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Chapter 14

“喂。”蘇韞亭接起電話。

“蘇隊。”鄒明把解刨刀往托盤一扔,拉白布蓋上死者的臉,摘下手套從紀翠翠手裏接過手機,“向晨說,你對醫學新聞很感興趣,怎麼?不想干刑偵了,準備調到我們法醫科?”

“嗨,哪兒啊。”蘇韞亭打哈哈,“我這不是想站在兇手的角度進行分析,找找案件疑點嘛。你是干法醫的,比一般醫生厲害,你分析分析,器官移植是不是一定得把人用液氮速凍才行?”

“怎麼可能?”鄒明哭笑不得,“從醫學角度來講,器官移植是需要在低溫下進行。”他在‘是’這個字上加重了語氣,繼而道,“但從供者身上取出的器官在體外只能存活三天時間,正確的保存手法是將取出器官放入水中,加入濃度8000摩爾的低溫保存劑,迅速降溫至125℃,能確保延長器官存活時間至七天。就是有充要條件,需滿足大氣壓5.07x107帕來阻止器官內凍結出冰晶,升溫后器官可以恢復常態活性進行移植。”

“你的意思是,冷凍后的器官就廢了?”

蘇韞亭握着手機,鄒明的話如當頭棒喝,啪地一聲,讓他心裏一直吊著的那根線索徹底斷了。

鄒明點頭,“凍結后析出晶體的器官就變質了,無法再用於活體移植。除不能移植外,還是可以用於教學的,對學生們認識器官內結構、名稱很有幫助,比樹脂模型用着順手。”

蘇韞亭說:“你們干法醫的是不是都特變態?”

鄒明換下白大褂,被他這句話笑得前仰後合,“對對對,你說得對,我們干法醫的其實內心都特變態,就喜歡收藏點人皮組織啦、手指骨啦、心肝脾肺腎啥啥的,有職業病。”

蘇韞亭沉吟道:“除朱新苗,其他受害人均為液氮速凍后挖取內臟,那些速凍器官無法用於器官移植,也就不能流入黑市。”

鄒明聽出蘇韞亭的意思,馬上收起笑,“你的意思是說,案子的偵查方向錯了,他們殺|人的目的不是買賣器官?”

“他們殺|人或許真的不是為了賣錢。”蘇韞亭說。

掛了電話,蘇韞亭長長舒口氣,靠着枕頭躺下來,沉默很久。

鄒明盯着被掛斷的手機,愣了會兒,喊紀翠翠:“小紀。”

紀翠翠抱起剛收拾完的手術工具箱,一路小跑過來,問:“鄒主任,什麼事啊?”

“最近看過什麼新聞嗎?”

“啊?什麼新聞?”紀翠翠有些懵。

“醫學新聞。”

“……”紀翠翠把工具箱放進消毒櫃,撓撓頭,“神經系統照明技術?惡性腫瘤臨床研究重大突破?癌症被中醫治癒?還是荒誕離奇點的,未來50年,人類即將實現冰凍人技術成熟化?”

“冰凍人技術?”鄒明蹙眉。

紀翠翠點頭,“對啊,新聞還有個特別勁爆的標題:掙脫時間與命運最終消亡的桎梏,穿越未來實現永生。第一例實驗體在死後委託這個私立醫院醫生把他放進注入氮液的鐵桶中,冰封在零下196℃里,用於證實人類也可以像冰凍蠕蟲那樣死而復生。”

鄒明說:“你這些不靠譜新聞都是在哪兒看來的?干醫生的都這麼變態嗎?”

紀翠翠無奈道:“下班沒事刷短視頻看到的唄。唉,現在大數據那麼精準,我手機都成精了,它知道我干法醫這行,給我推的內容都特變態。”

·

蘇韞亭趴在床上,有一下沒一下戳手機,他的手機屏幕保護是個動態狐狸,類似於養的屏寵,僅看外形,是只非常高冷聖潔的狐狸,但會撒嬌會賣萌,還會伸出舌頭隔着手機屏幕舔蘇韞亭手指。

秦展就躺在他身邊,看他戳了好一會兒狐狸臉,每戳一下,那隻狐狸就會伸出舌頭舔他指尖。

秦大教授好奇:“看不出來,你還會弄這麼幼稚的鎖屏。”

蘇韞亭神秘莫測地笑笑,“你不懂。”

秦展嗯聲,接着關了燈。

整個卧室,只有蘇韞亭的手機反着一道藍光。

在這道不怎麼晃眼的藍光中,蘇韞亭看到秦展脫掉上衣后露出的白皙皮膚、硬實的胸腹肌,以及胸下左肋骨處兩顆子|彈貫穿后留下的傷疤。

蘇韞亭不自覺伸出手指,在秦展彈|孔疤痕處摩挲了下。

指尖的觸感像一襲冰,涼的讓秦展內心顫|栗,又像一抔火,燒的他皮膚泛紅,但他面無異色,剋制地非常自然。

“那時候,沒有後援,你可能就把命交代在緬北了,你想過嗎?”蘇韞亭問。

秦展不言語,緩緩躺下來。

“整天說我野,說我狂,說我不服管,自己身上掛着兩個彈|孔|的人,怎麼好意思的。”蘇韞亭絮絮叨叨,點了下手機關機鍵。

瞬間,卧室最後一抹光亮消失不見。

黑暗中,兩個人彼此都揣着心事。

蘇韞亭翻來覆去睡不着,一閉上眼腦子裏就都是八點檔男女主擁|吻的場景。有些事真的是越告訴自己不去想,就越控制不住地去想。更他么|操|蛋|的是,他還會從電視裏曖昧的場景中,再聯想到秦展胸下兩顆彈孔,簡直折磨死人。

過了半晌,秦展冷冰冰的吐出句話:“你,要不要解決一下?”

蘇韞亭:!

他翻身,凝視着黑暗中秦展的後腦勺,“老秦,我拿你當老師,你卻想上|我?!”

秦展:“……”

秦展說:“你去衛生間,洗洗腦子。”

……

“老秦。”

“嗯。”

“我睡不着。”

“……”

“老秦?”

……

……

“老秦?”

“閉嘴!睡覺!”

*

日上三竿,蘇韞亭在|春|夢中被衛向晨的奪命連環call吵醒了。

“蘇隊,都中午了,你還在睡呢?昨晚你跑哪了?剛秦局跟大家開視頻會議,全員到場,就你不知所蹤。你到哪個勾魂小妖精家裏去了哎我的蘇大隊長!”

沒等蘇韞亭說話,衛向晨就打|機|關|槍|似的一通輸出,根本不給他張口的機會。

“你不是真的被哪個小|妖|精|勾|搭|到|床|上,顛鸞倒鳳一整晚吧?用不用我給你帶兩瓶腎寶過去?”

“帶你個香蕉大芭樂!”

蘇韞亭心說,你的秦局長要是知道你喊他勾魂小妖精,還不得讓你寫三天三夜數百萬字的檢討!

他抓過襯衫穿上,問衛向晨,“開視頻會議?例行早會?”

“不是。”衛向晨聽到他喘氣,總算恢復冷靜,“昨晚我們不是去花溪酒吧蹲點了嘛?”

“嗯。繼續說。”蘇韞亭提|上|褲|子,進了洗手間。

“馬輝是這家花溪酒吧常客,和服務生、大堂經理都臉熟,東扯西扯的就扯到了他們老闆身上。結果發現,花溪酒吧屬於合夥經營,有大老闆和二老板,平時吧里都是二老板在管事,有提供色|情|沾邊服務,明面上坐枱守規矩,暗地裏出台和酒吧管理層分成,酒吧提供安全保護。更有意思的是這個大老闆,您猜猜她是誰?”

“是誰?”

蘇韞亭解決完生理需求,打開水龍頭開始洗漱。

“就是前面我們查到曹華出入的那個涑河酒吧的老闆。”衛向晨慢條斯理道,“回來我們調取了這個女人的身份背景,很不簡單。”

蘇韞亭拿毛巾擦把臉,“怎麼個不簡單法?”

“賀雅楠,海歸,卡羅琳醫學院內科博士,父親在西亞南部能源國家有礦場,家裏非常有錢,有錢到可以拿鈔|票烤火的程度。她非常熱愛醫學,但不知道為什麼,畢業后卻並沒有繼續選擇她視為最高夢想的醫生職業,反而跑深夏開起酒吧,陷入每天醉生夢死的世界。”

“是什麼原因?”蘇韞亭問。

“聽說,她在讀書時期,進行了學校禁止的實驗,還因此差點失去繼續留學資格。具體是什麼實驗,我們並沒有查到。”

“你覺得,她有問題嗎?”

“不好說,但目前沒有涉案嫌疑,而且她非常配合我們工作。”衛向晨說。

身為從警人員,蘇韞亭第六感讓他覺得賀雅楠不可能沒有問題,但正如衛向晨所說,人家非常配合警方工作,甚至主動向公安局提供罪犯曹華在酒吧所有活動監控,疑罪從無。

“蘇隊,你到底在哪啊?晚上的行動能不能趕得及?”電話那邊,衛向晨突然開始抱怨了,“昨晚我留了一宿的燈,也沒等到你。”

秦展倚在門框,抬手叩兩聲門。

“回去再說。”蘇韞亭對着手機話筒撂下四個字,把衛向晨電話掛掉了。

“收拾好了嗎?”秦展問。

“幹嘛?”蘇韞亭把手機裝進褲兜,“一副要帶我私奔的模樣。”

“約了人在西馬道見面。”秦展沒接他話茬。

“約人?約什麼人?”蘇韞亭擰着眉毛,“情人?不去!”

“線人。”

秦展扔給他個防霾口罩,自己則捏起墨鏡帶上。

他今天穿着休閑,白衫打底搭配淺灰色八分緊袖外套,藏藍收腳九分長褲,一雙白色運動鞋,一身搭配像個跑海濱城市來度假的富家少爺,和平時穿制服一板一眼的模樣判若兩人。

尤其帶上墨鏡后,紈絝感更強。

蘇韞亭收回目光,看着自己手裏的防霾口罩……總覺得秦展搶了自己的穿搭風格。

·

中午的農貿市場,就和被大太陽烤蔫兒了似的,瞧着就沒什麼活力,偶爾有兩三個買菜的大媽,扭動着臃腫的身材從空調門帘里擠出來,提着幾顆菜鑽進四輪代步車,緩緩上路。

街上也沒什麼人,農貿市場旁邊是個十字路口,這一帶生意肯定很不好,大多店面都關着,破破爛爛的,只一家水果店和安徽板面肩並肩開着門。

水果店老闆娘打着蒲扇偶爾喊兩聲:“蘋果新鮮嘞,不甜不要錢~”

安徽板面老闆肩上搭塊白毛巾,撩起來擦擦額頭上的汗,跟水果店老闆娘抱怨天熱,端着兩碗剛出鍋的面進了屋,放在客人桌上,又識趣的跑到門外吹起風扇。

老闆娘往他屋裏瞄了眼,壓低聲說:“老王,你店裏吃面的那兩個小夥子,是不是報了無良旅行社被坑了啊?”

老王笑笑,“人傻錢多唄。”

屋裏人傻錢多的秦姓帥哥和蘇姓拽哥,看着幾隻蒼蠅在面碗上方飛來飛去,誰也沒動筷。

蘇韞亭抱臂,帶着板凳往後撤,離開餐桌半米,“你穿的這麼有檔次,我還以為要帶我吃五星級大酒店,結果就這?”

“西馬道這邊是老舊城區,人少。”

一個穿着牛仔褲,渾身流里流氣的小混混在安徽板面門前的地毯上蹭蹭腳,“老闆,大碗板面,加大肉片兩個豆腸一個蛋。”

“好嘞。”板面老闆拉開封箱,中規中矩的開始煮麵。

小混混進屋,走到秦展旁邊的座位上坐下,掏出筷子看了秦展和蘇韞亭一眼,“喲,頭一回見富二代下館子吃板面的,不掉價啊?”

“我們倆外地來的,不認識路,找不到更好的館子了。”蘇韞亭大腿翹二腿,“吃板面掉什麼價?你能吃我們不能吃?”

小混混明顯一愣。

他可能沒想到,遇到了比自己更刺頭的傢伙。

“展哥,你從哪兒弄來的人?”小混混被蘇韞亭懟的無語,主動搬板凳,過來湊桌。

“三花,讓你查的人,查到了嗎?”

“沒有。”小混混搖頭,“拿到局裏給的照片,我就四處打聽過這個潘季后,沒有人認識。我懷疑,他不是□□上的耗子。”

“不涉黑?”蘇韞亭表情鄭重起來。

“大概率是不涉黑。”三花給自己點上根煙,禮貌性的遞給秦展一支,低頭擦火,“涉黑的話,我這裏肯定有份名單,在深夏涉黑團伙里沒名字的,這人肯定是來深夏不久,還沒生過事的。”

“貓和耗子都抓不着的人……這個潘季后,”三花吐口煙氣,搖頭,“他不簡單啊。”

秦展接過煙,就着三花的火點上,也不吸,就放在桌子上任由它自己燃燒。

“你繼續盯着。”他說,“今晚在花溪酒吧有行動,你帶上人配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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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理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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