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村東頭的路口,木橋旁邊停有一輛黑色XC90。
車窗里探出一隻手,隨即傳來蕭捷的聲音:“小川。”
贏川高興地“哎”一聲,忍不住小跑兩步,一個輕鬆跳躍鑽進大哥的沃爾沃。
大哥扯過安全帶提醒他繫上,歪頭觀察他的神色:“氣色不錯。”
“昨晚睡的好。”贏川放鬆身體,整個人像蝦米似的蜷縮在副駕駛位,似乎心情甚好。
蕭捷猜測他是大仇得報,試探性地說:“看你快活的樣子,是不是把得罪你的人塞進冰箱了。”
贏川露出孩子般純真的表情:“我有那麼暴力嗎?”
“那不然呢,你照照鏡子,”蕭捷將車室內鏡往他的方向挪,“你看看,你臉上都寫着‘老子開心’這四個大字。”
贏川沖鏡子做鬼臉:“只要他不來沾邊,我就不會動手。”
“說吧,你把人家怎麼了。”蕭捷深知贏川的脾性,對待這種情況他向來不偏不倚。
“嗯。”贏川淡淡應聲,往嘴裏塞進一塊軟糖。
“長相粗糙,略帶下流。”
贏川輕輕扯動唇角:“大哥,邵栗暉在後面,他在挑釁你。”
轉彎時兩輛車近距離接觸過一次,隔着那扇漆黑的玻璃,贏川隱約看見奔馳後座的身影。
這時候,贏川的餘光瞄到一輛熟悉的黑色奔馳,就在他們後面不遠的位置,有意要超車。
“看,你快看。”贏川晃了晃手機。
贏川偷偷撇嘴:“真看不出來,你們對他印象還很好。”
贏川閉上眼睛說:“你們不用遷就我,尤其是三哥,已經有家的人,你們想做什麼就去做,我也一樣,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可能是怕遇到堵車,他開的有點快,但是很穩,不說話的樣子也能讓人感到安心可靠。
蕭捷啟動車子,邊轉動方向盤邊說:“今天可能不太行。”
可以肯定的是,前面開車的邵栗暉不知道後面車裏坐着的人是贏川,不然肯定會得得嗖嗖的按幾聲車喇叭。
沃爾沃讓出位置后,改為那輛奔馳車行駛在前頭。
“就是..”贏川略一沉吟,“一些對賽摩感興趣的老闆。”
“嘶”贏川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大哥,你還是我大哥嘛,怎麼跟老五一樣。”
“他那時候就是個奶娃娃,能有什麼印象,”蕭捷笑着搖頭,“你呢?說起來你跟他接觸比較多,長大以後的他,你有什麼印象?”
蕭捷抽空瞄一眼,笑出聲:“這是誰啊。”
“哦,”贏川有點小小的失落,“你們都好忙”
“哎呀真煩”贏川粗魯地把鏡子掰回原位,腦袋往頭枕上磕了磕,眼珠一轉話鋒猛轉,“大哥,今天訓練嗎?”
蕭捷困惑地皺眉:“你指的是哪方面。”
“辭職的事.再說吧。”贏川把手機掏出來,找到邵栗暉的微信,點開朋友圈,放大一張邵栗暉被美女包圍的照片遞過去。
他想起邵煜銘說過的話,喜愛賽摩,經常瀏覽比賽視頻,多次提到‘七公主’和潘家園車隊。
蕭捷笑着挑眉,打了轉向燈,車子駛上高速。
他睜開雙眸,回以真誠的微笑。
蕭捷聞言轉頭笑了笑,伸手扒拉一下他的頭髮,“瞧把你委屈的,等你這邊辭職,你會比我們更忙。”
蕭捷欣慰地看他一眼。
贏川說:“邵栗暉。”
“他?”蕭捷眼底閃過一絲驚訝,“頭髮怎麼那麼長。”
蕭捷透過倒車鏡掃兩眼,微微轉動方向盤,帶着成熟睿智的慷慨笑聲說:“那就讓他過去。”
贏川把臉轉向車窗外,翻個白眼。
“大哥,邵栗暉走之前多大啊?”贏川突然好奇。
蕭捷思考了一下說:“兩歲半左右吧,反正很小,那時候天天跟你四哥一起玩,當時是人見人愛,長得白凈還愛笑,大家都喜歡他,只是他走的太突然,你三哥過了一個月才知道,連告別的機會都沒有,所以心裏一直惦記着。”
蕭捷被他逗的開環大笑。
他把臉轉向大哥,有些嚴肅地問:“最近有人找過你嗎?”
贏川盯着看幾眼,心裏琢磨大哥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贏川說完后往嘴裏扔一塊軟糖。
蕭捷裝模作樣的點頭:“我們家小川留什麼樣的髮型都很帥。”
車子駛下高速進入市區時,奔馳車變道拐向另一個方向。
蕭捷空出一隻手打開右手邊的儲物箱,從裏面拿出一袋蔓越莓味的雪花酥遞給他:“你吃這個,老五今天約了人看工廠,他要做玩具批發,他跟你說過吧。”
“裝逼唄。”贏川摸了一下自己的頭髮,“我也養長一點怎麼樣。”
“大哥,老五怎麼沒來。”贏川開始在車裏翻翻找找,只在扶手箱裏找到一盒清口糖。
蕭捷從他的音節中聽出失落之意,安扶道:“你放心,不管哥哥們怎麼忙,永遠都不會忘記比賽。”
蕭捷認真思索一番后緩緩道:“其實一直都有,只不過兄弟幾人自由慣了,太正式反而不習慣。”
贏川豎起拇指:“大哥,堅持住。”
蕭捷再次被他逗笑:“小川,你放心,兄弟們只支持你,等你的俱樂部成立,大哥帶頭報名。”
“說定了。”贏川像被順毛的貓,乖張又滿足。
——
進入市區后蕭捷帶贏川去朝陽公園看場地,來來回回見了不少人,折騰兩趟,趕在午飯前兩人回到望京的住所。
贏川兩步並作一步地往樓上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在樓下就聞到飯菜的香味了。
601的防盜門敞開着,大黃小黃坐在門口迎接,見他現身立馬撒嬌的就地卧倒。
這兩隻流浪犬特別聰明,從不亂吼亂叫,白天會在小區里溜達曬太陽,到了晚上就回家,根本不用主人操心。
贏川摸摸小狗的腦袋,脫了鞋和外套,衝進洗手間洗手。
出來時,大哥已經進門,林正義端着最後一道菜也從廚房走出來。
“小川!”
“四哥好。”
贏川抱住林正義,在人肩頭聞了聞,“太香了。”
“這是第五道菜,我從早上就開始做準備,上午.對了!你跟我來!”林正義把菜放在餐桌上,拉着贏川急匆匆往卧室走去。
蕭捷看着他們笑了笑,轉身進了洗手間。
林正義從衣櫃裏拿出兩件款式時髦的毛衣,一件黑色大號,一件紫色中號。他把紫色的毛衣遞給贏川,開心地說:“三嫂給咱倆織的毛衣,她上午來過。”
贏川欣喜又驚訝,低頭打量新衣服,“人呢,你怎麼沒留下來吃飯?”
“啊?”林正義撓撓頭,不懂這方面,“沒說呀,送完衣服三嫂就走了。”
“沒關係,”贏川摸着手裏的新毛衣,“等會我給嫂子打個電話說聲謝謝。”
“她還說了,”林正義壓低聲音,“不能讓天天知道,原定計劃是三件毛衣,織完咱倆的她頸椎疼,天天那個改成手套。”
“哦,活該他倒霉。”贏川不免幸災樂禍的笑出聲。
兩人開始換衣服,脫掉襯衫穿上毛衣,頓時感到新季節的氣息。
完事後他倆坐在餐桌前,用林正義準備的五道菜做背景,請求蕭捷為他們拍一張照片。
連拍了五張,蕭捷把手機還給贏川。
贏川一骨碌全發給加宥,讓對方分享給三嫂,還發了一段很長很肉麻的致辭。
等回信的工夫,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贏川以為是三哥的來電,急忙把嘴裏的豆腐咽進去,拿起手機一看,臉色微變。
打電話的人是母親。
他撂下筷子,跟大哥打聲招呼,然後走到陽台接電話。
“媽,有事嗎?”他把陽台的玻璃門關上,低着頭,抻了抻身上的新毛衣。
母親告訴他,她和父親的出差時間會延長三天。
若是以前,贏川的心裏會感到高興,現在沒感覺了,甚至希望那倆人能儘快回來,他們之間是時候該做個了結。
母親又道:”贏川,自從你搬出去住,我和你爸爸最近都沒有見過你,我會聯繫家裏的阿姨,讓她去看看你的情況。”
贏川眼眸微眯,聲音不變:“公司宿舍,不方便。”
電話那頭迎來深深的沉默。
這種沉默贏川太熟悉了,他知道自己觸碰了母親的逆鱗,這個女人和她的丈夫控制欲極強,但他不以為意,嘴邊掛着冷笑,想像女人此時憤怒又沒轍的表情。
好半晌,母親再次開口:“我和你爸爸很關心你的現狀,這樣,你用文字的方式總結一下你近期的表現,每天的經歷,值得深思和反省的事件,全部寫下來,等我們回到北京,你要第一時間交到我們手裏。”
這些沉重的字眼傳到贏川耳里,使他那隻握着手機的手猛地加重力道,手背的青筋泛起,指節因用力變得毫無血色。
屋內的空氣溫吞吞的,他頓時感覺有點憋悶。
他沒有回答,只是面無表情地看着外面的世界。
而他的母親並不在意他的回答,一如既往地在下達任務后就乾脆利落地掛斷電話。
這天晚上,贏川又做夢了。
他夢見小時候,夢見外公去世的那天,夢見很多很多人,認識的或不認識的,最後他的身體陷入一個又深又黑的漩渦。
醒來時,一身冷汗。
他緩慢地呼吸着,手摸空虛的胃部,身體裏透着灼熱的不安,彷彿靈魂的聲響。
——
周一,綿風細雨的北京。
上午時間,贏川捧着手提電腦來到B座大堂,找個安靜靠窗的位置坐好,落地窗外是公司花園,在這潮乎乎的天氣里,綿密的雨點緩緩落在石子路上,頓感秋風瑟瑟。
他在做有關線下珠寶經營策略的PPT,萱秘書交代的任務。
這種乏味的工作只能用來打發時間,用不太久他就搞定第一份,接着是第二份。
正處於百無聊賴的狀態時,一個風一般的男子忽然閃現到他面前,一屁股坐在對面的椅子上,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愛馬仕香水味。
贏川抬眸看去,是穿西裝扎小辮的邵栗暉。
“你竟然能完好無損的坐在這裏。”邵栗暉不無驚奇地感嘆。
贏川說:“為什麼不能?”
“你那天也太牛逼了!”邵栗暉很想鼓鼓掌,心裏一邊為哥哥掉面感到極其不痛快,一邊又控制不住對贏川滋生出崇拜之意,“你是有史以來第一個敢耍我哥的人,你廢了。”
怕人不信似的,邵栗暉豎起拇指,意味深長的又強調一遍:“真的,不開玩笑,你廢了,絕對廢了。”
“.”他這個欠抽樣讓贏川想起老五,“你老家哪的。”
邵栗暉的手指落在玻璃桌上敲了敲,“我就是北京的啊。”
“哦,”贏川眼神變得微妙起來,“你父母呢?”
“去瑞士了,”邵栗暉一點防備沒有,答完才覺得不對勁,“你問這個幹嘛。”
贏川低眸看電腦,“隨便問問。”
“你是聽到什麼風言風語了吧,”邵栗暉滿不在乎的輕哼,“不用拐彎抹角,全世界都知道我是領養的,我爸媽早就告訴我了。”
贏川眼底閃過一絲意外,想不到邵栗暉還挺坦然。
他順着話題問:“那你知道自己從哪裏來嗎?”
“隨便哪裏,我才不在乎呢。”邵栗暉聳聳肩膀,手中玩把着一個精緻的打火機。
贏川把注意力挪回工作中,手指落在鍵盤上,不再主動搭話。
邵栗暉朝他湊近,兩隻胳膊趴在玻璃桌上,帶點八卦和幸災樂禍的意味說:“噯,你怎麼在這兒啊,不敢見我哥了?”
贏川目不斜視:“是他不想見我。”
今早一到公司,贏川就被萱秘書叫到獨立辦公室單聊。大致意思是提醒他做好調職的準備,董事長這邊很快會有新的助理入職。
看得出來,邵煜銘對他已經忍無可忍了。
調職的事早就有苗頭,贏川一點也不意外,反而感到輕鬆。
沒有正式攤牌之前,萱秘書已經不讓他參與實行項目,為他安排許多文職工作,特意提醒他來B座熟悉環境。
他當然要成人之美。
邵栗暉對公司的事不上心,心裏一直惦記別的事,有些興奮的搓起手:“贏川,一起出去玩啊,但是不能讓我哥知道。
贏川瞥一眼:“為什麼。”
“廢話,你惹到他了,他會罵我的。”
“瞧你那慫樣。”贏川刻毒的挖苦。
“哎哎!你怎麼說話呢!”邵栗暉裝模作樣的拍桌子,“我可是你上司.的弟弟,你對我客氣點。”
贏川絲毫不受威脅:“為什麼找我。”
邵栗暉突然扭捏起來:“是你先找的我,你忘啦,在度假屋後院,你說改天一起玩。”
“我只是客氣一句,你還當真了。”
“喂!北京爺們兒要說話算話,”邵栗暉用眼睛上下瞟着贏川,“還是說你長成這樣性格也娘們.哎哎哎疼疼!”
過了數秒鐘后贏川才把腳挪開,放過了邵栗暉的腳。
邵栗暉往桌底下瞅一眼,疼得他以為腳背被贏川踩扁了。
“去哪裏玩。”贏川有些冷淡地問。
“康城,我哥送我好幾棟CBD別墅,咱們去那玩,找一些帥哥美女開派對,相當有意思,舉辦一場假面舞會也不錯,你會跳舞不?不會也沒關係,很簡單的,我叫你可是給你面子,別不識好歹。”
贏川抬起明亮的眸子,用一種緩慢、極其低沉的聲音說:“你說實話,不然沒得商量。”
邵栗暉挺起胸膛想找回主動權,可是看着贏川的眼睛超過三秒后,一下子泄氣了,“好吧,你是我見過長得最好看的人,帶出去有面。”
“還有呢?”
“牛逼已經吹出去了。”
贏川聞言目光向下,繼續做PPT,好半天都沒反應。
沒多久邵栗暉就安耐不住,着急的敲敲桌子,幾乎用吼的:“你到底同不同意啊!我主動來邀請你,你還端上了。”
贏川將做完的PPT保存,然後合上筆記本電腦,學着邵栗暉的樣子趴在桌上,腦袋往前湊,近距離盯着對方的臉說:“邵栗暉,我想喝奶茶。”
“啥?”邵栗暉一時沒反應過來。
贏川伸出細長的手指,指向不遠處的水吧,“我想喝抹茶味帶雪糕的。”說著,他朝邵栗暉閉起一隻眼睛。
“你等等。”
邵栗暉抬起屁股快步走向水吧。
很快,他端着兩杯喝的回來。
他把綠色的杯子推給贏川,自己喝梨汁。
贏川咬住吸管,滿意地點頭:“表現的不錯,賞你一個面子。”
“喂!”邵栗暉往旁邊瞅瞅,慶幸沒有外人聽見,“你別搞得好像我在求你。”
不然呢?
贏川遞過去一個諷刺性又頑皮的眼神。
邵栗暉不情願地撇撇嘴,心裏卻很是高興,虛榮心莫名的被滿足。
據他打聽,贏川來公司這一個月可沒少收到邀請,但目前為止只接受他一個人。
他對贏川還有一種無法控制的感覺,每次見到贏川他都會聯想到森林,他哥覺得贏川乖,但他覺得贏川是怪,尤其是摘下眼睛倏然一笑的時候,各種怪詞浮現在腦海,野、冷、害羞、恐怖、遙遠等等.
想到這些,他飛快地瞥了贏川一眼,虛榮心越來越強,美滋滋的挺起腰板,裝X的擺楞幾下西裝外套。
贏川對他的心裏活動不感興趣,提出自己的條件:“一起出去玩可以,地點我定。”
“你?”
“明晚九點,隔壁SOHO附近有一家Brandy酒吧,離這裏很近,你最多只能帶三個人,多了會吵。”
邵栗暉撓撓頭,自言自語:“白蘭地?聽着怎麼這麼熟悉呢.”
“有問題?”
“沒問題,我帶三個不吵的美女。”
——
雨停下班,贏川走路回家。
他打電話給老五,告訴對方明晚去酒吧見邵栗暉。
老五說:“那叫上三哥一起唄。”
贏川想了想覺得不妥:“別,你就算叫三哥,他也不會來,他說過,要先確定邵栗暉的意願才可以。”
“明白了,”老五哼哈答應,“那叫上林正義,好久沒帶傻小子出去喝酒了,咱們仨一起去。”
“好。”
結束通話的時候贏川正好走到小區門口,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一幕出現。
他一抬頭,碰見個熟人,竟然是四合院的阿姨。
這個人的特性可想而知,能在他父母身邊工作二十年之久,一定具備超過常人的技能,比如跟蹤、監視,擁有一顆奴才般的忠心。
阿姨打量幾眼贏川,確定沒認錯人,嚴肅又驚訝地說:“你真的住在這裏。”
贏川淡淡開口:“你怎麼來了。”
“太太讓我來找你,她打電話詢問過那位秦總,公司並沒有給你安排住處。”阿姨激動的往前走兩步,“這裏是什麼地方,還真讓太太猜中了。”
贏川面無情緒,不說話,好像在看一個腦子不太正常的人,眼神是冷漠又同情。
阿姨非常失望:“你怎麼能對太太撒謊呢。”
“既然你這麼忠心,那你就把實話告訴他們吧。”
說完,贏川雙手插進外衣口袋,高挑的身影從阿姨身邊越過。
阿姨衝著他的背影說:“苦了你父母的一片心,身在福中不知福。”
贏川恍若未聞,邁着正常的步伐走進小區,慢慢消失在雨後鉛灰色的暮光中。
阿姨立刻拿出手機彙報情況:“太太,贏川在您父親生前居住的小區租房子”
——
一夜過後,無事發生。
贏川照常上班,重複了類似作日的工作內容,搜索市場信息建檔,做了些無用的工作打發時間。
臨到下班點,他接到了母親的來電。
母親並沒有提及住宿的問題,而是質問他為什麼拒絕和培訓酒文化的老師見面。
他回道:“我不想學。”
“你說什麼?”母親以為自己聽錯了。
贏川用平鋪直述的語氣重複:“我說,我不想學習酒文化。”
電話里又一次迎來那種熟悉又沉重的長久的沉默。
好半晌,母親冷冰冰的聲音傳來:“你是不是在工作中遇到困難了。”
“沒有。”
“好,先這樣,有什麼事等我和你爸爸回去,三人當面聊。”
贏川故作蔑視的微笑,說句:“我等你們。”
——
離開公司后贏川直奔望京SOHO,他和齊天約好在T2碰面。
兄弟三人準時會合,先進去逛一圈,買了林正義最愛喝的飲料,然後從另一個入口出去,拐個彎,走過一條單行道,來到約定的’白蘭地‘酒吧。
齊天一看名就笑了,別有深意地沖贏川擠眼睛:“你挺會找地方,這是隱形GAY吧對不對,你小子最近又興奮了?”
每次贏川情緒有波動,都會來這種地方喝酒。
贏川笑得不置可否,他想起父母的樣子,驕傲又高貴的姿態,這種驕傲突然被毀滅,父母的形象在他腦海里微微變形,他只是幻想內心就有種衝動,好像注射了興奮劑,他需要做點什麼來消化體內的亢奮。
齊天撞了一下他的肩膀,語氣曖昧:“你是來獵艷的?”
贏川表面很平淡:“看運氣。”
“操,你這張臉還用看運氣,你氣誰呢。”
齊天轉而去摟林正義的肩膀,賤兮兮地說:“走走走,咱倆直的離他遠點,不耽誤他好事兒。”
林正義好奇又天真:“什麼?天天你們在說什麼?”
齊天端起林正義手裏的飲料往上抬,“喝你的汽水,大人的事少打聽。”
贏川提前定了位子,這家酒吧的調酒師和他還算熟悉,有時候會好心的給他介紹伴侶。
其實他喜歡一個人喝酒,就算有心思也不會接納外來的好意。
晚間七點多鐘的酒吧人很少,只有幾名工作人員打掃衛生。
三個人靠牆邊落座,點了幾碟小吃和水果,要兩瓶白蘭地和伏特加,白蘭地加冰塊,伏特加加檸檬。
贏川突然想起來,邵煜銘好像也喜歡用這種簡單的方式喝洋酒。
幾杯酒下肚,外面的天徹底暗了,酒吧開始正式營業,買醉的顧客陸陸續續多起來,舒緩有節奏的純音樂響起,氛圍霎時變得生動活躍。
贏川喜歡在這樣的環境裏喝酒,不算太吵,也沒有靜到被世界遺忘。
這家酒吧每隔一天就會有一支小型爵士樂隊演出,他們今天比較幸運,趕上最受歡迎的一支樂隊,主唱和薩克斯樂手都是西班牙人,歲數不大,都挺帥氣。
齊天跟贏川碰了碰杯,拉回他的思緒,看眼時間問:“他幾點來啊。”
“約的九點。”
“他一個人?”
“不知道他會帶幾個人來。”
剛說完,手機‘叮’一聲。
贏川撈起來點開微信,是邵栗暉發來消息:【好巧不巧,我哥拉我去應酬。】
贏川問:【能出來嗎?】
邵栗暉:【必須能,我不是那種言而無信的人,等我!】
贏川回了一個OK。
邵栗暉:【我帶一男一女,你那邊呢?最好都是單身。】
贏川抬眸掃一眼跟着音樂晃悠的齊天,還有隻知道吃東西的林正義,笑了笑,打字回復:【兩個大美女。】
邵栗暉:【馬上,我馬上就來!】
——
邵栗暉說到做到,確實是言而有信,九點半左右現身‘白蘭地’酒吧。
只是他帶的人多了一個,除了原定的一男一女,還有一位極其尊貴且面熟的男人。
那人穿着咖啡色襯衫,打頭走進來,與眾不同的氣場一下子就吸引不少目光。
邵栗暉領着兩個小年輕跟在後面,仨人沒一個敢說話的。
邵煜銘能來是一時興起,飯局結束的時候他逮住急着走人的邵栗暉,發現還有兩個年輕漂亮的俊男靚女,臉盤和身段長得都很美,他便問他們要去哪裏。
邵栗暉沒說話,旁邊的美女嘴快,道出酒吧的名字。
邵煜銘一聽,這不巧了嘛,‘白蘭地’是他朋友的小生意,那是一家隱形GAY吧,用意不言而喻,去那裏的男人基本上都是找安慰對象的,暗號是一杯紅茶白蘭地換一杯威士忌蘇打水,紅茶是上,蘇打水是下,能上能下就是兩杯酒都來一點。
說起來,邵煜銘忙的很久沒去了。
他倒是有點驚訝邵栗暉怎麼會去那種地方,但他正處於微醺狀態,不想追問太多,藉著酒勁提議道:“帶我一個。”
邵栗暉強作歡顏,只好硬着頭皮領路。
此時此刻。
邵栗暉安排哥哥和另外兩名同伴落座,裝作熟人地招呼着服務生點酒,用忙碌來掩蓋自己的心虛,與此同時,眼神偷偷掃過全場,很快在舞台對面搜尋到贏川的身影。
贏川一身黑色裝扮,不似印象中的呆板,外套和褲子都是當下很時髦的款式,此刻斜靠在椅子上,目光與邵栗暉相撞,他落落大方地抬起漂亮的酒杯沖人示意,嘴邊的笑容是不常見的那種輕佻玩味。
邵栗暉臉紅的不行,宛若縮頭烏龜不敢回應。
在他們進來的那一刻,贏川就注意到了他們,自然而然也認出了邵煜銘。但他的注意力不在邵煜銘身上,他的目光總是跟着邵栗暉遊盪,兩人的視線一旦連接,他要麼沖人舉杯,要麼勾勾手指,看人的眼神很特別,充滿了興味與調皮。
他承認,他有意逗弄邵栗暉,想讓對方過來坐坐。
邵栗暉哪敢啊,恨不得鑽到桌子底下。
好在邵煜銘的坐位剛好背對着贏川,隔着好幾張卡台,只要不回頭就問題不大。
邵栗暉拿着手機擺弄,悄悄給贏川發微信。
【你可別過來,我哥要是看見你,保准揍我。】
贏川把這條消息遞到齊天眼前,嘴角扯出一抹鄙夷的笑。
齊天評價道:“他可真夠慫的。”
緊接着,慫人又發來一條:【贏川,說實在的,你今天不一樣,有點小帥。】
齊天哈哈笑,把手機還給贏川,往邵栗暉的方向瞅一眼,再次評價:“慫是慫了點,還挺實在。”
贏川低聲道:“看來今天不成了。”
“那怎麼著?”
“把酒喝完。”
另一邊。
邵栗暉一個勁的給邵煜銘灌酒,使勁渾身解數吸引哥哥的注意力,主動提起有關房山區項目的事,小嘴巴巴個不停。
不過在這種場合,反而是邵煜銘對此興緻缺缺。
他有些倦怠地倚靠在椅子上,喝酒的緣故讓他的眼睛有些迷離,心不在焉地聽着邵栗暉講話,視線在另外兩個年輕人身上遊離,眼神中帶着興趣和好奇,沒有惹人不快的輕浮。
女孩被他看得拘謹,不由自主地往邵栗暉身邊靠近,用說話來掩飾緊張,“噯,少爺,你說的那個長的很好看的朋友呢?怎麼還沒來。”
邵煜銘輕飄飄地問:“還有人?”
邵栗暉沖朋友使眼色,“沒有,沒人了,就咱們幾個。”
他這表情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邵煜銘怎麼可能會相信,“怎麼,你是約了新女友不好意思承認?還是不想讓我見,害怕我嚇到她?”
邵栗暉這人情緒化,什麼都寫在臉上,一邊辯解一邊心虛地偷偷朝贏川那個方向瞄,“沒啊,哪有哪有。”
邵煜銘是什麼人,就算喝了酒依然具有遒勁的氣勢和洞察力,他挑了下眉,敏銳地回過頭,順着邵栗暉的視線看去。
其實不止是邵栗暉,他身邊所有的人總是往他後面看,好像他身後有一位耀眼的明星。
不看還好,這一看讓他分了神。
不遠處,有一道熟悉的身影靠牆而坐,側着身子對他,即便看不見全貌,光憑側臉他也認出了是誰。
“那是贏川?”他仿若自言自語地詢問。
邵栗暉緊張兮兮:“哥,你聽我解釋”
“你閉嘴。”
邵煜銘做個警告的手勢,然後挪動屁股下的椅子換個舒服的姿勢,不禁出神地在贏川臉上注視許久。
他的助理沒戴眼鏡,沒有穿白襯衫黑西褲,臉上的呆萌傻笑和服從感消失了.
那張臉好像撕下面具煥然一新,一樣的眼睛和嘴唇,但感覺完全不一樣。拿掉眼鏡的俊臉顯出幾分凌厲和深沉,漂亮又性感,那隻端着酒杯的手也格外好看,還有引人注目的雙腿在細高的吧椅襯托下筆直修長,真想讓人褪掉那條錐形褲看看裏面的真面目。
此刻的邵煜銘眼裏只有贏川,再看不到其他人了。
他忘了很多事,忘了贏川是如何在外人面前讓他顏面盡失,若是退回一個小時前,有人在他面前提及贏川,他或許還會發怒。
可是現在不會,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他的身體有些亢奮。
贏川始終沒有朝他這邊看來,似乎沒有察覺到他灼熱的視線。
不過有人好心提醒,齊天用胳膊肘碰了碰贏川,說:“噯,那個帥哥一直在看你。”
贏川目不斜視,繼續品嘗杯中酒,語氣不帶感情:“他帥嗎?”
“挺帥的啊,”齊天真心評價,“男神一般的存在,一看就是久居上位的人。”
贏川扯唇淺笑,沒說什麼。
齊天的八卦之魂突然燃起:“他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今晚會考慮他嗎?”
“他?”
說著,贏川側過臉,迎上邵煜銘投來的視線。
他回視那個男人一眼,在忽暗忽明的燈光下,這一眼很短暫,卻像子彈一樣射穿了邵煜銘的身體,富有深意的令人難忘。
贏川冷不丁想起那天在度假屋裏,邵煜銘把小提琴遞到他眼前,那時候看他的表情和現在沒什麼區別。
總是那麼高高在上,那麼的自以為是
贏川不屑一顧地冷笑着,低聲說句:“沒興趣。“然後撂下酒杯,在齊天為他添酒時,他用手一攏杯沿,站起身說,”我去洗手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