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字
‘我不接電話呀,因為我有病.....’
凌希正趴在辦公桌上打盹,手機鈴聲突然吵了起來,她埋着腦袋迷迷糊糊的摸索着手機。
旁邊正忙着寫學術報告的姜星染實在聽不下去,嗔怪着:“你這手機鈴聲什麼時候能換,聽起來急死人!”
凌希終於摸到手機,抬起頭看着一串陌生的號碼,她遲疑了一下,但還是慢吞吞地接通:“喂?”
“沒睡醒?”
電話里的女人聲音依舊淡漠,還是原來的味道熟悉的配方。
只在一句話三個字裏,凌希突然就來了精神:“喬波爾?”
“嗯,這是我的電話。”
“有什麼事嗎?”
“我快到教室了,你出來。”電話里能聽到喬波爾的高跟鞋聲,應許是走的又快又急,她的聲音帶着微妙的急促。
凌希歪着腦袋用肩頭夾着手機,手忙腳亂地整理着教案和資料:“好,我馬上過來。”
姜星染放下筆打量凌希的神情,她竟然是面帶微笑的!
換做平時,上課鈴響了還要磨蹭幾分鐘才慢悠悠的走去上課,這接了一通電話就跟打了雞血似的,實在不像她的作風。
目送凌希疾步走出辦公室,姜星染詫異:“最近,懶癌晚期有救了?”
凌希穿過辦公樓外的草坪步道,一路小跑到教室。
天氣又悶又熱,礙於平時不運動,身子骨又虛得厲害,汗水誇張的打濕了領口。
凌希扶着門框大口粗喘,看着坐在教室里耐心等待的喬波爾,她艱難的詢問着:“你...你怎麼...突然想着又來了?”
轉眼看到桌子上放着打包好的炸雞包裝袋,凌希有些不明白喬波爾突然到來的目的。
喬波爾沒有立馬回應,而是走到她的面前抽出紙巾,很自然的替着凌希擦拭汗水。
動作很輕巧,沒有任何冒犯的意思。
這一次,凌希沒有退身躲閃的意思,就隨了她的好意吧。
抬眸盯着喬波爾微抿的唇,襲來那股熟悉的香水味,這個味道很適合夏天。
喬波爾手上的動作沒有停,突然開口說起:“我打包了KFC,有雞塊有漢堡,有可樂有薯條..還有...”
見喬波爾突然收聲,凌希不解的好奇追問:“還有什麼?”
喬波爾靠到門框的另一邊對望着模樣依舊傻乎乎的凌希,她的目光如炬帶着期盼與熾熱,語氣卻如此的平靜:“還有我想你了。”
香水味讓人錯覺有風而來,於是風帶着想見你,說來就來。
撩撥了凌希的劉海,拂動了喬波爾的裙擺。
凌希的心是一潭死水,喬波爾那句溫柔縹緲的‘我想你’沒有激起任何漣漪。
“進去上課吧。”她若無其事的雙手插在牛仔褲兜里,自然地打破了曖昧的氛圍。
這樣的反應使得喬波爾眉心微妙的蹙動了一下,凌希看破卻沒說破。
先一步朝裏面走去,凌希換上饞貓的樣子,嘶哈着嘴:“來上課就來上課,帶什麼好吃的嘛~”
喬波爾配合著她的表演,應答的卻是另一回事:“楚曦說你看起來精神不太好,我看活蹦亂跳挺好的嘛。”
“是真的精神不好,一夜沒睡踏實,黑眼圈都冒出來了!”凌希指着眼睛抱怨着,但又突然換了話題:“倒是你,不是工作忙嗎,怎麼又想着來上課了,想一出是一出的。”
喬波爾總不能當著凌希的面承認自己會為一杯奶茶、一個女學生變成大醋精吧,所以只能靠着傲嬌的勁鬧彆扭:“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你管不着。”
“還說我會變臉,我看你才是受過真傳的吧...想幹嘛就幹嘛,咋不上天呢?”
喬波爾橫了凌希一眼:“狗嘴吐不出象牙。”
果不其然,二人五句對話之內必有一場嘴炮battle。
凌希走到講台要求:“打住,正式上課。”
說著,她從褲兜里掏出早上發現的那張紙,拿着小磁鐵扣貼在了黑板上。
喬波爾雙手環胸盯着紙條面不改色,實則暗嘆不好,狗東西怎麼這麼快就發現了自己藏着的作業。
簡直就是在公開處刑!
凌希單手撐着講台,另一隻手指着喬波爾的字,今天沒有昨日那般嚴肅,恢復了賤兮兮的模樣。
“你把我的字貼在黑板上,想幹嘛?”
“當然是系統性的教你如何正確書寫中山篆咯....不錯,還知道把四寶給帶來。”
凌希走到喬波爾身旁坐下,將昨天沒用的蟬翼紙重新鋪平,順便在下面墊好練字格,拿出冰種小墨碟和勾線筆,做好了事前準備。
“筆墨紙硯文房四寶這種人類基本常識,你應該都知道的吧,我就不贅述了,書寫之前教你幾個小步驟和小知識。”
開場白結束,凌希拿起毛筆講解:“首先,你要知道書寫中山篆的毛筆是比較尖細的,這種筆叫狼毫勾線筆。”
說著,她指了指蟬翼紙又看向黑板上喬波爾那失敗的作品:“其次,用紙不同書寫的效果就會不同。
你看你交的作業,洇墨非常嚴重,就是因為你的選紙和用筆出了問題,昨天練習的時候,不是用我送你的這一套吧?”
被凌希說教,喬波爾竟然會因為自己的作業太過粗劣而感到了失落。
後半夜失眠嚴重,便在書房練了很久很久,可怎麼練都看不出效果,甚至有一刻她想衝去對面把鹹魚拎起來給自己現場教學。
看着喬波爾臉上陡然浮起的悵然神色,凌希安慰着:“你用了功我看得出來,也沒有批評你的意思,你只是用錯了東西。
言歸正傳,像中山篆這種體態纖細的字體,適合用蟬翼紙或者書畫熟宣,蠟染紙也不錯,這三種都不洇墨,寫出來的字就會呈現出線條幹凈立體的效果。
當然,要想把字寫漂亮,還得是多練。”
凌希取出墨水倒了些在碟子裏,抽了喬波爾的紙巾包着毛筆頭碾了碾:“備好墨水后要先掭筆。
掭筆的意思就是——毛筆頭在久放乾涸的情況下是非常堅硬的,會導致吸墨的效果不均勻又還容易劃破紙張,所以在起筆前要拿些廢紙廢布殊么的包着筆頭將筆毛碾開,再修出尖尖的筆形。
這樣寫字的效果才會更好,喏,就是這個樣子。”
凌希的手本就纖長柔軟,執筆的姿勢也很老練,喬波爾看在眼裏雙眸微彎,這節課要是再長一點就好了。
凌希向喬波爾示範了一遍后,將毛筆交到了她的手裏:“來,你把筆拿着,我教你怎麼執筆取墨。”
凌希在喬波爾的背後俯身彎腰,左手輕輕摁在她的肩頭,右手很自然的覆在了她的手背上,這好像還是她頭一次居高臨下俯看喬波爾。
錯了一下神,目光落在喬波爾的臉上,那絕妙的輪廓線條就像從畫裏走出來的,人怎麼能生得這麼好看呢?
美得不可方物,這樣的形容太拙劣了。
不過是手把手的常見教學姿勢,但換了一種情感與心境,便在喬波爾的心中生起了別樣的感覺。
但又有些懊惱,幹嘛給自己添堵,非要學什麼中山篆?
現在倒好了,自己笨拙的一面盡收凌希眼底,狗東西騷主意多,日後必然會取笑她。
發現喬波爾在走神,凌希抬起左手點了點她的後腦勺:“這位同學,不可以開小差。”
“我沒有。”
“你有...還犟嘴!”凌希又點了點她的腦袋,喬波爾嘖嘴不再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