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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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術是靈山十巫的看家本領。

老人隨意一扔,落到了應騫的手中他卻要恭恭敬敬地用雙手捧着。

小木人四肢俱全,裂開的紅唇塗抹上了紅艷艷的硃砂,詭異而又猙獰。應騫耳中想起了古怪的笑聲,他強迫自己將視線從小木人的身上挪開,不敢再去細看。

他不想拖延。

今夜子時,當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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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令人沉醉,美酒如此,美人同樣如此。

丹蘅扶額坐起時,太陽已經落山了,百萬燈花燄里開。

這是一間陌生的屋子,擺設簡單,只藤床、小榻、木桌、燈台、禪椅、妝枱、香幾而已。

鏡知坐在了禪椅上,就着窗外的燈光,全神貫注地雕琢着手中的一枚木珠,木屑撲簌簌下落,尚未落在衣裙上便被一陣微微的細風席捲,散到了窗外去。

丹蘅擁着薄衾坐起,目不轉睛地凝望着鏡知,直到珠上的陣法成型,散發出了一股刺目的金光。

“你還會煉製法器?”丹蘅托着下巴,饒有興緻地詢問。

鏡知取出了一根紅繩,穿過了這枚孤零零的珠子,她沒有抬頭,只是道:“略懂一二。”自最後一回出神魔戰場后,很多神通法術她都無師自通了,她的眼前不再是那一柄劍了。起身走向了丹蘅,將圓潤的珠串往前一遞,又道:“送你。”

如果是元綏,她不會沾染“旁門左道”,更不會做出煉製法器贈人這樣的事情來。身為崑崙的閬風劍主,她要什麼沒有?只需要一聲吩咐,便有小童殷勤代勞,取了寶庫中的法器呈上。除了修行,沒有什麼值得她費心的,包括娶來的道侶。

丹蘅收回了視線,與元綏有關的念頭也剎那間一掃而空。她沒有收下珠子,只是偏着頭笑:“無功不受祿。”

鏡知道:“那張琴,幾壇酒不夠相償。”

“一次不成,那就兩次、三次,修道士都有漫長的時間,難不成還不夠你請我飲酒嗎?”丹蘅反問。

鏡知面色淡然,沒有接腔。

丹蘅自她的身上感知到了一股疏離,好似她其實不願與自己再有牽涉。眯了眯眼,丹蘅忽地冷笑了一聲,她從鏡知的手中接過了那珠子,譏諷似的開口:“不為難你,我收下了。”她將這法器戴在了左手腕上,紅繩繞着纖細的腕骨,一枚珠子綴在其間,與如霜雪般的肌膚相映襯。這是菩提木煉製的,清心明神,多多少少能壓制身上奔涌的業障。

“天色不早了,我走了。不必相送。”丹蘅大步向著門口走去,只是臨推開雕花門的時候,她回眸望了眼燈火下身影綽約窈窕的鏡知一眼,微笑道,“或許你也不想送,是嗎?”

鏡知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一二,可想到了丹蘅與元綏的關係,那朵火苗便被冰水澆滅。

砰的一聲響,房門被甩上了。鏡知回過神,抬手隔着素紗撫了撫雙眼,片刻后伸手將素紗取下。在那雙似水似霧、朦朦朧朧的宛如太古雪般的銀灰色眼眸露出來后,她那如空谷幽蘭般清空幽然的氣質凜然一變,好似壁畫上的龍被點上了炯炯有神的雙眼,散發著赫赫的神威。鏡知轉頭望着鏡子裏的自己,是元綏,可又逐漸地變得不像元綏。

“你也覺得,是嗎?”鏡知低聲問,桌面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張彩繪的面具,這是她從神魔戰場中攜帶出來的東西。

面具無言。

鏡知輕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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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蘅走出了院子之後,隱隱有些後悔。

其實在蓬萊的時候她的脾氣並不好,只是到了崑崙后修身養性的十年,讓她漸漸地將過去的自己拋到了腦後去。夜裏的清州城仍舊是燈火通明,照徹四方,宛如白晝,只是街上的行人零零散散,要麼是夜行的修道士,要麼就是不着家的醉鬼懶漢。她撫了撫那枚菩提子,站在了街心回望,只是她沒有再回去。

鏡知若有心跟她劃清界限,她何必去自討沒臉?

朋友知己,她也不需要那麼多。

夜風捲起了飛花飄墮在了身上,清凌凌的月光如水一般流淌。

只不過有些冷。

可到了暮春,晚風怎麼會冷?

丹蘅的眉頭微微一皺,此刻的她感知到了四肢百骸間傳來了一股尖銳的刺痛,彷彿無數釘子嵌入了她的血脈之中。那原本蟄伏在了深處的業障再度張牙舞爪地奔涌而出,只是下一刻腕上的那枚菩提子便綻出了金色的光華,將那想要藉機飽飲鮮血的業障壓了回去。一起一落間,丹蘅的身上已然沾上了煞氣和殺機。她眼神冰冷如刀,朝着空空蕩蕩的街心喝了一聲:“出來!”

話音落下,便見一道黑色的身影從那虛空之中擠了出來,他的手中提着一柄長三尺的薄如蟬翼的刀,如游龍一般撞向了丹蘅。在這道黑影動作的時候,數丈外也顯化出了一道身形,他的掌中托着一個木魚,正篤篤篤地敲擊個不停,形成了一道道詭異的、混亂神識的音波。

丹蘅眉頭擰得更緊。

她衣袂飄揚,朝着左側一挪,避開了那柄短小的薄刀,曲起了指尖在刀身上一彈,便聽見一陣“當”的聲音盪開,與那音波撞擊在了一起,化作了漫天的亂流。

刺客不僅僅是這兩人。

一道又一道的身影噗嗤噗嗤的從暗夜中擠出,那飛揚的法器勾勒出了炫目的華光,灑落時像極了陡然炸裂的煙火。丹蘅抿着唇,她走下崑崙要的是自在,而不是這不停地殺戮。她不會隨意招惹旁人,可旁人若是要她的命,她的刀也不會留情!她右手提刀,起落間是枯榮是生滅;左手掐訣,紫芒流竄間化作了一張彌天的雷網。

她在崑崙的十年並非一無所獲。

心若不枯,如何修成枯榮?

清微神雷轟然落下,丹蘅提着枯榮刀想要大殺四方。

只是一道雪色的劍芒憑空地現出,將那如浪的音波刺得千瘡百孔,將那炫舞的刀劍法器斬破。劍勢沒有停止,如一支斜探出的梅花枝,在風中微微一抖。嗤一聲細想,一隻隱藏在了暗處的鬼木傀啪嗒一聲,墜落在了地上。

丹蘅轉頭,一眼便看到了手持梅花枝的鏡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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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死的道侶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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