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脅

威脅

謝濯玉第二日醒來時已是巳時,比往常晚了一整個時辰。

他一睜眼就瞥見枕邊放了什麼,轉頭一看,那是一套整齊疊好的衣服,裏衣外袍一應俱全。

他愣了一下,隨即伸出手將白色的裏衣拿過來,在被窩裏窸窸窣窣地折騰了半天終於換上了。

這衣服料子一摸就知道是不差,看上去也很新,就是尺寸大了點。

謝濯玉一隻手慢慢地把過長的袖口褲腳挽起來,至於左手袖口他就乾脆沒管了。

外袍的系帶看上去也很繁複,看着不太可能一隻手完成。他皺着眉研究了一會還是整不明白,只好先將就地披着。

穿好衣服的謝濯玉坐了起來,皺着眉看着房間,總覺得有什麼不對。

房間分明與往日沒有不同,卻又似是有人來過。

門外的十三聽到動靜,等了一會才進來,見謝濯玉醒了后臉上露出欣喜的笑。

她快步走到桌邊倒了杯剛涼好的水,然後小心地端給他。

謝濯玉伸手接了,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完,皺了皺眉還是忍不住問道:“我睡着的時候,有人來過房間么?”

十三歪了歪頭,開始掰着指頭算:“我昨日晚飯時來問過您要不要用飯,還有今早十七進來把裝好熱水的茶壺放桌上了。嗯……對了,還有半夏姑娘送了公子的衣服過來,我拿了一套放您枕邊啦。”

“對了,說到這個,我之前問竹青借的那幾件衣服全都被半夏姑娘收走了。不過現在您有好幾套新衣服,足夠換洗了。”十三絮絮叨叨地向他彙報,說到衣服被收走時還悄悄肉疼了一下。

她跟主子說衣服是問竹青借的,其實竹青壓根不肯。長相出挑的少年一臉輕蔑地嘲諷她上趕着貼人冷屁股,趾高氣揚地說要衣服也可以但他不能白給。然後張口就要了她和十七兩個人半年的月例靈石,然後才拉着臉從衣箱裏找出兩套裏衣和一件外袍丟給她,還都是半舊不新的。

謝濯玉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我不是問這個。除了你們倆,有沒有其他人來過?”

十三很快地搖了搖頭:“昨晚我守夜,並未見過任何人。”

“哦。”謝濯玉垂眼應了一聲,神情怔然地摸了摸自己昨日被晏沉手刀劈傷的手腕。

可為什麼他迷迷糊糊地感覺,有人來過他的床邊,為他的手上了葯。

原來只是因為手太疼,所以才做了個夢嗎?

沒等他多想,十七就端着一盆溫熱的水進來了。

謝濯玉踩上木屐走到桌邊,認認真真地洗漱,然後接了十三遞過來的巾帕擦乾淨臉和手上的水珠。

他的右手雖然還是疼,也使不上什麼力氣,但至少不像昨天那樣碰一下都疼得要命了。

只是,他總覺得昨天那一下可能傷得比想像中嚴重,畢竟晏沉的力氣大得恐怖,而他眼下的身體也早不如前。

若是沒有好葯養着,這隻手以後就很難握穩劍了。

謝濯玉想到這眼神一暗,隨即又苦笑出來。

已經是廢人一個,能活多少日子都是不定的數,哪還有持劍的以後呢。

洗漱完后十七把銅盆端走,十七則把裝着早飯的食盒拎了進來。

早飯每日都是相同的,幾個沒滋沒味的饅頭,一碗稀得要命的粥,偶爾粥里會出現幾片菜葉子。今日也是。

一看就敷衍的要命。

昨日沒用晚飯,謝濯玉起得又晚,本應該覺得很餓,但他用左手端起粥碗喝了幾口稀粥后就放下粥碗,不再吃了。

十三看着他欲言又止想勸他再吃點,只是瞥見那桌潦草的早飯後就勸不出口了,這種東西吃再多也對身體沒好處,只是果腹而已。

她嘆了口氣,喊十七來把桌子收拾乾淨。

十三已經知道他受了傷,卻為了等會能順理成章上藥,還是一臉擔憂地輕聲開口問道:“公子的右手受傷了嗎?”

“嗯。”謝濯玉只應了一下,什麼也沒說。反正說了也不會不疼,平白惹人擔心,還麻煩人去討葯。

“那我晚點給您上點葯吧。”十三咽了口唾沫,把早就想好的借口說了出來,“我以前受過傷,半夏姑娘給過我一瓶藥膏,挺有用的,塗了葯就好得快一些。”

“公子,我替您把外袍的帶子系好吧。”十三站到謝濯玉身邊,輕聲提議。

謝濯玉抿了抿唇站了起來,垂眼看着比她矮一點的十三認真的動作,面上沒有表情,心裏卻很不好意思。

他在話都還不太會說的時候就已經會自己穿衣服了,哪經歷過這個。

不知怎的,他突然就想起在青雲宗時,那些已經有自己洞府的弟子都有不少雜役幫忙打理庶務,一個個都十指不沾陽春水。他甚至無意間聽見兩個小弟子聊天說紫月峰那個首席每日衣服都要兩個漂亮的侍女幫忙穿,當時還皺眉覺得厭煩。

沒想到,自己居然也有這天。

出神間,十三已經手腳麻利地替謝濯玉整理好了衣衫。

她退遠幾分打量了一下,開心地笑了出來:“公子穿這身真俊俏,好看得很。哎,不過公子本來就長得好看,好看的人自然穿什麼都好看。”

謝濯玉嗯了一聲,抬眼看了看外面已經快升至正空的太陽,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不要錯過,抬腿就往外走。

十七送完食盒回來,一進院門就見一個穿着黑衣服的人坐在石桌邊,還以為是君上又來了,當場嚇得打了個哆嗦,定睛看去才發現不是,那是主子。

她這才敢走過去,然後微微睜大眼看着謝濯玉,眼睛裏滿是驚艷。

那身黑衣錦袍愈發襯得謝濯玉面色如玉,唇不朱而紅,讓那張本就昳麗的臉越發奪人眼球。但謝濯玉臉上神色淡漠,一隻手撐着頭,一隻手垂在桌邊,自然而然散發的清冷氣硬生生壓住了這種艷。

半晌,她才結結巴巴地開口,笨拙地誇道:“好,好看。”

謝濯玉只是撐着頭聽,沒有應聲。

從前在青雲宗,他聽過太多人誇他相貌好,各種溢美之詞讓人頭暈脹,有真心的也有假的。其實他知道,很多人都覺得他長相美艷,他還知道有人說他生錯了性別,這麼美若是個女子絕對是紅顏禍水。

可人光長得好看有什麼用?沒有自保能力,美貌反而會引來無盡麻煩,甚至害了自己的命。

好看也不能讓晏沉不發瘋,不折磨他,謝濯玉心想。

他想到晏沉就忍不住皺眉,前段時間因為晏沉一直不出現放下來的心又緊緊繃了出來,對昨日晏沉突然出現還發瘋心有餘悸。

希望今天他別來。謝濯玉悄悄祈禱,卻沒想到說曹操,曹操到。

下一刻,他心頭突然一跳如有所感,抬頭看向院門,晏沉正一步步走過來。

謝濯玉垂下眼,面無表情地想,真倒霉,怎麼天天來,魔界之主怎麼這麼閑。

——全然忘了之前十來日晏沉都不見蹤影。

晏沉施施然在謝濯玉對面的石凳坐下,看着他那疏離冷淡的表情,嘖了一聲:“怎麼,你這是不歡迎我?”

謝濯玉心說誰會歡迎你啊,面上表情卻沒有變化,聲音淡淡:“魔宮是你的地盤,你想去哪便去哪。我不是主人,何來歡迎一說。”

晏沉眯了眯眼,冷笑着點了點頭:“確實,所以你不想見到我也沒用。”

他的目光落到謝濯玉身上的黑袍,眸光微動,心頭升起一股異樣的情緒,幾分愉悅,還摻着幾分滿足。

謝濯玉察覺到他的視線所在,又想起昨天的事情,臉色有點難看地低下頭去。

晏沉心情不錯,曲指敲了敲桌,隨口問道:“待外面做什麼?”

“曬太陽,打瞌睡。”謝濯玉冷冰冰地吐了兩個詞。

“你也不嫌無聊。”晏沉笑了一下。

“我一囚犯自是不比君上日子瀟洒快活。”謝濯玉不客氣地嗆道。

晏沉臉上的笑容凝固,整張臉冷得結霜:“你嗆我?”

“不敢。”

晏沉眯着眼看着他,伸手捏住他的下巴逼着他抬起頭來與自己對視。

“你既然無事可做閑得無聊,不妨我給你找點樂子?我看萬魔窟就挺好的,你覺得如何?要不送你去萬魔窟玩一天吧。”晏沉說著露出一個森然的笑容。

謝濯玉在聽到萬魔窟時目光閃爍了幾分,但隨即又恢復平靜。

他雖不知道萬魔窟是什麼地方,但想也知道不是什麼好地方。

其實服軟才是最好的選擇。但他就是不肯低頭,怕開了無止境後退的頭。

是以,他垂下眼,輕聲說道:“隨你安排。”

晏沉凝視着他,半晌才用力甩開手,撇了撇嘴:“無趣。”

“來這麼久,茶也沒一杯,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謝濯玉沉默地看了看他,不明白怎麼一下子就從萬魔窟跳到了茶水和待客之道,流露出幾分困惑的神色。

“快點上茶。”晏沉不客氣地催促,“看我做什麼,還是你真想去萬魔窟?”

謝濯玉只好站起身回了房中,拎出一個茶壺和兩個杯子,分別倒了兩杯水,一杯推到晏沉面前,一杯則是自己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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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敵小仙君淪為廢人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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