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血
凌希對精湛匠藝有着極盡痴迷的虔誠態度,她從茶几抽屜里取出嶄新的白棉手套戴上。
捧托着漢白玉甲胄鋼筆細細觀摩,指腹小心翼翼地摩挲着每一個細節,不禁大肆稱讚:“安博盧聯名推出的這套歷史系列確實值得收藏,嘖...細節、材質處理得真絕!”
喬波爾優雅地托着下巴,目光所及便是美好。
如果說凌希是橋上的人看風景,那她就是站在窗邊欣賞凌希的人,那一句輕嘆是不經意的由感而發:“你也很絕...”
“那當然,我的鑒賞眼光一向犀利!”
明明不在一個頻道,偏偏又能接上話,看着凌希那得意的勁頭,真想彈她的腦瓜崩狠狠欺負。
喬波爾深諳凌希是名副其實的小懶貓,必須得順着擼,於是特意用溫柔甜美的語調哄着:“凌老師好像很了解這支筆,要不給我補補課外知識?”
一聲好聽的凌老師直接讓鹹魚卸下了防備,把彼此劍拔弩張的小屁事拋到了九霄雲外。
暫時拋開隔閡,凌希挺直了腰板展現出專業的功底,開始詳細介紹:“這支筆的全名叫做漢白玉甲胄,筆帽材質選用的是珍珠貝母,將其打磨成小方塊串起來的,樣子就像漢代的金縷玉衣。”
喬波爾是筆的主人,自然是知道關於這支筆的一切,但想探一探凌希的鑒賞水平,索性明知故問:“那為什麼非要選用這種材質,用玉打磨不是更能貼合寓意嗎?”
“問的好。”
凌希調皮的朝着喬波爾比贊,解答:“自絲綢之路起,中原人從西域引進美玉,但鮮為人知的是珍珠也從中原帶去了西方,選用貝母更能體現第一次中西貿易文化融合的歷史。
這個筆帽夾的設計也很特別,上面刻的‘九卿奉常國禮’源於漢竹簡篆記,意思是漢代官職九卿之中的奉常,也叫做太常,掌管國之禮儀。
筆身是特意被分成上下兩個部分的。
上部大面積包裹的材質是真絲刺繡,象徵的是漢長城,寓意長城保護絲綢之路,而下方用料是卡拉哈里寶石,雕的正是長城城門,以此遙相呼應。
而下部分這整整一圈的黃色藍寶石拼接出的樣式,正是復刻了漢士兵身上的甲胄,也就是鎧甲,所以取名為漢白玉甲胄是非常形象的。”
喬波爾細細觀察凌希沉入講解的認真模樣,充滿學識的魅力比好看的皮囊更有趣,她指着筆帽詢問:“那這顆鑽石又代表了什麼?”
“嵌入鑽石的鏤空結構是一口鼎的形狀,寓意九五至尊唄,這個系列只有漢代款的細節用料最為別緻,該它是當之無愧的筆王。
不過說句老實話,它的收藏價值遠遠超出實用價值,你拿來當辦公筆容易造成磕碰磨損,會導致它的價值下跌,太暴殄天物了。”
凌希正講得津津有味,喬波爾卻適時的潑了冷水:“行了,閑扯結束,聊正事。”
這瘋女人經不起批評,說她兩句不是就翻臉不認人了,好不容易築起的輕鬆氛圍又被打破,凌希白了喬波爾一眼。
俯身撿起地上的文書仔細看了起來,文書用了太多專業術語,變着花樣繞彎子,一看就是套路,凌希雖懶不傻。
“通篇沒一句話靠譜,表面協商和解,實際想讓我給你白打工,用不下30次的鑒定業務來抵扣350萬的債務,很會玩廉價勞動力剝削那一套嘛,你的小算盤未免打的也太過分了點,我不簽。”
喬波爾那雙盯着凌希的淺色眸子像是會說話,手上的動作也不停,直接抽走了文書,撕成細屑撒落出一片狼藉。
凌希能感受到喬波爾無聲的挑釁,但她沒有發作,因為本是死死瞪着喬波爾的眼睛,無意間瞟到了如雪絨皙白但又柔軟彈滑的一片瀲灧.春.色。
心虛得耳根子滾燙,凌希別開頭詳裝出無事發生。
突然那漂亮的手托住凌希的下巴,硬是將她的目光扳了回來,明知故問:“狗東西,你在偷看什麼?”
喬波爾充斥着成年人惡趣味的挑逗,她慢慢靠近,嘴裏的話飄飄然勾人心癢。
“我才沒偷看,你別胡說。”
凌希咽了咽唾沫掩蓋心底的慌張,雙手撐着後背踢掉拖鞋,害怕的往沙發角里縮,直到退無可退。
兩人一攻一守(受)的身位,只嘆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客廳里除了沙發摩擦的響動,喬波爾依稀還能聽到凌希劇烈的心跳,那緊張的怦然里透着生命無休的張力。
浮起的笑容是溫暖的,沒有絲毫惡意與捉弄,一向薄情的神色也變得微妙,就連捏着下巴的力度也不再生硬。
就像是逮到自己心愛的寵物,想要逗趣欺負又愛惜得不忍用力過猛。
喬波爾只是俯身還沒放肆親吻,凌希已經嚇破了膽,緊眯起眼睛,整個人縮成一團,這模樣就像一隻虛張聲勢的刺蝟,但毫無反抗之力。
喬波爾笑着頓下動作,抬手揉着凌希順滑的黑髮,撩起一縷送到鼻前,那是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但又怎麼可能輕易放過這隻小懶貓?
壓不住心底即將爆發的侵.占.欲.望,喬波爾側頭刻意避開了凌希的唇,在頸間耳後吻如雨下,廝磨的輕咬帶着讓人癱軟的酥癢。
“喬...混蛋...滾開...滾...”越是抑制身體最原始的回應,紊亂的鼻息越會出賣掉凌希的本性。
她的嘴微微張合,耳根后的敏感被這該死的瘋女人拿捏得死死的,已經沒有力氣咬牙切齒,只能嘴硬的驅趕着始作俑者。
可對於喬波爾而言,那兩聲滾字像是撞了棉花糖,綿軟里全是甜意,甚至暗涌着欲拒還迎的小調情。
挑逗的樂趣在於適可而止,喬波爾明白此時此刻的凌希不屬於自己,在荒漠歲月里她經得起等待,所以不急於一時。
結束惡作劇坐回到沙發里,彷彿剛剛發生的一切只是一剎那的虛幻。
凌希滿臉惶恐,脖子上全是瘋女人留下的紅唇印,頭髮也被揉得亂糟糟。
更荒唐的是,凌希活像個沒有脾氣的怪物,明明差點遭受侵犯,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怒意。
喬波爾感到無解,她刻意用言語激怒着:“為什麼不生氣,你不應該扇我耳光么?”
凌希沒有回答,沉默的用手不停的擦拭着被她吻過的地方,好似在用無聲的行為來宣洩對喬波爾的厭惡。
“說話,為什麼不說話?!”喬波爾急了,無數次的幻想闖入凌希的世界后,生活會變得多有趣,但每次像瘋子一樣招惹她的時候,得到的結果都是差強人意的。
“......”
凌希縮在沙發角落不予理睬,脖子被她抓得起了一大片鮮紅的撓印,可手依舊沒有停下的意思。
喬波爾實在看不下去,強勢地拽住她的手制止,語氣軟了下來:“我的脾氣是不是特別糟糕?”
陡然岔開的話題很突兀,又是一陣長久到讓人窒息的沉默,就像熬過了冰寒的深冬。
凌希狠狠甩開喬波爾的手,冷漠地反諷着:“你都活了一把年紀,難道現在才看清自己的脾氣有多差勁嗎?”
眼前的凌希不是鹹魚也不是小懶貓,而是一個無法治癒陳年舊痛的陌生人。
那雙漂亮的柳葉眼失去了澄澈明朗,黯然得彷彿能將喬波爾拉入吃人的深淵。
喬波爾的自尊不允許她在任何人面前放下高傲的身段,言語又變得蠻橫:“我再給你一次好好說話的機會。”
凌希乖戾冷笑,眉心卻是緊皺的。
她垂下眼帘看着滿地狼藉,看着自己皺巴巴的睡衣,甚至依稀還能嗅到喬波爾貼在自己身上留下的香水韻味。
她討厭親吻,討厭肢體接觸,討厭新鮮的人和事闖入一成不變的生活,她討厭的東西太多了。
但討厭喬波爾嗎?或許也是討厭的吧。
凌希開口的語調充斥着傷人的諷刺:“喬總,我無非就是需要承擔巨額賠償的冤大頭罷了,如果你想假借賠償玩着各種毫無意義的曖昧遊戲,我勸你換個人,我凌希玩不起。”
這一刻,喬波爾恨不得剖開凌希的心,看看裏面到底長成什麼樣子,那不正經的嘻嘻哈哈笑容下,為什麼流淌的血是冰冷的?
為什麼,我們相遇后爭吵吞沒了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