
“不是啊,有人管它叫米菠蘿。”嚴晴舒一臉我知道很多的得意樣子,“板子的英文叫board,讀起來和菠蘿差不多嘛,還有你看這表面的顆粒,一顆一顆的,所以才有人會這麼叫它。”
厲江籬失笑,“這是行業黑話嗎?”
“算是吧,還有蘋果箱也是。”嚴晴舒沖他揮手,帶他走到一旁去看幾個木箱子,“喏,蘋果箱,很重要的。”
厲江籬歪頭看着她,也不說話,只用目光表示疑惑。
嚴晴舒看得差點想伸手揉他的頭,一邊在心裏罵罵咧咧遲早會rua到,一邊溫聲細語地解釋道:“用來調節演員身高差距的,有時候男演員很高,一米九,女演員矮一點,才一米六,拍對手戲的時候,如果身高差太多看起來畫面就不是很協調,就墊一個箱子,看起來就會好很多。”
“有時候軌道鋪設距離與地面距離太高也會用箱子墊一下,所以我們都管墊腳的箱子叫蘋果箱。”
“蘋果箱不是紙殼箱嗎?才上去會塌,為什麼叫蘋果箱,而不是木箱?它明明是木的。”厲江籬覺得這個說法不太恰當。
嚴晴舒聳聳肩,“舶來的說法嘛,它還可以用來裝道具呢。”
說完她又帶厲江籬去看道具,這是厲江籬生平第一次離劇組這麼近,看過以後,關於劇組的神秘感頓時少了不少。
正說著話,就聽程峰在不遠處喊他們:“你們在那兒轉悠什麼吶,刺探商業機密嗎?”
“啊對對對,我們是別的劇組派來的間/諜。”嚴晴舒開玩笑地回應道,逗得厲江籬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和厲江籬走過去,程峰為之前陳佩送過去的鹽焗雞向厲江籬道謝,又見他長得英俊英氣,很有辨識度,便動了心思,問他有沒有興趣入行。
厲江籬笑着搖搖頭,“不了,我不適合做這行,比起鎂光燈和攝影機,我更喜歡無影燈和胸腔鏡。”
他的乾爸桂棹是樂壇知名創作人,成名日久,名下有自己的工作室,也簽約運作過不少藝人,他要是想混這個圈子,根本不需要等到現在。
程峰聽了有些失望,“你這外形很有優勢,不拍戲真的浪費了。”
“這有什麼浪費的。”不等厲江籬再次拒絕,嚴晴舒就開腔了,“他這雙手學校和醫院培養了起碼十年,是救人性命用的,半路出家轉行才更可惜吧?”
說著扭頭去看厲江籬,問他:“我說的對吧?”
厲江籬不禁莞爾,眉眼彎出明顯的弧度,含笑點頭:“很對,嚴老師您就是我的嘴替。”
接着又對程峰道:“多謝您抬愛,只是我從小就接觸醫學,從踏入醫學院大門,至今已經十一年,實在沒想過轉行,換句話說,我現在轉行的沉沒成本也忒大了點。”
程峰聽完也贊同他的說法,說這年頭做什麼都不容易,除非真的很有興趣,或者正在走的路走不通了,否則還是別輕易轉行比較好。
他和厲江籬畢竟不熟,說了這兩句后就一直是跟嚴晴舒說話,厲江籬站在一旁,饒有興緻地仔細打量着周圍的人。
有些人明顯看得出來是群演,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說話,有的工作人員在走來走去忙碌,但多數是在休息的。
他的目光落在一個戴着黑色鴨舌帽,穿着白色T恤衫的女士身上,微微一愣。
嚴晴舒同程峰說了一會兒話,忽然覺得身邊很安靜,扭頭一看,這人正直勾勾地盯着不遠處的盧夢看。
她登時就不高興了,嘴唇抿了一下,想發脾氣,又覺得不符合自己的人設,只好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胳膊。
“你怎麼一直看着我們副導演,幹嘛,看上人家了?”
這語氣讓程峰都驚訝住了,乖乖,這酸味怎麼一下就飄出來了?
不是說只是朋友么?怎麼反應這麼大?
他探究的目光在倆人之間來回地轉。
厲江籬聽了就問:“那是你們副導演?確定么,戴黑色鴨舌帽,穿白衣服那位女士?”
“就是她啊,你要幹嘛?要不要我介紹你們認識?”嚴晴舒問道,問完還笑了笑。
那笑就很假,像是被人硬扯着嘴角做出來的,實際上背後藏着無數的針,隨時準備扎小人。
厲江籬愣了一瞬,隨即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笑了還覺得不好意思,抬手擋了一下嘴,“……抱歉,我不是在笑你。”
嚴晴舒眼睛都瞪起來了:“……”你當著我的面笑,還說不是笑我?
但她隨即似乎是意識到自己沒有這樣對他的立場,一下就覺得委屈起來,嘴角往下彎了彎。
她舒展的眉心微微折了一下,厲江籬看見,就解釋道:“你誤會了,我對那位女士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剛才我看她,覺得……嗯、她的……”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用詞,最後變成問句:“你們工作任務很重吧?員工體檢都按時做么?”
這是問程峰的。
程峰本來是在觀察這兩個小年輕,他覺得嚴晴舒的狀態很有意思。
都說嚴晴舒是體驗派演員,她不會演感情戲是因為學不會,沒有代入的人選,現在看着好像不是吧?這不就有一個現成的人選么?
正吃瓜吃得起勁,忽然聽到這麼一句,他忙回過神來,遲疑了一下才應道:“體檢有是有,但不是直接組織員工去體檢,我們這工作性質你也看得出來,忙的時候到處跑,是每年發幾百塊的體檢補貼,至於去不去就不清楚了。”
說完他猛地意識到什麼,一驚,追問道:“你們剛才是在說盧夢?是不是她怎麼了?看得出來?”
他一連問了個問題,嚴晴舒下意識地看向厲江籬,剛才的不悅變成了茫然疑惑。
“有些疾病會出現一些癥狀,身體上的變化,嗯……比如手指和脖子,還有臉色……”
厲江籬斟酌着說辭,希望聽的人能容易接受點,“我覺得那位女士的脖子有點粗,不確定是因為胖的,還是因為腫塊……”
“你是說大脖子病?”嚴晴舒驚訝地問道。
“不一定。”厲江籬道,“如果不是胖的,有可能是甲狀腺異常,也有可能平時休息的時候脖頸姿勢不對造成的,比如長期側頭看手機,會導致一邊脖子的肉比另一邊脖子的多。”
“這樣也會么?”嚴晴舒下意識扭頭去觀察盧夢。
看了一會兒,她乾脆大聲喊道:“副導演!夢姐!快過來!”
正躺躺椅上刷視頻的張啟明聞聲起了一下,又立刻躺回去,嘀咕道:“嗐我還以為叫我呢。”
厲江籬這時手機又響起來,手機剛拿出來,嚴晴舒就見他臉色一愣。
想到剛才吃飯時他接過工作電話,她便問道:“又是單位的電話么?”
厲江籬搖頭,“是我乾爸的。”
“……乾爸?”嚴晴舒一愣,回過神來他已經走到一旁去接電話了。
程峰看一眼厲江籬,低聲笑着對嚴晴舒道:“以後再有感情戲,你指定能演好了吧?代一下,代一下。”
嚴晴舒:“……”
她覺得有些不自在,像是被人發現了心底最大的秘密,幸好盧夢這時過來了。
厲江籬不知道這倆人背着他咬什麼耳朵,接了電話,老實地問好:“乾爸你怎麼突然給我打電話?”
“仔,你知道我現在在哪兒么?”電話那頭的男聲很親昵,聽得厲江籬覺得很無語。
“不知道,但我知道,您這次別叫我仔了行不行?我都快十了。”
“十怎麼了,十你也是我仔,怎麼著,你小時候還說要給我養老呢,這才多少年,我還沒老呢,你就不讓我叫你仔了?”
厲江籬直嘆氣:“行行行,您隨意吧,您到底在哪兒啊?又一個人在外頭浪啊?”
乾爸桂棹沒有孩子,早年間他才幾歲的時候,他結過一次婚,說好一起丁克的,後來女方不想了,又說服不了他,於是就離婚。
離婚之後他乾脆就不想結了,說是省得耽誤人,厲江籬那會兒十一二歲,念着乾爸的好,拍着胸脯說以後他給他養老,於是乾爸在容城的時候隔差五上門來玩,和他媽賽着看誰更能使喚他。
上一秒他媽叫了菜菜,下一秒他乾爸指定叫仔仔。
“我在影視城客串朋友的電影呢,你今天休不休息,要是休息就過來玩啊,我請你吃飯。”
厲江籬聽到這話不由得一樂,“我也在影視城,過來看朋友,你在哪兒?”
桂棹一時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什麼?你來影視城看朋友?你還能有朋友在這兒工作?”
多新鮮吶!士別日,他乾兒子居然都有在影視行業混飯吃的朋友了?
厲江籬被他噎了一下,嘖聲道:“您到底在哪兒啊?”
“你別來了,我去找你吧,定位發我一下。”桂棹來了精神,一邊催他發定位,一邊警告他,“別想跑,今天我必須請你……和你的朋友吃頓飯。”
厲江籬:“……”
桂棹按照厲江籬發的定位找到《夏末狂想》劇組時,厲江籬正在給盧夢講甲狀腺檢查要做什麼項目,嚴晴舒站在他旁邊,懷裏抱着警長。
桂棹認得警長,見它乖乖被嚴晴舒抱着,便知道厲江籬說的朋友大概率就是她了。
這下他覺得更新鮮了,乾兒子的朋友不僅是在影視行業混飯吃的,而且還是個女的,女明星。
嘖嘖嘖,一聽一看,就覺得很有故事。
他沒多想,立刻掏出手機,隔着一段距離,咔嚓拍了張照,發給老夥計。
桂:【老厲啊,這就是咱們未來兒媳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