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世界

陌生世界

孫策耗費不少時間才和腦子裏那個聲音溝通清楚——他頭一回聽說了“綁定”這個詞,得知這個咋咋呼呼的聲音從此一直都會跟着自己。

據這聲音解釋,孫策如今身在“智腦”宇宙。在這世上,每個人都擁有自己的“智腦”,按那聲音的說法,“智腦”其實是一種名叫“晶片”的物事。

“我是你的‘晶片槽’。”

那個聲音告訴孫策。

“晶片……槽?”

孫策艱難地努力理解這個名字。

他聽過馬槽豬槽水槽,晶片槽是什麼?

“你所擁有的智腦應該都在我這兒承載才對。我擁有這世上數一數二的承載能力……可誰能想到你竟然沒有?”

晶片槽的聲音里分明流露着“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惋惜和“恨鐵不成鋼”的怨念。

“我為什麼會沒有……”

孫策回想他死而復生的這一段詭異經歷,忽然覺得這世上什麼都可能發生,自己沒有“智腦”也絕非不可能。

“這‘智腦’有什麼鬼用?”

孫策反問晶片槽:“老子沒有不也活得好好的?”

對方似乎被孫策的話嗆住了,頓了片刻,突然提高了音量,在孫策腦中嘰哩哇啦怪叫起來:“你這不是沒有的問題,你是連最基本的智腦功能都沒有!”

“智腦最基本的功能是‘生存’,能讓你對自身的體力值與血量一覽無遺,讓你知道什麼時候該進食,應當喝多少水。你大量失血的時候智腦還會報警,提醒你你快死了……”

孫策:……這什麼缺德玩意兒?

“再舉個例子,‘生存’之上,智腦的進階功能是‘防衛’,比如你和人打架時就無法預判對方會從哪個方向攻擊,也無法計算自身的能量使用和分配……”

孫策驚呆了:什麼?“打架”難道還需要預判和計算?

“在這些基本功能之外,不少人還擁有‘特殊’智腦,這令他們擁有強大的計算能力,據此表現出各種各樣的天才……但這些對你說了也沒用,你是個完全沒有智腦的空殼殼。”

“沒有智腦,你對自己全無了解,也沒有任何準確參數可以使用。”

“在這個亂世里你恐怕一天都活不下去!”

這威脅立馬激起了孫策的好勝之心:“胡說!我孫策號稱‘小霸王’,十七歲承繼父志,數年之內橫掃江東,創下一番偉業,你竟說我一天都活不下去?”

“那你不妨試試!”

晶片槽聲線轉冷。

“試試就試試!”

孫策抬頭,望着眼前的丹徒縣城。

此刻已是暮色四合,天空像是一枚巨大的灰碗罩在丹徒縣城上方。孫策暗恨這與晶片槽的無聊爭論竟耗費了許多辰光。

他當即抬腳,快步走向城門。

丹徒縣極小,土夯的城牆不過七八尺高。南北兩個城門只是兩個豁口,守城的軍士在豁口內架上成排的拒馬杈子充作守御。

“來者何人?進城何干?”

丹徒縣城門豁口處有吳郡守軍把守。天色漸晚,城門豁口內點燃了火把,火光有節律地跳動着,光影在孫策臉上一閃一滅,飄忽不定。

孫策隨口道:“去吳侯行轅,我有要事稟報。”

吳侯就是孫策自己,吳侯行轅就是丹徒縣裏他的駐地。孫策這人粗中有細,這種情況下他不會主動透露身份,而是以言語對丹徒縣城中情形進行試探。

哪知城門豁口的守軍立即警覺:“孫郎……故吳侯已不在了,你竟不知?”

孫策心頭略沉:果然,自己是死而復生,不,死後誤入——他現在在“自己”死後的某個時點。

“那……如今城中主事的是何人?孫權……孫校尉如今人在何處?”

孫策努力換上一副“請問”的口吻,但這不是他的習慣,因此顯得格外生硬。

“說,你究竟是何人?為什麼打聽這些?”

聽見孫策竟然直呼孫權之名,城門豁口處的守軍再次追問,一隻手已經搭在腰間的兵刃上。

“我是……”

孫策欲言又止,總不能說自己就是那個“已不在了”的吳侯吧。

那邊守軍一見孫策猶豫,不知為何,突然全身緊繃,大喝一聲:“將此人拿下!”同時抽刀上前。

孫策身手敏捷,剎那間向後倒縱出兩步。

就在這時,他聽見弓弦響,一枚羽箭破空而至。利箭奪命的記憶瞬間被喚起,孫策只感到一陣冰冷的寒意從心底上升。他一偏頭,那羽箭幾乎是擦着他的面頰劃過。他剛一閃身讓開,第二枚、第三枚羽箭緊跟着又到了。

持弓的不是站在城門豁口處的守軍,而是站在城門內暗處的一名弓箭手。他站在暗處,鷹隼般的雙眼彷彿是一對能自動測量角度與力道的工具。

孫策接連避開三箭,心中已在驚愕——他從軍征戰以來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精準的弓箭手。

除了第一枚羽箭是從他耳邊擦過的之外,之後數枝箭都對準了他所站的位置,逼着他不得不縱躍避讓,但避讓的方向不是遠離,而是向城門守軍的方向靠近。

孫策背後滲出一身冷汗:他避讓的每一步方位都在對方的計算中。

很明顯,這射箭之人非為傷他性命,只是要將他擒住。

但若是和這些人真打,自己絕不會像是當初遇刺時那樣,僅僅被射中面頰,還能支撐着交付遺言——他該是當場斃命,絕無生理。

如此準頭,如此計算……孫策一想到“計算”二字,心頭一動,記起晶片槽說過的。

“他們擁有強大的計算實力,據此表現出各種各樣的才能。”

莫非,這等精湛射術,也是“智腦”的一項功能?

“誰說不是呢?”

晶片槽像是能聽到孫策的心聲,懶洋洋地回應一句。

孫策心頭一緊,頭一回意識到晶片槽早先那句“活不過一天”的預言有可能會成真。

“還不快束手就擒?”

門前守軍見孫策左支右絀,卻沒有投降的打算,當即一聲如春雷般的大喝,喊聲震得孫策耳鼓嗡嗡作響。

孫策當然不肯。

他是孫策,自打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從來沒有過一絲一毫“束手就擒”的心。

“別射別射……我降了還不成嗎?”

孫策高舉雙手,表示他的恭順。

這裏是丹徒,距離曲阿不遠,孫策對此非常熟悉,縣城內外的一草一木就像是被削刀一刀一刀刻在他心頭似的。

弓箭手停下了手中連珠射出的弓箭,城門豁口內的守軍收刀回鞘,準備邁步向前。

卻見孫策伸出右腳腳尖,在地面上一掃,頓時揚起一大片灰土。他本人則向東南面倒縱兩步,一躍而起。

城門豁口跟前的守軍與豁口內的弓箭手同時叫了聲“不好”,只見孫策縱身一躍,他落腳處的地面鬆鬆垮垮的,轟然一聲,人們眼前騰起一片混着雜草的煙塵,待煙塵散去,幾名守軍圍上來查看,只見長草如波浪般起伏晃動,孫策早已無影無蹤。

這是丹徒縣城外一條幹枯的溝渠。丹徒縣城外水系眾多,這裏在春天時就是一條深達丈許的溝渠,但到秋季,溝渠乾枯,成為一道天然壕溝,溝內雜草叢生,幾與地面平齊,再加上天色幽暗,乍一看與別處無異。

丹徒縣城的守軍是從別處徵調來此的,對地形不夠熟悉,一個疏忽,就放跑了可疑之人。

幾人嘆息着湊近那條黑黝黝的壕溝,守軍嘆息道:“如此可疑人物,竟然讓他跑了。”

弓箭手想了想,說:“我看那人的眉眼相貌,總覺得有些眼熟。”

“像誰呢?”

“像……像故吳侯。我曾見過故吳侯一面。”

“嘿——你醒醒吧!吳侯走了有半年了。如今我等的主公是孫將軍。”

另一名盡忠職守的守軍卻嘆着氣道:“再眼熟也不能輕易讓人跑了呀!吳侯身故時,周郎親率大軍來丹徒奔喪,為的就是防範各地生出不臣之心……如今廬江太守反叛,近來聽說丹陽那邊也不太穩當,再加上各地山越都在蠢蠢欲動。咱們這裏突然遇到一個形跡可疑的,理應將人捉拿,交於周郎審問……”

這些議論,全部落在孫策耳中。

他躍入渠中之後,並未遠離,而是縮在乾涸溝渠中一處長滿雜草的窪陷里。

守軍與弓箭手高舉着的火把映在渠中,眼前只能看到遠處的枯草隨風擺動,哪裏能想到他們口中的“可疑人”,竟有這樣的膽色,還躲在渠中偷聽。

當孫策聽聞“周郎親率大軍來丹徒奔喪”時,又是寬慰又是痛心。

寬慰的是周公瑾想得周全——孫策突然殞命,原本蟄伏於強勢武力之下的江東世家們,分駐各地的賓旅寄寓之士,還有那隱身於山野之間的“山越”,都對孫策留下的江東基業虎視眈眈。

孫策將江東交與二弟孫權,但孫權畢竟年輕,且素無功勛,威信未立。周瑜帶兵前來,名義是奔喪,實際上是不負孫策臨終囑託,力保孫權穩住江東根基。

孫策暗嘆:公瑾啊公瑾!

他這個總角之交,果然沒有辜負他的信任,而他自己……卻因輕佻好動,枉自丟掉了性命,不得不與良友手足們永訣。

說來說去,還是要怪孫策自己:是他一時不察,被許貢門客刺殺,才帶來如此嚴重的後果。

許貢曾是吳郡太守,孫策當年橫掃江東,少不得與許貢對上。

拿下吳郡之後,孫策並未對許貢趕盡殺絕,而是放了他一條生路。但許貢卻不領情,而是立即密奏曹操,將孫策與當年西楚霸王項羽相比,並建議曹操召孫策入許都,將其控制,免得孫策在江東坐大。

此信被孫策截獲之後,孫策便再也容不下許貢此人,下令將其絞死。

然而許貢生前豢養了許多門客與死士,這些門客出於“士為知己者死”之心,處心積慮地要為許貢報仇。

於是就有了丹徒的那一場刺殺。

“唉,若是當初孫郎……故吳侯沒有遇害,該有多好?”

丹徒縣城的守軍突然一聲長嘆,立即引來餘人嘆息應和。

孫策也心中難過。

此刻他記起周瑜的告誡。自年少時起,周瑜就多次勸過他行事謹慎,莫要隨意落單。可後來他還是自行踏入陷阱,為許貢門客所刺殺。

在孫策看來,眼前這世間雖然與他過去所熟知的那世界有所不同,人人都有聽起來很厲害的“智腦”,但在這個世上曾經存在過的“孫策”,命運卻如他本人的翻版,同樣英年早逝。

此刻,孫策突發奇想:難道我在這世上其實是個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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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0天賦的我苟到了三國最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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