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當然可以了,陛下喜歡吃什麼便吃什麼,有什麼不可以的呢,但是不能輕易叫旁人知道了陛下的喜好,否則會在飲食方便動手腳,不過,臣向陛下保證,從此以後,此類事情不會再發生。”周子濟鄭重其事地道。

不知為何,明明自己應當害怕、應當不輕易相信周子濟的,可是他所說的話卻總是能叫他無比安心,以至於不知不覺說出,“朕相信你”這句話。

雖然有幾個小插曲,但冬獵不能輕易結束,還是要接着繼續。

一場比賽已然結束,獵得獵物最多者毋庸置疑是攝政王,在接下來的兩日中,皆是如此,他也理所應當地得到了鍾明赫準備的禮物。

鍾明赫十分地高興,這是他第一次給旁邊準備禮品,既緊張又興奮,“緊張”是害怕自己費心思準備會讓人不喜,“興奮”是又想看見那人臉上喜悅的表情。

“朕聽說,冬獵是件大事,獵物最多者成為第一,可以得到皇帝的一個願望,皇帝也要送出一個禮品,”他一邊說著一邊讓李德力將禮品呈上去,“可是朕不知道送什麼好,就去庫房轉了一圈,看見了一塊白玉,種水十分好,晶瑩剔透潔白無瑕,就找能工巧匠把它雕刻成了一塊梅花玉佩。”

白玉果真潔白無瑕一塵不染,雕琢的梅花栩栩如生精緻小巧,垂下的穗子上墜着顆顆珠絡,都是價格不菲之物,華貴又清麗無比。

“你……你喜歡嗎?”鍾明赫忍不住詢問着,甚至在觀察着周子濟的表情。

周子濟起唇一笑,連眼底都帶着笑意,對手裏的這塊小玩意兒愛不釋手,他抬頭對視上鍾明赫的眼睛,笑道:“喜歡,這是臣收到的最好的獎勵,臣會好好珍惜的。”

鍾明赫也是咧嘴一笑,喜上眉梢,心裏很是激動與驕傲,“你喜歡就好,對了,你有什麼心愿嗎?朕一定都滿足。”

“臣……”周子濟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周子濟看,他的心愿從始至終就只有一個,那就是將坐上之人攬入懷中。

李德力覺得攝政王的眼神真的說不上有多清白,似乎在場若是沒人的話,恨不得會衝上來將自家陛下生吞活剝了,更害怕他會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來,不禁讓他打了冷顫,遍體生寒。

但周子濟沒打算現在就要說出口,只道:“臣還沒有想好,先存着,可以嗎?”

“好呀,朕替你存着,等你什麼時候想了,就什麼時候兌現。”

君臣對話完成,底下的臣子們開始恭維攝政王得了一個不得了寶物,吃吃喝喝,一團和氣。

鍾明赫的桌子上也擺放了一盤兔肉,肉質緊實,烤得油滋滋的,饒是已經吃了兩天了,他還是覺得好吃,再配上甜甜的梅子味兒果蜜,令人心裏面上都美滋滋地高興。

但由於中毒事件,李德力變得格外小心,凡是鍾明赫的飲食都要一一用銀針試過,再由自己親口嘗一遍才敢遞給陛下吃,那樣可怕的事情,他不允許再發生第二次。

鍾明赫用小刀割下一塊兔肉放進嘴巴里,吃得嘴邊油汪汪的,十分地滿足,都忘了要用帕子將嘴巴擦擦乾淨。

坐在一旁的周子濟眼尖看見了,忍不住想要站起身,去動手給小皇帝擦乾淨,卻被李德力捷足先登,令他面色一沉,悶了一口酒。

那肅殺的氣勢嚇得剛剛站起身想要給他敬酒的武將“吧嗒”一下坐回了位置上。

“陛下,注意些形象,莫要讓群臣見了笑話。”

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但耳力極佳的周子濟還是聽見了。

“嗯嗯嗯。”小皇帝猛地點了點頭,還從李德力手中接過帕子擦乾淨了嘴巴。

臘月二十三這夜,冬獵圓滿結束,二十四日這天清晨就啟程返回宮中。

鍾明赫在馬車中睡得東倒西歪,一時不察,腦袋“咚”地一下磕在窗框上,雖說裏面鋪滿了厚厚的獸皮,但這麼一磕還是惹來了不小的動靜。

不過,還是沒能把鍾明赫磕得清醒過來,換了一邊,繼續東倒西歪,在即將磕在另一邊窗框的時候,一個人影忽然掠過,穩穩噹噹地接住了他亂動的小腦袋。

周子濟將他的頭擱在自己胸前,輕輕地拍着他的後背,安撫着。

鍾明赫太困了,沒有清醒過來,還無意識地揪緊了他的衣袖,又將頭往他懷裏埋了埋,像個沒安全感的孩子一樣。

外頭的李德力擔憂緊張地不行,不知道攝政王進去會對熟睡的陛下做什麼,可又不敢貿貿然地掀開帘子。

周子濟的一隻手攬着鍾明赫的腰身,另一隻手忍不住撥了撥他額間的碎發,露出一張精緻白皙的臉頰。

濃郁的眉眼,卷而翹起的睫毛,小巧的鼻頭,水嫩嫩的嘴唇,沒有一處不漂亮、不精緻,又不缺乏英氣。

周子濟的視線無聲地落在了鍾明赫的嘴唇上,他還清晰地記得那夜的觸感,冰冰涼涼,軟軟滑滑,浸滿了果蜜,甜絲絲的。

讓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想要再嘗一口如軟糕一般的嘴唇。

整個馬車內落針可聞,只有鍾明赫深入睡眠的呼吸聲,還有周子濟略微有些粗重的喘.息聲。

周子濟慢慢地靠近那塊軟糕,想要一親芳澤,滿足自己的內心。

呼吸相間,香氣撲鼻,周子濟能夠清楚地聽見自己狂亂的心跳。

鍾明赫的嘴巴張了張,發出十分輕的聲音。

“嗯?說什麼?”

“哥哥……”鍾明赫軟軟地喊了一聲。

這一聲“哥哥”簡直叫得他春.心蕩.漾,周子濟不免愣了愣,隨即就笑了,眼底都帶着笑意,輕輕地抬起鍾明赫的下巴,順着他的稱呼問道:“你叫誰哥哥呢,嗯?”

“哥哥……”鍾明赫又喃喃了一聲,無意識地抓住了周子濟的一根手指,輕輕地放在臉頰邊蹭了一下,像只慵懶的小貓咪,咧嘴一笑,“嘿嘿,真好啊,又看到你吶。”

“又?”周子濟的笑容凝在嘴角,掐着他的手也微微地用力,“你到底在叫誰哥哥?”

鍾明赫感到了一絲痛意,擰起了眉頭,想要扒拉開捏着自己的手,“唔,你別動,我困……”

“你告訴我,你在叫誰哥哥?”周子濟仍舊不依不饒,勢必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樣子。

但鍾明赫不高興了,這樣生冷的語氣,一點兒都像夢裏的大哥哥,他抿着嘴巴,甚至別過臉去,不想說話。

忽然馬車猛地顛簸了一下,周子濟鬆了力道,鍾明赫也有被驚醒的趨勢。

“屬下該死,未及時發現路上的石頭。”

被打攪了的周子濟陰沉着臉,直起身子,冷冷道:“無事。”

“唔。”鍾明赫被顛醒了,努着嘴巴,不太高興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半晌后才發現自己居然窩在周子濟的懷裏,立刻彈開,“你……你怎麼會在這兒啊?”

周子濟陰冷的表情還沒有收起來,看得鍾明赫渾身一顫,緊緊地貼着壁面。

他連忙換了一副面孔,臉上的陰沉與不耐煩蕩然無存,雖然心裏還介懷着小皇帝口中的“哥哥”,但臉上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笑意。

“臣有事想請陛下幫忙,不料陛下睡得正熟,不忍打擾,正準備出去呢,卻不曾想被陛下扯住了衣袖,臣不想吵醒陛下,所幸就給陛下當一回抱枕。”甚至還故意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以示自己被枕麻了。

鍾明赫眨巴了兩下眼睛,然後漸漸地紅了臉,“抱歉,朕不是故意的,沒枕疼你吧?”

周子濟搖了搖頭,“沒有,陛下很輕的。”

話雖如此,但鍾明赫很是不好意思,哪能在臣子面前睡成這樣的,還不知道有沒有流口水呢。

一想到此處,鍾明赫連忙用袖子擦了擦嘴巴,生怕有什麼水漬,令他丟人現眼。

“陛下十分安分,並沒有不雅行為。”周子濟見狀,解釋道。

“朕才沒有不雅行徑呢。”鍾明赫小聲地嘟囔了一聲。

周子濟心裏還想着那聲“哥哥”呢,於是試探性地問了出來,“不過,陛下說了夢話,在叫‘哥哥’,陛下夢裏的哥哥是誰啊?”

鍾明赫的表情微微一怔,隨即蹙起了眉頭,像是被人窺探到了什麼隱秘一樣,十分地不高興,“什麼哥哥?朕沒有叫哥哥,一定是你聽錯了。”

哥哥是要放在心裏的,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就連公公都沒有告訴呢,哪裏能告訴周子濟。

“朕沒有哥哥了,你莫要……莫要再問了。”鍾明赫揪着衣角,神情緊張,別著頭,又不想讓周子濟看見。

而後像是故意扯開話題一樣,問道:“你……你有什麼事情要和朕幫忙來着?”

周子濟見人死活不願意說,也就罷了,讓人去查查不就知道了,小皇帝的人際關係可是很簡單的,來來回回就那麼幾個人。

“哦,臣差點兒忘了,”他小心翼翼地從懷裏拿出一塊白玉雕花的玉佩,寶貝似的遞到了鍾明赫的面前,“昨日陛下賞給臣的玉佩,上面的穗子斷了,上頭的流蘇珍貴,臣不知該如何是好呢。”

鍾明赫嚇了一跳,這可是他第一次送別人禮物,想着要送最好的,若是斷了,豈不是丟人,於是連忙接過。“斷了?怎麼會斷了呢,朕瞧瞧。”

確實是斷了,末端與流蘇連接的一排排細繩已經斷成一縷一縷的了,為了顯示珍貴,裏頭還摻了不少金絲呢,現在一時之間還真的難以找到替代品。

鍾明赫捧着一堆斷裂的流蘇,不知所措,眼底儘是難過,“抱歉,是朕不好,朕只想送的東西越貴越好,卻不曾想金絲細軟,容易斷裂。”

周子濟也是一陣心疼,早知道他這般難過,就不找這事兒做借口了。

其實今日晨起,發現流蘇斷裂的時候他就想着要修補來着,但一時沒有找到合適的替代品,就想回了京城再說,卻不料一時情急,變成了這樣。

“沒關係的,等回了京……”

話還未說完就被鍾明赫打斷,他興緻沖沖道:“對了!可以用朕的帽纓!”

反正都是繩子,應該差不多的!能綁起來就成,而且皇帝的帽纓也是十分珍貴的,一點兒都不比金絲銀線差,甚至還要更加名貴。

鍾明赫抬手扯着他頭上的穗子,穿着珠絡的線晃蕩着,他扒拉了半天也沒能扯下來一根,還把自己的手纏了進去,憋着一股氣,臉色都漲得通紅,“朕……朕扯不下來,你幫幫朕。”

“好。”周子濟笑盈盈的,眉眼裏都帶着笑意,他巴不得離鍾明赫更進一步呢,於是傾身上前,握住了他細白的手指,三兩下就把他的手指解放了出來。

鍾明赫離得很近,能夠清晰地聞到周子濟身上淡淡的月麟香,十分好聞,叫人很是安心,也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好像身體的某個地方記得這個香氣。

除了近身隨侍的人,鍾明赫還沒有離哪個男人這般近過,只要微微抬頭,他的額頭就能碰到周子濟的下巴。

兩個大男人靠得這般近,讓鍾明赫有些不自在,低着頭,不自覺地扣着手手,“好……好了嗎?”

周子濟靜默了一會兒,在鍾明赫的耐心即將耗盡時,他才慢慢地拉開了一些距離,攤開手,“好了。”

一根帽纓被完整地取了下來。

鍾明赫拿了起來,捋下上面的珠子,一點一點地纏着穗子。

周子濟見熟練的模樣,不免有些驚訝,“你會纏穗子?”

“對呀,以前在明王府的時候經常纏的,可以用來換錢,我還會編草蟈蟈呢,拿到市場上去賣,三文錢一個,可以換兩個饅頭吃。”鍾明赫覺得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身體不好,總是容易生病,家裏的銀錢大部分都用來買葯了,每月都過得入不敷出,哪怕有公公他們做些手藝活兒補貼家用,但也是不夠的。

況且,他也不忍心叫公公他們那麼辛苦,儘管公公不讓他干這些活,但他總會搶着分擔一些,久而久之,這些事情就十分熟悉了,不會特別累人,只是手酸眼酸罷了。

他邊說邊纏着穗子,說話間就已經弄好了,就像新的一樣。

“好啦,是不是看不出來哪裏不一樣。”鍾明赫拿着玉佩在他面前晃了晃。

周子濟的視線卻落在鍾明赫的手上,他手上的爛瘡已經好了,但仔細看,還有一點淺淺的痕迹,就是那樣一雙手在寒冬臘月里還要做縫縫補補的事情,還要便草編賺錢,本該是風光無限、享受安逸生活的一個人啊。

越看,周子濟越覺得,那些人死的太輕巧了,就該受盡磨難,生不如死。

周子濟忍不住握住了鍾明赫的手,細細地揉了揉淺淺的傷痕,“陛下的手很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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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懷了陰冷攝政王的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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