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事情發生在一個小時前。
齊天按照贏川給的地址找到贏家宅院,他帶着林正義站在門前,他發誓他真的敲門了。
院裏的阿姨給他開的門,問他是什麼人。
他回答是贏川的好朋友,然後就進來了。
贏川的父母坐在院子裏,忙碌地規整一些文件,身旁擺着幾個木箱子,看樣子也要出遠門。
齊天服從贏川的指示,什麼也不用說,取完幾箱書,帶走泥土和樹枝就完事了。
他第一次見到傳聞中的這對夫妻,免不了在心裏感慨一番。
單就外表來說,贏川的父母簡直可以用來做海報宣傳什麼是模範夫妻,無論是長相氣質還是衣品的選擇,全身上下都刻着“貴氣”兩個字。
這樣體面的兩個人,想不到私下裏是變態控制狂。
贏川和林正義跟在後面,小聲討論晚上吃什麼。
齊天摸摸鼻子,笑着說:“我真怕你一把火給他們點了。”
“謝謝。”
——
三人並排站在派出所門口,商量着誰跟誰坐一輛車。
贏川接過來,臉上流露出笑容:“謝謝。”
民警將大概的情況向贏川敘述一番,接到報案他們就必須出警了解詳情,贏教授又是有威望的人,他們只能把人帶回派出所接受調查。
“沒事兒,”齊□□他肩膀捶了一拳,語氣是相當無所謂,“多大點事,不用放在心上,我這跟回娘家一樣親切,以前沒少進局子,放心吧。”
“你現在肯定不會啦,”齊天哈哈笑,摟住他的肩膀往前走,“通過這件事也證明了那倆人有多極品,趕緊離遠一點,誰他媽以後敢拿孝道綁架你,老子第一個干他。”
不怪民警的反應大,現在的贏川和印象中的有很大區別,至少贏教授的兒子是不會騎摩托,不過現在的贏川已經單立門戶了。
林正義點點腦袋:“我沒事呀,”然後把一直沒撒手的盒子遞過去,“小川,你看,你要的泥土和樹枝。”
民警是贏川的鄰居,比他年長几歲,一片區域住着抬頭不見低頭見,知道彼此的名字,但幾乎沒說過話。
那對夫妻全程冷漠地看着他們,氣氛說不上來有多尷尬。
贏川把臉轉向另一邊,望向街邊的樹,“要是五年前,真有可能。”
林正義和正常人不一樣,偏偏個子又高,不說話的時候還有點凶,莫名其妙的來這種地方,免不了被盤問一番。
“五哥,讓你和四哥受委屈了。”他有些無奈地呼出口氣,“我沒想到他們會報警。”
“川兒,我知道你這個人心思重,剛才的事真不用放在心上,你們這裏的民警態度挺好,我和林正義就是簡單做個筆錄,其他什麼也沒發生,而且你五哥也不是要面的人,進趟局子沒什麼大不了。”
贏川的心思不在這方面,他看着可憐兮兮的林正義和比比畫畫的齊天,頓感過意不去。
進門之前,齊天還吃味的嘀咕一句:“你這件毛衣為什麼我的是手套?”他覺得不公平,眼眶裏的白眼球立刻多過黑眼球。
“.”
——
為了能在最短時間內趕到派出所撈人,贏川是騎摩托車來的。
等他們走到大門口,超級無語的事發生了。
他轉頭招呼着林正義,催促對方跟上他的腳步快點離開這裏。
“是。”
“這兩位都是我的好朋友,是我拜託他們幫我取行李,我的父母沒有見過他們,抱歉,是我的疏忽才造成這樣的誤會,麻煩你們了。”
贏川抬起眸子,眸光幽暗深邃,一眼就看穿齊天的想法,直言道:“你放心,我不會報復他們的。”
他走近贏川,若有所思的模樣明顯想單獨聊聊。
“我是擔心四哥,”贏川走到林正義哥跟前,細細地打量對方,“四哥,你沒事吧?”
贏川勾唇道:“沒人綁架我,我和贏家,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
當天稍晚,紅日落過天邊,人影橫到地面,到了吃晚飯的時間。
贏川表示理解,不慌不忙地解釋一通。
對方也看見了他,眼神恍惚了兩秒,似乎沒敢相認。
民警領着他往裏走,邊走邊說:“哪裏的話,我就知道是一場誤會,咱們按流程填寫一些資料,完事你們就可以走了。”
他熄了火,摘下頭盔,抬頭就看見一個穿制服的年輕民警站在派出所大門口。
齊天料想不到後面發生的事,還把這倆人當做長輩似的想打聲招呼,張開嘴說:“那個.”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他搖頭決定放棄。
“他也習慣了,”齊天接過話,伸手拍了一下林正義的背部,“你自己跟小川說,省的讓人擔心。”
周圍的世界對贏川來說像隔座山,而他在別人眼裏也是遙不可及的。
要搬走的東西不是很多,齊天和林正義來回兩趟就結束。
三名民警攔住他們的去路,掏出證件,說:“贏教授報警有人私闖民宅,兩位,跟我們走一趟吧。”
“咱們走吧。”齊天出聲提醒,率先邁開腿,奔着停車場走去。
贏川能想像到那種場景,心裏不是滋味。警察問一句,四哥答不上來,氣的警察拍桌子吼人,四哥更慌了。
齊天回頭插一句:“晚上去三哥家吃飯。”
贏川穿着紫色毛衣來三哥三嫂的婚房做客。
“贏川?”
說完他停下腳步,把手裏的車鑰匙扔給林正義,一個眼神遞過去,讓對方先去車上等。
贏川沒聽見似的,根本不願意搭理他。
晚上吃的是餃子,大哥沒來,只有他們五個人。
不管是餃子皮還是肉餡都是三嫂一個搞定的,最後出鍋的水餃和蒸餃也是三嫂獨自完成。
人長的有氣質,包出來的餃子也秀氣。
光是贏川自己就吃了一屜蒸餃,又啃一穗黏玉米。
三嫂格外照顧他,準備他愛吃的北京拌菜,還有養胃的菌菇牛肉湯。
他喝了一碗沒喝夠,三嫂就把剩餘的牛肉湯裝進保溫杯,提醒他回家再喝。
他甜甜地說句謝謝,好奇心突然冒出來,問:“三嫂,我記得你是四川人,想不到你會包餃子,手藝還這樣好,還是說為了我三哥?”
“我是成都人,”三嫂笑着解釋,“我們那邊也有愛吃水餃的,只是和北方的水餃有區別,不過我確實是為了你三哥,他是在福利院長大,小時候吃不到。”
贏川瞭然點頭:“你對三哥真好。”
三嫂看向他,目光柔柔的:“感情是相互的,你三哥對我也好。”
贏川提起一隻餃子,仰頭,塞進嘴裏,嘴巴吃得鼓鼓的。
他以前不愛吃餃子,從這一刻開始,他的靈魂愛上了。
九點多,幾個人各回各家。
三嫂特地把他們送到地下停車場,叮囑他們開車注意安全。
贏川跨上摩托車,拿着頭盔思索兩秒,視線落在三嫂纖細又單薄的身影,在他來不及深思前,心裏話就從口中溜出來:“三嫂,我以後可不可以經常來你家吃飯?”
三嫂聞言一怔,秀氣的眼眸中透出幾分意外。
窘迫感立馬襲上贏川的胸口,他低頭掩飾着說:“沒沒有,我隨便說說,您不.”
“當然可以,”三嫂用溫柔的目光定定地看着他,笑容宛若花開,“小川,歡迎你來。”
“謝謝。”
贏川的反應可愛極了,耳尖一熱,油門一松,‘嗖“的一下就溜走了。
另一邊,加宥趴在車窗口嘮叨齊天慢點開車,本來想跟贏川聊幾句,可惜沒來得及。
加宥走到老婆身邊,不解地問:“小川怎麼走啦?”
三嫂掩嘴笑:“害羞了。”
“為什麼?”
“可能是我包的餃子太好吃。”
——
第二天早上,贏川遛完大黃小黃上樓。
601門口多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看上去像保險公司的銷售。
贏川與人問好,簡單聊幾句后得知對方的身份。
這是一位律師,受他父母之託前來和他正式切斷關係。
“贏先生,這封文件請你收下,裏面是斷絕關係通知書。”
律師把東西交到贏川手中。
贏川當即就動手撕開,順帶調侃一句:“搞得這麼正式?”
律師用一種憐憫又抱歉的目光看他:“有必要提醒你,贏教授和太太已經申請提前退休,他們很快會移民美國去加州度過後半生。”
贏川早有預料的點頭。
律師忍不住多說一嘴:“他們名下的資產已經轉移,確切的說,什麼都沒有留給你,你..你為你以後多考慮考慮吧。”
趁這工夫,贏川已經讀完父母送來的通知書。
他抬起漂亮的眸子,對上律師頗為同情的眼神,先是小小地疑惑了一下,很快就想通了。
難怪律師這麼可憐他,在外人眼中,他一直活在父母建築的城堡里,不管是學業還是工作都由父母分配,現在與家裏鬧掰,名聲也臭了,不孝子和同性戀這種有歧視的稱號估計已經傳遍大江南北。
他不在是人們眼裏品學優良的乖乖好兒子,他成了背信棄義的無德之子。
沒了父母的支持,他什麼也不是,連頓飽飯都成問題,說不定會流浪街頭。
以上是外人所看見的表面,而贏川還有他們看不見的另一面。
早在五年前,就有一位同類型的律師找到贏川。
外公生前買了一份保險,受益人是他,還在私底下留了一筆錢給他。
這些除了贏川和律師,誰也不知道。
外公留下的錢並不多,但足夠贏川去做一些事。
他借用蕭捷的名義投了股票,賺翻后買了新車,經常參加比賽,獲得的獎金加上股票的利潤支撐他買下外公的房子。
十四歲的他就已經開始為自己的人生考慮了。
眼前的律師所擔心的一切,換來的只是他的莞爾一笑。
“謝謝你。”
道過謝,贏川送走了律師。
屋裏的林正義已經擺好碗筷,招呼他吃早餐。
他答應着,滿不在乎地撕了手裏的通知書,隨手扔進垃圾桶里。
“小川,門外的人是誰呀?”林正義好奇地問。
贏川坐到桌子前,執起湯匙喝玉米粥,頭也不抬地說:“不重要的人和事。”
“哦哦,中午回來吃嗎?”
“今天會早點回來,下午陪你去潘家園賣二手書。”
“啊?這麼好啊!為啥呢?”
“辦理離職。”
——
“抱歉,贏川。”
萱秘書那張漂亮的臉上露出難為情的神色。
她把離職申請還給贏川,尖尖的下巴朝董事長辦公室的方向點了點:“這件事我做不了主,你去找邵總吧。”
“人事部的總監說只要是你簽字就可以。”贏川想搶救一下,他有預感,只要進了那間辦公室就不容易出來。
萱秘書語重心長道:“贏川,你在邵總心裏不一樣,他很器重你,聽我的,有什麼想法當面講清楚,我還是那句話,我在邵總身邊工作這麼多年,我認為他是一個善解人意的領導。”
話說到這份上,贏川不想再為難萱秘書,只得點頭:“好的。”
他拿了一支筆,抬腳往辦公室的方向走。
“贏川。”萱秘書突然叫住他。
他回過頭,眸中透出幾分疑惑。
萱秘書猶疑兩秒,帶有安慰的意味開口:“你家裏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你不要太傷感,要振作起來。”
贏川微一頷首,沒說什麼。
辦公室里,邵煜銘正在親自示範茶藝表演。
新到的茶,新買的茶杯,新的煮茶方式。
這是今年流行的煮茶器皿和炒的火熱的烏龍茶,邵總被其他資本家蠱惑了,也開始試着嘗鮮,畢竟才三十歲,好奇心還是有的。
贏川站在辦公桌前,默默地看着老闆表演。
邵煜銘慢悠悠地捅咕半天,還往壺裏投放一小包沉香,等沉香的味道伴隨着蘭花香飄出來,他才關閉煮茶壺,然後將泡好的茶水倒入玻璃杯中。
還剩大半壺,他抬眸看向贏川,問:“來一點?”
贏川不感興趣的搖搖腦袋,將手裏的離職申請書和筆擺在桌面上,請他簽字。
“你呀”邵煜銘笑着嘆息,“還是那麼不上道。”
“邵總,請簽字。”贏川低垂着眼眸,一副不愛說話的樣子。
他確實不太想說,可能是最近失眠嚴重,他感覺太陽穴的位置隱隱作痛,一張嘴就疼的厲害。
邵煜銘掃一眼那份離職申請書,吹了吹杯里的熱氣,盯着杯沿悠悠開口:“什麼原因?”
贏川拿出官方統一說辭來回應:“個人原因,家裏有事。”
“你家裏的事我聽說了,”邵煜銘小口抿茶,兩手握住玻璃杯,抬着下巴看人,“你爸媽專門打電話通知老秦,意思很明顯,不過我這個人呢,公是公私是私,我想不想留一個人全憑我自己說的算,其他人的意見統統作廢,你要是因為這個原因提出離職,那我覺得沒必要。”
“不是這個原因,”贏川神色堅決,表明自己不會輕易動搖,“我是經過深思熟慮以後做出的決定,本來打算上周提離職,家裏的事耽擱兩天。”
“真的不是因為你父母?”邵煜銘眉梢微挑,“贏川,你大可放心,你繼續留在瑞升發展,我敢保證不會有人對你說三道四。”
聞言,贏川拋過去一個略微古怪的眼神。
邵煜銘摸了摸下巴:“怎麼,不信?”
“邵總..”贏川的嘴角滿滿溢出琢磨不透的笑容,“你對我不錯嘛。”
邵煜銘“嗐”了一聲,有點洋洋得意。
贏川接著說:“可是我動手打過你。”
“我當你是一時衝動。”邵煜銘指了指自己的頭,”一如既往的風流倜儻,不過說實在的,到現在我還頭疼,我記住你了。”
“你是為了記住我,所以不讓我離職?”
“我沒說不讓,”邵煜銘用手指輕輕地敲桌子,以增加說話的分量,“我只是替你感到可惜,贏川,說句實在話,有多少人擠破腦袋想跟在我身邊,你就算跟家裏人慪氣,也要空出一點理智為自己的以後做打算。”
贏川立馬斂去嘴邊的笑,看上去有點冷淡:“這方面不勞邵總關心。”
“我關心你了嗎?”邵煜銘從他微慍的臉色看出了點什麼,說著使自己滿意的話,“算是吧,我是見不得你這個歲數的年輕人走彎路,知不知道人這一生的機會只有那麼兩三次,抓住就是你的能力,抓不住你就會後悔,我都是為了你好。”
最後那句話像一根細線劃過贏川腦海里名為理智的神經,這話他聽得太多了,傳到耳里不單單是反感。
他慢悠悠地把臉上的眼鏡摘了,放在手裏擺弄着,聲音輕的讓人起雞皮疙瘩:“你的意思是,你是我的機會?”
“瑞升是你的機會。”邵煜銘一臉遺憾地看着他,“贏川,不要犯傻,留在瑞升發展是很多年輕人的夢想,你自身條件不錯,認真做事,收穫一些社會經驗,可以奔着市場管理的方向去努力,我相信你,你會成為第二個萱秘書,有可能比她更優秀。”
贏川倏地笑了,攏起眼鏡放在襯衫的口袋裏,自上而下地打量着邵煜銘:“請你不要在我身上臆造出許多子虛烏有的事。”
“我說的不對嗎?”邵煜銘往後倒向椅子,手臂放在胸`前,“你這樣的小朋友我見得多了,跟家裏鬧點彆扭就開始破罐子破摔,你有沒有想過,等你身上這股衝勁過去以後該怎麼辦。”
“邵煜銘,你比我想像中的還要自以為是。”
“我有這個資本。”
“你的資本留給其他人吧,麻煩用你那暢行無阻的智慧好好想一想。”
說話間,贏川不動聲色地退後,病態地微微一笑,“不可否認你剛剛說的話是有道理的,做一個有事業心、高情商、會賺錢的年輕人,我理解並尊重,但是你看看,看看周圍,還有你每天接觸的人,這個社會最不缺的就是這樣的人。你看我像個抓不住機會的傻瓜,同樣,你認為高貴、神聖的東西,在我這裏一文不值。”
“你還是太年輕。”邵煜銘像個老幹部,些許用力地把水杯往桌上一放,不過聲音沒有剛剛那麼硬氣了。
他在反駁贏川的同時,心裏琢磨着那些話。他之所以被贏川吸引,可能就是因為贏川身上顯露出的與眾不同。
“我年輕不代表沒主見,而你年長也不必有太多的優越感,”贏川語氣平靜到幾乎不帶任何情緒,“你和我都不是海灘上唯一的石子,各走各的路,為什麼總喜歡對別人的人生指手畫腳呢?”
“我只是好心提醒。”邵煜銘的眉毛已經擰成誇張的程度,“我說東你就說西,你就是想跟我對着干是不是。”
贏川感到好笑的搖頭:“你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你剛剛對我說的那些話,所謂的人情世故,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的父母就已經在我耳邊重複許多遍,他們的教育比你細緻多了,他們教我怎樣分辨窮人和富人,見到領導和長輩該怎樣說話,如果我認真起來,我想我會成為你需要的那種人。”
“但是邵煜銘”贏川停頓一下,神色認真起來,“你真的想要那樣的我嗎?”
邵煜銘專心聽着,潛意識冒出來的‘不想’兩字差點脫口而出。
然而贏川不等回應,低垂眼眸自言自語:“我不想,不想再說謊,不想再假笑,不想為了討好別人而活,那種日子我早就厭倦了。”
“贏川,其實我剛才.”邵煜銘一看贏川的臉色是那麼冷漠疏遠,不由得心裏發緊,想說點什麼緩和氣氛,但又尋不到合適的字眼。
贏川接過他的話音說:“邵煜銘,我只是想告訴你,各個年代的人們都會跟着時代潮流走,大部分的人會選擇A,但總有一些人會選擇B,像你這樣選擇A的人,請尊重一下我這個選擇B的人,就是這麼簡單。”
邵煜銘的心臟發燃,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點着桌子,開始陷入企業家專有的思量時刻。
這種沉靜的思考,並不讓人感到尷尬。
他不禁眯起眼眸,開始聚精會神的打量贏川,沒有戴眼鏡的贏川,一個真實的贏川。
突然間在他眼中,贏川成了一面魔鏡。
他用搜尋的目光盯住那雙富有異域風情的深褐色眼睛,用了他所有的目力,探究着其中的奧妙。
這次的贏川沒有防着他,而是刻意地給他看點東西,讓他從瞳孔最深處看見一抹深沉的墨色,憂鬱而野性,危險又那麼迷人。
曾經固有的印象已經改變,以前的邵煜銘總把贏川當做觀賞物,長得漂亮,肚子裏除了在學校學到的那點東西外沒別的。他本以為贏川是溫室里的花朵,離開父母的支撐可能會凋零,他有私心的想趁機拉一把,可惜贏川站的筆直,穩穩地站在黑色的漩渦中,根本不需要他的幫忙。
從這一刻起,他對贏川刮不相看。
半晌,邵煜銘執起那份申請書,隨意翻了兩頁,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舍。
贏川已經從男人的眼中找出答案,便不那麼著急了。
邵煜銘優雅地簽完名字,合上文件夾,投給贏川的眼神格外灼熱:“贏川,你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贏川走近辦公桌,一手撐在桌邊,彎腰向下忽然湊近邵煜銘的臉,靈活的手指捏住那份文件,一點一點從對方手中抽離。
孩子般的神採在他臉上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種陌生的壓迫感。
他對邵煜銘笑得別有深意:“我是這樣的人。”
邵煜銘怔在那裏,好半天才緩過神。
——
贏川還在試用期階段,辦理離職手續不算複雜,拿到邵煜銘的簽字,他找到人事部的負責人,上交了工牌和電腦,十分鐘不到就出來了。
他換上自己的衣服,另外兩套西裝送了人,其他能帶走的東西不多,只有蕭捷買給他的水杯。
當他走出A座大樓的電梯,身後傳來一陣窸窣的腳步聲,他隱約覺得這人是奔他來的。
下秒,一道低沉好聽的聲音響起:“都不回頭看一眼的嗎?”
贏川聞聲轉頭,眸中閃過一絲驚訝,想不到邵煜銘會追出來。
“贏川,等等。”邵煜銘說著向贏川走近,“還有一件事,剛剛忘記問你。”
邵煜銘有種直覺,如果不下來和贏川見一面,自己可能就錯過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贏川睏倦般的眨眨眼:“什麼事。”
“瞧瞧,可算不是我下屬,跟我裝都不裝了,”邵煜銘邊說邊拿出手機,“加個微信,你那個號搜索不到。”
贏川無動於衷:“沒這個必要。”
邵煜銘笑了,眼神對他寄託一種心思:“難道離開公司,我們就只能做回陌生人嗎?”
“那不然呢?”贏川歪着頭,“難不成做朋友?”
“當然可以。”
“我拒絕。”
“.”邵煜銘無奈地抿了下唇,“贏川,你怎麼總是不給我面子呢。”
“我以為你早就習慣了。”
說罷,贏川轉身要離開。
邵煜銘想都沒想,一個閃現擋在贏川面前,並且下意識捉住贏川的手臂,阻止他離開。
這一舉動立刻引來無數目光。
邵煜銘狹長的眼睛掃視一圈,威懾力絕不是蓋的,那些想看熱鬧的人如秋風掃落葉般四散而逃。
“放手,”贏川說,“邵煜銘,你想臉上添新傷。”
“不用說狠話,我知道你不會那麼做,”邵煜銘的眼睛閃了那麼一下,會意的笑了,刻意壓低的嗓音富有磁性,“贏川,你會出現在‘白蘭地’,我就知道我們是同一種人。”
贏川甩掉他的手,語氣中帶着嘲諷,“我們的興趣愛好或許相同,但絕不是同一種人。邵煜銘,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勸你離我遠一點。”
“那就讓我了解你,我倒是好奇,你瘋起來能到什麼程度。”
邵煜銘擋在贏川面前,宛如一座山般動也不動,視線鎖住贏川,黑眸像夜裏的貓眼,閃閃有磷光。時間差只有辦理離職手續的十幾分鐘,就這麼一會兒,邵煜銘似乎變了樣,至於哪裏變了,贏川認為是收起了老闆派頭,變得年輕了。
贏川道:“再勸你一句,好奇心別那麼重。”
回答他的是邵煜銘的得寸進尺,身體又往前挪半步,刷新了倆人之間距離的歷史記錄。
“你這是幹什麼。”贏川對男人的舉動表示不解。
“看不出來?”邵煜銘嘴角流下一點點笑來,“我想了解你,想跟你做朋友,還想需要我說的再直白一點嗎?”
“神經.”
贏川一個肩膀撞開眼前的男人,腳下利落清爽。
擦身而過時,邵煜銘的胸口湧上一股悸動,不由得小聲調侃:“你小子是真難搞。”
“爪子拿開。”贏川頭也不回,‘啪’的一下就拍掉邵煜銘伸來的手。
邵煜銘的骨節當即就紅了,內心唏噓不已,暗嘆贏川果然是個狠角色,下手毫不留情。
贏川越走越遠,眼看要走出大樓,邵煜銘故意給他添堵似的,用那種性感又猖狂的調調說:“相信我,我們還會再見面。”
贏川受不了的捂住耳朵:“電影看多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