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葉漓見沈憶出了偏殿,她忙着起身,卻瞧見沈憶眼底的氤氳。
“師父在喚你,你進去便好,我留此照看。”
“好,多謝。”
葉漓一頓,難得的主動開口,“我的事,你不必自責。”
聞言沈憶輕愣,被面前這看起來好騙的女人逗得心頭一熱。卻又在頃刻間冷靜下來,便讓她記恨自己吧。
偏殿的房門被推開,葉漓走進了房中。長生坐在蒲團上,視線在對方腰間的破陣劍上停留了幾刻,又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用手勢招她過來。
“前輩。”
葉漓再次行着禮,長生一笑,“你倒是不嫌棄這繁雜的規矩。”
“我那徒兒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
“未曾,晚輩這一路來多虧有沈小姐的照拂。”
長生壓着笑意,真不知是自家徒兒的那副長相讓人無法懷疑,還是這小傢伙是真的好騙。無論哪一種,都讓長生對面前的後輩增了些許好感。
溫熱的氣流打通着自己的經絡,葉漓眉頭緊鎖,努力穩住自己的氣息,腦海中竟全然是方才沈憶落寞的神情。
她許是真的想要尋到夜九笙…
*
半個時辰后,一口淤血被葉漓吐出,她的身子險些癱在地,長生忙着扶住了她。
“多謝前輩…”
葉漓有氣無力的說道。
長生為她渡了些氣穩住了她的脈絡,“我那徒兒愛胡鬧,這次算我葯山欠你一個人情,若你日後有難,可來葯山尋我。”
葯山在江湖間自來是個特殊的存在。葯山中雖也有修習武道之人,但大多數都還是研究藥理之輩。表面上看來葯山是要比江湖間其他門派遜色些,但這麼多年來誰人敢對葯山不敬?
長生能給葉漓一句允諾,也着實是看得起她了。
長生打量着葉漓,有些好奇這小友會從自己這裏套走什麼寶貝。但願她不要和六邪的老東西一樣,否則自己真得鬱悶個半月。
“前輩…可有…能抵禦那玄么山之毒的藥物…”
長生眼皮一跳,複雜的看着眼前的孩子。
原來她不是看起來傻,她是真的傻。
“你莫要胡鬧。”
長茗的性子他是知曉的,能放出夜九笙在這孩子手中的消息多半是看在了六邪的面子上,可若這孩子再去求葯,定是要吃到苦頭的。
她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葯老的允諾?還是說自己的允諾到現在竟這麼不值錢了?長生腹誹着。
可葉漓還是一根筋,“前輩不是說,若我有需,便來找你嗎?”
葉漓穩住身子,端端的站起,向著長生再度行禮,“晚輩肯請前輩賜葯!”
長生頭疼,心想如今的孩子怎的一個二個都不叫人省心。他故作慍怒的神色,皺着眉頭看向她,“胡鬧!那玄么山豈是你想去就能去的?”
“故晚輩來求葯。”
不卑不亢的一聲讓長生眉心直跳。
論私心,他當然是希望有人能為沈憶取得夜九笙。可眼前的孩子心思太過單純,饒是長生這種老狐狸也有些猶豫。
最終,他無奈的擺了擺手,“真拿你們這些後生沒辦法,待我去為你找來便是。”
“但我還是勸你一句,玄么山非葯山,六邪也不會是你永遠的後盾。處在江湖,多長些心眼。”
莫叫人將你賣了還眼巴巴的替人數錢。
長生方踏出偏殿,一直守在正殿的沈憶便欲要進去了。
“那孩子心思單純,你悠着些,我怕六邪的那老東西記恨我。”
若是江止知道了這丫頭在自己這受了這麼多委屈,高低也要訛走自己兩副上好的丹藥。
沈憶輕抿着唇,已經從長生的話中得出了那人的意思,她的心終於放下。
長生望着沈憶那副沉思的模樣無奈發笑,“你可想清楚了。”
“是。”
“你會在她身上栽跟頭的。”
留下這句話長生便走下了樓。
*
葉漓早已調整好了自己的氣息,地上存留的血液也被自己不動聲色的擋住,只是她的面色仍有些蒼白。
“好些了嗎?可有哪裏不舒服?”
沈憶都快要貼在自己身上了,葉漓窘況,偏過頭答道:“好多了,多謝沈小姐挂念。”
這還是葉漓第一次當著自己的面叫自己“沈小姐”,沈憶在心中慢慢咀嚼着這三字,被面前人正經的模樣逗笑。
“我該回六邪了,這一路謝過沈小姐。”
似是想起了什麼,葉漓忙着卸下沈憶戴給自己的袖箭,“這個,還給沈小姐。”
“你留着防身吧。”
沈憶說完就有些後悔了,如今她的武功已經恢復了,袖箭對她來說也已可有可無了。如此,沈憶便想着伸手去接過袖箭。
反常的是葉漓將本已經遞出的東西又收了回來,“那我便謝過沈小姐了。”
“……”
沈憶哪裏會看不出對方這是不想讓自己難堪。她眉眼輕彎,壓下心口的溫熱,起了玩心。
“你是不是只會道謝?”
葉漓一愣,下意識的搖了搖頭,在對上沈憶帶着笑意的眼睛時,葉漓只覺得耳朵又在發燙了。
“多謝沈小姐。”
“謝過沈小姐。”
沈憶學着葉漓的語氣重複着葉漓方才說過的話,偏偏她的聲音不似葉漓那樣冷清,說出這兩句時總帶着有意無意的撩撥之意。
“不是,是因為…是因為真心感謝沈小姐…”
葉漓故作鎮定的回應,可她的眼神又下意識的逃避,不願去對上沈憶的眼。
沈憶愈發想笑了,自己真有那麼嚇人?怎的這女人對上自己的目光就像是如臨大敵一般。
最終沈憶還是收起了玩心,帶着葉漓出了煉丹室。
“你是江止前輩的弟子嗎?”
“算是。”
“可我怎麼好像沒有聽過你的名號?我記得江止前輩在多年前便不收弟子了。”
話剛落下,沈憶便察覺出自己話中的試探味過於濃厚。
“我這次…沒有試探你…我只是,好奇…”
沈憶想補救一下,這是她為數不多在葉漓面前表現出了慌亂。
葉漓沉默着,她在思索後果,自己方才嘴快了,現在要怎樣圓這個謊?
可這一幕到了沈憶眼中,倒像是葉漓對自己方才的做法生了反感意,她有些無措的輕咬着下唇。
“江止前輩有傳授過我一些武藝,但我沒有正式拜他為師。”
這個理由應該能讓她相信吧?
師父這些年為了保護自己,確實沒有對外公開過自己的身份。一想到這葉漓就頭疼,不該帶着破陣劍出來的,太惹人注目了,等這次回去還是換副佩劍吧。
正想着,衣角被人輕輕拉住,葉漓轉過了身,“怎麼了?沈小姐。”
沈憶手中拿着幾日前從葉漓身上拽下來的錢袋,她面頰微微泛紅,自顧自的將那錢袋系在對方的腰帶上。
葉漓先是一愣,又垂眸看向神色認真的沈憶,她心頭一柔,“多謝沈小姐。”
“叫我沈憶就好,還有,別再向我道謝了。”
沈憶抬眸,對上葉漓那雙澄澈的眼,“希望我們會再次相見。”
“會的。”
葉漓脫口而出。
*
直到黃昏,葉漓才返回了六邪。不歸早已在此等待多日,瞧見來者是葉漓,他忙着上前。
“主上!”
葉漓忙着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師父可在?”
“在的,此刻估摸着還在教主室內。”
“對了主上,上次混入死士中的探子已經找出來了,但那人服毒自盡了,搜身後並未發現有價值的東西。”
葉漓早已料到會如此,她拍了拍不歸的肩膀以示安撫,“無妨,來日方長,總會有機會的。對了,這幾日可否能為我另找一把佩劍,破陣太過惹人耳目了。”
不歸愣了片刻,壓住疑慮應下了葉漓的話。
說完此事葉漓便忙着趕去教主室了。
方踏入殿內,一陣好聞的龍涎香便縈繞在葉漓身側,她看向站起的江止,忙着行禮。
“師父。”
男人身着墨袍,白髮一絲不苟的梳起,被一枚玉簪固定着。聞言他總算放下了心,笑着招手。
“回來了。”
葉漓點了點頭,乖巧的坐在了江止身側。
“可有受傷。”
葉漓下意識的搖了搖頭,江止卻眼尖的瞥見葉漓毫無血色的唇,他眉頭輕蹙,“怎的讓不歸提前回來了?”
“路上貪玩,多留了幾日。”
葉漓開脫着,絲毫不敢讓江止知曉此事跟葯山有關。
江止看出葉漓不願讓自己知曉,也不強求,只是為她沏了一杯茶暖暖身子。
“對了師父,我…”
葉漓欲言又止,可對上江止關切的目光時,她還是說出了口,“師父,我想要玄么山的地圖。”
“去那裏做什麼?”
江止問到,“莫不是怕查不清當年的事?”
葉漓不說話,江止見她一副糾結的模樣難免心疼,語氣也柔和了幾分。
“夜九笙是個引蛇出洞的幌子,此次失敗了你還有下次機會,但莫要做衝動事。長茗性子怪癖,你若是前往玄么山,定會收到刁難的。”
“若,當做歷練呢?”
葉漓仍舊是一副謙順的模樣,讓江止怎的都說不出責備的話來。可玄么山是什麼地方?江止只得裝作不悅的拒絕。
“此事莫要再商量了。”
“師父,我求來了葯,可以抵禦玄么山劇毒的藥物。我想見見長茗前輩,就當做歷練,望師父成全。”
說罷,葉漓單膝跪在江止身前,右手握拳抵在心口,恭敬的行着北漠的禮儀。江止透過葉漓看見了那個人,心終是軟了下來,他嘆了口氣。
“你啊你,晚些我讓人送去你的房內。”
“謝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