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師尊,我在。”
謝清寒只聽徒弟清脆地應了一聲,響起桌椅摩擦的細微聲響,像是從什麼地方站了起來,接着輕快的腳步聲傳來,由遠及近,最後停在了門后。
郁寂岷拉開了門,問道:“師尊怎麼來了?”
他們來到飛雪宗之時晌午剛過,雖然解決那魔修費了點功夫,但此時也遠沒到用晚飯的時候,郁寂岷一時摸不透對方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突然過來。
“你今日還未喝葯。”謝清寒語氣平淡。
郁寂岷:“……”
青年的眉眼瞬間耷拉下來,一邊側身讓謝清寒進門,一邊小聲抱怨道:“為什麼都出來了還要喝啊,歇一兩天好不好。”
面對徒弟幾乎有點像撒嬌的嘀嘀咕咕,謝清寒的眼底劃過幾分清淺笑意,但還是不為所動地道:“聽話,不要胡鬧。”
郁寂岷本來就沒指望他的師尊會因為別人說上一兩句就改變主意,聞言也不意外,只扁了扁嘴,便跟在謝清寒身後進了屋。
等到謝清寒在桌案旁的軟墊坐下后,郁寂岷也跟着在對面落座。
謝清寒從納戒中取出一枚藥丸,放進桌案上的杯盞中,手指在杯壁拂過,那藥丸便像是被沸水化開,冒出裊裊熱氣。
郁寂岷不情不願地接過,或許是前幾次葯都被他倒了,這次謝清寒直接盯着他,大有不看着他喝完就不走的架勢。
他也知道玉髓芝要趁熱服下才能更好地激發藥性,此番顧及到他們出門在外,謝清寒還為此專門煉成了藥丸帶出來,可謂是煞費苦心。
但郁寂岷嗅着那股味就是不想動,眼神無意識地亂飄,最後停在謝清寒的手上。
在他的印象中,謝清寒平時不怎麼用納戒,只有離開無妄峰的時候偶爾會戴上。
那雙手骨節分明,看起來修長有力,在那枚樣式樸素的小小圓環映襯下,更顯得冷白如玉。
就是不知道在床上的時候會怎麼樣……
謝清寒見眼前的徒弟垂着眼,半天也沒有動作,不知道心思都飛到了哪裏去,不由得曲起食指在桌案上敲了敲,無聲催促。
郁寂岷倏然回神,不敢在謝清寒面前再磨磨蹭蹭,立馬捧起來先抿了一小口。
他本以為這葯聞起來就如此不妙,想必喝起來會更倒胃口,但沒想到真正喝下后並沒有想像中的噁心,反而有絲絲涼意順着葯汁流經四肢百骸,預料中會與他體內煞氣相斥引起的反應也沒有出現,反而莫名有種神清氣爽之感。
謝清寒見徒弟終於開始乖乖喝葯了,便沒有再看着他,目光落在開着的窗戶上。
雖然如今已經過了嚴冬,但還是時不時有冷風穿堂而過,而且這裏不是無妄峰,更是冷上幾分,謝清寒當即就微微皺起眉,起身走過去把窗戶關了。
他放下手正要走回案几旁,就見距離窗戶幾尺外的地面上躺着個白玉杯,與桌案上那套杯盞是一樣的款式,看起來是不小心被拂落後又滾到了矮櫥前。
但郁寂岷不是那麼不小心的人,怎麼會杯子掉了也沒有發現?
謝清寒的心中掠過幾分疑惑,往旁邊走了幾步撿起白玉杯,視線掃過那矮櫥時又是一頓,一股淡淡的不和諧湧上心頭,給他一種說不上的怪異感。
謝清寒正準備伸手拉開矮櫥,便聽到身後傳來徒弟的聲音:“師尊,我喝完了。”
說來奇怪,這道聲音一響起,此前那不起眼的怪異感覺便也隨之消失。謝清寒沒有隨意翻看別人東西的習慣,既然一切如常,便收回手轉身折返。
郁寂岷一手支着下頜,歪着頭,漆黑的眼眸看向謝清寒,問道:“師尊怎麼在矮櫥前停了那麼久,可是有什麼不妥嗎?”
“沒事。”謝清寒把手中的白玉杯在桌上放好,搖了搖頭,“應該是不小心看錯了。”
郁寂岷聞言便也沒有多問,一副謝清寒說什麼就是什麼的樣子。
謝清寒過來本就是盯着徒弟喝葯的,便準備起身離開,只是在走之前,又再一次叮囑道:“不許……”
“不許亂跑。”謝清寒才開口,郁寂岷就自動自覺地補上了對方即將說出口的話。
那雙清澈的眼眸眨了眨,透着靈動和狡黠,青年笑着道:“師尊已經說過許多次了,放心吧,我會等您忙完的。”
徒弟看起來非常乖巧聽話,謝清寒本應放下心來,可心頭還是充斥着股焦躁感,他不禁抬手捏了捏鼻樑,淺淺應了一聲。
等到謝清寒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視線中,郁寂岷才重新合上了門。
他一揮手,解了方才見勢不對給謝清寒下的幻術。
剛才差點就被謝清寒察覺出異樣,得虧謝清寒來找他的時候身心處於極度的放鬆下,不然郁寂岷還真沒有把握能夠用幻術瞞過去。
暫時解決了這個危機,崔術說的話便再次浮上心頭。
郁寂岷輕聲念了一段契約咒文,卻如石沉大海,沒有一絲回應。
這讓他不禁皺眉,雖說以前白墨這傢伙也試過在外面玩瘋了沒有回應,但如今恰好出現在這個節骨眼上,不得不讓他覺得有些不對勁。
既然謝清寒不在,郁寂岷又恢復了那副神情懨懨的樣子,垂着眼在思索。
如果說有人要對付他,除了崔術之外,他所知道的便只有近來動作頻頻的仙門各派。
他曾旁敲側擊地向謝清寒打聽過他們議事的內容,除了自己那一堆真真假假的傳聞,從沒聽到他們有提過除了自己以外的人。
以謝清寒的性格想必是不會騙他的,那麼便有可能是策劃此事的人故意隱瞞,或是才剛得手沒來得將消息散佈出去。
崔術的話固然不能全信,但此事終究把白墨那傢伙牽扯了進來,讓他不得不上心,決定還是親自去探查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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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用過晚飯,謝清寒照例與其他人一起往飛雪宗議事的大殿走去,郁寂岷回到自己的屋子中,耐心地等他們走遠。
屋內只亮了一盞小燈,郁寂岷靠窗而坐,渾身籠罩在半明半暗的光線中。
期間他又試了好幾次,但白墨還是一直聯繫不上,讓他整個人都有些焦躁。
眼看着差不多了,郁寂岷起身,往臉上又加了一重易容便要邁步出門,但兀地想起謝清寒口中自己那堪堪及格的易容水平,嘴角一抽又退了回來。
他嘆了口氣,換上了一身不引人注目的黑衣,同時翻出一頂幕籬戴上,黑色的薄紗垂下把他上半身都遮擋起來。
做好這一切后,郁寂岷才推門而出。
他倒要看看,這些人議事議了那麼久,到底都議出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