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夜晚,天上繁星點點。
蕭捷坐在桌案前，手邊放着一盞小枱燈,正在做有關摩托車的手辦。
窗前閃過一道亮光,伴隨着“隆隆”的引擎聲。
蕭捷偏過頭，低眸往外看一眼，見到一樓的院子裏駛進來一輛摩車，還有一個人。
光憑身形他就認出是誰,趕忙把手辦擱置在一旁,站起身朝門口走去。
他打開房間的門,廊內站着一個歲數不大的青年,長得很好看。
“小川。”蕭捷眼底閃過微小的驚喜。
“大哥,”贏川的眼神有些閃躲,聲音低低的,“這麼晚,不打擾吧。”
“快進來。”蕭捷把門敞開,握住贏川的手腕把人往裏帶。
他把人領到桌案前，指了指上面未完工的手辦,笑道：“我沒睡,在做這些。”
贏川低眸淺笑：“真不錯，借老五的光了。”
“不怎麼樣，”贏川覺得丟臉似的，肩膀聳了一下，“體驗感很差，不過我想明白了一件事。”他用手捂住臉，聲音低喃不可聞：“大哥，想讓一個人信任你不難，難的是你想全心全意的去信任一個人。”
“嗯，其實..”贏川支支吾吾的，不太好意思提及，“我有想辦法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空閑的時候玩玩遊戲，我有聽您的勸，去接受新的朋友，還有.所謂的愛情。”
“小川，這不是你的錯。”
蕭捷幫他熱了一杯咖啡，幾分鐘就好。
蕭捷嘆息：“怪不得，你看上去狀態不夠好。”
“你不用擔心我，”贏川倔強地抬起臉，“我已經習慣了。”
“你還真把我當小孩了”贏唇撇撇嘴，用嘴唇沾了沾咖啡杯。
一條厚厚的毛毯圍在贏川的肩頭，他把身子縮了縮，微微閉眼，享受片刻的溫暖和安寧。
蕭捷摸摸他的頭，“除了這些，是不是還有其他事困擾你。”
蕭捷颳了一下他的鼻尖，笑容很有感染力，“你在我眼裏，可不就是小孩。”
蕭捷盯住他的側顏，聲音溫柔：“小五喜歡，他不是快過生日，我打算送給他，你和小義都有份。”
贏川回過神，對上大哥猶如棉絮般溫柔的眼睛，鼻子控制不住的發酸。
“唔”贏川張開嘴，咬住餅乾。
贏川不再掩飾自己的情緒，眼圈紅紅的，連帶喉嚨也有些發脹，說出來的話感覺含糊發悶：“夢一直就沒停過，我有很長時間不敢睡覺了，我怕嚇到四哥，就沒告訴他。”
蕭捷抬手揉他的頭髮，“你想要什麼，我也可以做給你。”
“大哥,真看不出來,你喜歡這些。”贏川隨手拿起一個模型,好奇地看了看。
“不，”贏川嘟囔，“不怎麼樣的一個人。”
等他喝完，蕭捷便把杯子收走，然後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
贏川小幅度地點下頭：“真是奇怪，我感覺自己已經忘記他們，清醒的時候也不會去想，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就像幽靈一樣常常出現在我的夢裏，我只要閉上眼睛就能夢見小時候的事，根本控制不了，還有外公。”
他把盒子打開，推到贏川面前，餅乾擺的整齊又好看，看着非常有食慾。
“我知道，可我忍不住去想。”
贏川抿唇笑，長長的睫毛忽閃兩下，開始乖乖喝咖啡。
他不想在大哥面前表現出懦弱的一面，可是忍不住。
蕭捷坐在他的旁邊，低聲說：“小川，大哥明白，就算你離開了原生家庭，可你的父母仍然會影響你。”
“吃一點，放鬆，我們邊吃邊聊，”蕭捷挑了一塊心形的小餅乾，伸出胳膊，送到贏川嘴邊，“來，吃飽喝足才能睡着，今晚就別走了，留下來休息。”
“這種習慣不好，會影響你的生活，我們想辦法戒掉。”說著，蕭捷開始翻抽屜，很快在邊幾櫃的底層找到一盒巧克力餅乾。
想要什麼..
贏川眼神微變，思緒偏了一下。
見他一點點咽下去，蕭捷欣慰的笑了。
“我不知道你認識了一個怎樣的女孩，”蕭捷思考了一下繼續說，“我問小五，他吞吞吐吐的說不清，不過能讓我們小川放在心裏的人一定很特別。”
“怎麼了？”蕭捷的一隻手，輕輕搭在他的肩膀。
“發展的怎麼樣呢？”蕭捷的眸子裏閃過轉瞬即逝的微妙之情，外人根本察覺不到。
“喝點熱的，”蕭捷把咖啡放在離他最近的桌子上，“不知道你會來，不然我就備點牛奶之類的。”
青年的頭髮半濕,有幾綹碎發黏在額頭,看上去像剛剛洗完澡。
不過蕭捷清楚，那是汗水,釋放情緒后留下來的憑證,他心中泛起擔憂。
他走到一張大椅子前坐下，兩條腿抬到坐墊上，由雙臂抱住，眼睛看着地面說：“沒什麼，就是想來看看你。”
他想要的東西太複雜，碰不到，摸不着。
一想起這些贏川就感覺呼吸困難，他把臉埋起來：“我沒有及時救他，他永遠的離開我了”
“最近又做夢了？”蕭捷問，語氣是那種讓人難以抗拒的調調。
“自從你在訓練賽翻車，我就想找你談談了。”蕭捷像個大家長那樣忙碌，一邊說話一邊又去拿毯子。
說話的時候，蕭捷暗暗打量着贏川。
蕭捷笑了，拍了一下他的背部，“哪有這麼說自己喜歡的女孩？”
“就是不怎麼樣，我現在看見他就煩。”
“那你有多喜歡呢？”
贏川掀起眼眸朝前看，盯着牆壁發獃幾秒，悠悠地開口：“已經不重要了，他給不了我想要的安全感，我不想和一個我不信任的人生活，我決定放棄他。”
“有點可惜，”蕭捷真情流露，感到惋惜地嘆口氣，“你還年輕，以後會遇到更多的人，你現在還在路上，所經歷的都會成為回憶。”
“我不想再遇到什麼人了，大哥，有些話我只能跟你說。”贏川忽然伸出一隻手，一把握住蕭捷的手腕。
他的掌心熱乎乎的，眼睛晶亮卻茫然，合在一起直達蕭捷的內心深處。
蕭捷很想抱住他，極好的自控能力讓他沒有這樣做，只是給予最真摯的微笑：“小川，說吧，大哥聽着呢。”
贏川的鼻子一直酸，開始倒苦水：“我心裏很亂，我覺得自己要爆發了，有什麼東西快壓不住，大哥，我跟你說實話，我真的有點怕，怕自己一時衝動做什麼出格的事來，就像七年前，你遇到我的那天晚上。”
“七年前的小川，在我眼裏就是天使，只不過迷路了，”蕭捷安慰起人來一點不慌，圓潤的嗓音含着愛撫，“現在的小川一樣，你需要的是時間和空間，曾經的你做到了，我相信你可以再次戰勝心魔。”
蕭捷說完把臉轉向一邊，眸中流露出悔恨的神色。當初若是沒有讓贏川進入瑞升集團幫助加宥認親，事情的發展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他作為大哥，多多少少有一點責任。
贏川不語，咬着自己的嘴唇。
蕭捷蹙眉問：“是不是感覺現在的自己特別擰巴？”
“是，”贏川回答的毫不猶豫，眼睛裏不知不覺出現了類似閃光的珍珠，“我找不到方向，以為自己逃出來了，其實沒有。”
蕭捷會意地笑了：“放下過去的擔子哪有嘴上說的那麼容易，畢竟你是親身經歷二十年。”
“那我該怎麼辦？”贏川有點六神無主，看向蕭捷的目光夾雜着些許依賴性，他或許能找到第二個傾訴者，但絕對找不到第二個像蕭捷這樣能夠指引他方向的人。
蕭捷看着心特軟，習慣性去揉弄他的頭髮，“試着和現實和解，也可以說是和你自己和解。”
“你是說讓我原諒他們？”贏川有點困惑地皺起眉頭，“可我不恨他們，我就是想遠離他們，根本談不上原不原諒。”
“大哥這麼說，不是勸你去原諒誰，而是希望你能放過自己，你改變不了他們，那就改變自己，不要再回憶過去，往前看，活出自己想要的生活。”
一句話兩句話是消融不掉一個人的哀愁，蕭捷懂得這個道理。
他看着贏川默默不語的樣子，提出自己的想法：“小川，從現在開始，放下手裏的一切，不管是俱樂部還是錦標賽，或者是讓你心煩意亂的人，統統拋到腦後，帶上你的行李，去旅行吧。”
贏川黯淡的眸子射出一點亮來：“去多久呢？”
蕭捷語氣平靜：“沒有時間概念，直到你想回來為止。”
這句話直接說到贏川的心坎里，他立馬覺得身心舒暢，重重地點頭：“好！你給我點建議，是往哪個方向走呢？”
蕭捷直盯他的眼睛：“隨心所欲。”
一抹迷人的笑容照亮了贏川的臉龐。
“我迫不及待的想出發了，”他一下子從椅子上跳起來，“謝謝大哥，你真是我的好老師。”
蕭捷仰頭笑，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大哥只有一個建議，帶上你的室友。”
贏川眼裏閃過一絲調皮：“我正有此意，四哥上得了戰場，下得了廚房，可以不帶行李，但是必須帶上四哥，沒他我會餓死。”
“你這個機靈鬼。”蕭捷去扯他身上的毛毯，被他靈巧的躲開。
“大哥，還有什麼建議嗎？”贏川打個哈欠，眼裏透出幾分睡意，“沒有我就去睡覺了，我今晚要霸佔你的床。”
“還有一件事，走之前，幫你三哥把事情辦了，問問邵栗暉的意思，至於結果怎麼樣.”
蕭捷抬起頭看贏川，露出別樣的笑容：“去他媽的無所謂了。”
贏川撲過來，摟住大哥的脖子耍賤，晃來晃去的磨人，“太好了，放心，我會把事情辦妥。”
“旅途愉快。”
“大哥，等我回來，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希望不會嚇到你。”
“好，我等你。”
——
第二天早上，在大哥的修理店吃完早餐，贏川回到望京的住所。
他把一張世界地圖攤開在桌面，叫來林正義，拿出一隻紅色的筆塞到對方手裏。
林正義一臉懵：“幹啥呀。”
贏川說：“想去哪裏。”
他抬着下巴說話，既高傲又霸道。
林正義被他叉腰裝逼的樣子笑到，哈哈地樂：“咱倆出去玩，肯定你說的算啊。”
“來，在這張圖上，你相中哪兒了，直接畫個圈。”贏川撫平地圖的褶皺，有點刻意為之地把北歐那塊讓出來。
哪成想，林正義扯出地圖的一角轉半圈，拔掉筆帽，筆尖在印度和巴基斯坦那轉悠半天，突然向下移，迅速在澳大利亞的位置畫個圈。
贏川低頭看，結果有點出乎意料：“四哥，你可真會選地方。”
“這地兒大，”林正義一本正經，“看着就很好吃。”
贏川哭笑不得：“圖大不代表好吃，還好你沒往上選。”
“那咱倆換一個？”
“不，”贏川握拳砸在地圖上，一錘定音，“就去澳洲，不過咱們得先去香港，從那出發，咱們游泳游到澳大利亞。”
林正義好像當真了，露出極傻的神情：“反正我都聽你的。”
旅行這件事很快敲定，沒有特別規定的路線，贏川持有香港護照，出國遊玩很方便。
吃完午飯，他就讓林正義收拾行李，他們決定儘快出發。
兩個大男人要帶的東西不多，兩個旅行包就足夠了。
聽說他們要結伴旅行，齊天氣的牙痒痒，一通電話搖過來直接開罵：“兩個小混蛋，不帶我也就算了！還好意思讓我給你們看家遛狗，你們有良心嗎？”
贏川心情很好地伸個懶腰，倒在床鋪上，手機調擴音放在胸`前，語調散漫：“給你錢，好不好呢？”
“滾！”齊天笑罵，隨後小聲說，“對了，有人來俱樂部找你。”
“誰。”
“上次那個帥哥，蔡律師。”齊天想了想，補一句，“不想見我就幫你推了。”
“不用，”贏川從床上爬起來，一本正經道，“我正好有事找他，你先幫我接待他，我很快就過去。”
“得嘞，正巧我還挺願意跟他聊天的。”
“對，讓他給你普普法。”贏川壞笑，“說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祖宗，盼着我點好。”
“一個字還給你，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