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秦霽叫人搬了一張床去自己的寢殿和衛瑜分榻而眠之後,終於不必擔心自己會被年紀已經不小的老師舉着四書五經給抽死。
雖然宮人們也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但是能夠在紫極殿伺候的人,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可以管得住自己的嘴,特別是還伺候暴君那會兒,管不住嘴就要掉腦袋了,高德在謹言慎行這一點上沒少敲打的下面的人。
於是乎,帝王寢殿裏擺了兩張床,秦霽和衛瑜一人睡一張的事情,並未從紫極殿流露出去,要是流出去了,朝堂上那些大臣就該炸了。
衛瑜本也想提一提他大可以搬出去住,無非是每日睡得晚一些,可這又不影響,他又不必早起去上朝,睡到自然醒便好。
然而事實告訴他,他沒有這個機會。
秦霽最近讀書特別用功,不光是讀書,每天從睜眼那一刻開始,他就將自己給安排了個滿滿當當,用膳的速度都比往常快了不少,活像趕着去投胎。
早朝、練習騎射、學着處理政務、會見大臣,還要讀書完成胥子業佈置的功課,每日三餐吃下肚子裏去,秦霽都沒能胖上哪怕一丁點,還瘦得很快。
“高公公,陛下的衣裳尺寸又不合適了?”尚衣局的人都驚呆了,他們做衣服的速度都趕不上陛下變瘦的速度,着實有些恐怖。
高德:“你們也別急着趕製太多新衣,陛下估摸着還要再瘦上一瘦。”
能不瘦嗎?都把下個月的事情全部擠到這個月來做了,忙得腳不沾地。
先帝要是知曉了,必然無比欣慰。
秦霽像個陀螺一樣轉了快一個月,到了三月,他終於不忙了。
先前一直忙就是為了能夠得到輕快的時光,他想帶衛瑜出宮去轉轉。
衛瑜一到秦國就被暴君下旨給拖進了皇宮,關在了紫極殿的偏殿,時不時地就要去折磨衛瑜一番。
來了秦國幾月,衛瑜都還沒有見過秦國的國都是何模樣。
自然了,他也不曾見過,也好奇得很。
三月初四,秦霽卸下了工作,歡歡喜喜地讓高德去把衛瑜給接出來。
他早就換了一身簡便些的衣裳,命暗衛首領陳玄文隨他一道出宮。
秦霽也是有暗衛的,這些暗衛都是他父皇一手培養起來的,個個都能以一當十,武功高強,陳玄文也不過二十五六,就已經是暗衛統領,官職位同三品武將。
作為皇帝,出門在外自然是要考慮安全問題的,秦霽將這個任務交給了陳玄文。
不過這裏是秦國的都城,應當也不會有人在這裏發瘋找事,還有幾天是秦霽的生辰,這個時候找事那就等於找死。
衛瑜是被高德送上了攆轎,一路到了宮門前,才上了馬車。
馬車裏秦霽已經坐着,正在閉目養神。
“陛下,您是要帶臣出宮?”衛瑜有些訝然。’
“你還沒有見過秦國的都城,朕帶你去見一見。”秦霽拍了拍自己的錢袋子,“有什麼看上的儘管買,朕帶足了銀子。”
衛瑜嘴唇動了動,待馬車開始行駛,他才輕輕說了聲“好”。
他上一世也不曾見過秦國都城是何種模樣。
那時他被困於紫極殿的偏殿,和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也沒有多少差別,除了暴君要折辱他時會讓他走出那間偏殿,別的時候他都只能在偏殿裏待着。
缺衣少食,連茶水都是高德悄悄給他弄來的,那段日子,苦得他想要自盡。
可衛瑜終究是靠着自己的意志力,熬到了衛國大軍攻破秦國的那一天,他宰了暴君,回到了他的母國,至於秦國的都城,他從未考慮要去看上一眼。
如今都不同了。
衛瑜願意去看一看秦國的都城,看一看秦霽這個臨時上陣的,有沒有把秦國治理好。
出了巍峨的宮城,很快就進了熱鬧的大街小巷,陳玄文將馬車交給一名暗衛看管,自己在明面上跟着秦霽,貼身保護,其他的暗衛不遠不近地跟着。
“想先去哪裏?”秦霽自己也沒有見過古代的街道,看什麼都好奇,“要不隨便逛一逛?”
衛瑜一眼就看出了秦霽的心思,便順着他:“那就隨便走走吧。”
秦霽說的隨便,是真的很隨便,拉着衛瑜到處亂竄,半點一國之君的穩重都沒有。
“這個面具挺可愛的,你戴一個吧。”秦霽拿着貨攤上的兔子面具往衛瑜的臉上蓋,“嗯,衛兔子。”
沒能逗笑衛瑜,把自己給逗笑了。
衛瑜才不要戴這種幼稚的東西:“臣……我戴着面具會看不清腳下的路。”
秦霽信了,放棄給衛瑜買一張兔子面具戴上的想法。
衛瑜鬆了口氣:幸好,秦霽挺好騙的。
“那我給你買個花環,你戴上肯定好看。”秦霽只是放棄了兔子面具,還沒有放棄“奇迹衛瑜”,專心地選起了人小姑娘編的花環來。
衛瑜:“……”
“我是個男子,戴花環算怎麼回事?”衛瑜內心是充滿拒絕的。
賣花環的小姑娘比秦霽還先反駁衛瑜的這套說辭:“公子此言差矣,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男子為何不能戴花環?要我看,就是該公子這般姿容絕色的人物,才應戴花環呢,不是花環襯托您,是您襯托花環。”
秦霽在小姑娘勸說衛瑜時,就將自己挑好的花環穩穩地戴在了衛瑜的頭上,花環的大小剛剛好,不會垮下來擋住衛瑜的視線。
小姑娘立馬誇道:“果然鮮花就該配公子!”
秦霽被小姑娘的花言巧語哄得挺高興的,付了買花環的錢。
“你就戴一個嘛,真的好看。”秦霽朝衛瑜撒嬌道。
衛瑜按了按眉邊,秦霽這個皇帝簡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怎麼這麼大的一個人了還會撒嬌的?
“行行行,我戴,可以了嗎?”衛瑜可不想在大街上讓那麼多的百姓看着秦霽朝他撒嬌,秦國皇帝不要臉面了,他這個衛國皇子還要呢。
陳玄文跟在後面,抵着唇笑。
沒想到衛瑜此人,看着天仙似的人物,吃這一套。
陛下也真是夠豁得出去的。
秦霽壓根就沒有想那麼多,只要衛瑜答應他好好地把花環給戴着就行,根本就不做他想。
秦國的都城十分繁華,到處都是擺攤開店的,秦霽看見什麼都要駐足看上兩眼,再多看兩眼,他必然會上前去買些無用的小東西。
“衛瑜,你看這個,編得真好看。”秦霽拿着一個用彩色絲線手工編製的護身符,“是不是很好看?”
衛瑜敷衍道:“好看。”
秦霽將護身符買了下來,拉着衛瑜的手,把護身符放在了衛瑜的手裏。
衛瑜愣住:“你這是給我買的?”
秦霽含笑:“改日去寺廟裏給你求一個,讓最有威望的大師幫忙開過光的那種。”
說罷,他拉着衛瑜繼續往前逛。
衛瑜手裏攥着那個售價只值二十文錢的護身符,腦子裏亂鬨哄的,他甚至還能感受到護身符上殘留的,屬於秦霽手掌的溫度。
秦霽做什麼要對自己這麼好?
衛瑜想不明白。
從暴君被這個秦霽替換掉之後,秦霽就在努力地對自己好了,不管是分給自己一半的龍床,還是暖和的衣裳,不管是吩咐尚衣局裁製的新衣,還是用膳時注意到自己的口味,不管是幫自己修補摔成了兩截的桃花簪,還是此刻給他的護身符……
衛瑜自認智慧不低,在衛國時老師都說他是有治國之才的人,教秦霽處理政務也是輕車熟路,可他偏偏想不明白,秦霽對自己好的緣由。
“這個發簪的樣式倒是別緻,老闆,拿出來讓我仔細瞧瞧。”
秦霽的說話聲打斷了衛瑜混亂的思緒,他回神,秦霽已經帶着他走進了一家做飾品的鋪子。
衛瑜看向秦霽說的那支發簪,的確別緻,簪干是蓮花梗,簪頭是半扇蓮葉和一個蓮蓬。
“這個好看,老闆,我要了。”秦霽花錢真的是無比痛快,之拿起簪子掂量了一下就買了下來。
秦霽買下發簪,直接取下了衛瑜今日束髮用的木簪,將這支造型別緻的簪子給插入了衛瑜的髮髻中。
“銀質的不如紫檀木的值錢,勝在造型,你戴着玩玩。”秦霽晃了晃手裏的木簪,“這一支我先替你保管,回家了再還給你。”
衛瑜已經不知該說什麼了,秦霽怎麼又在給他買東西?
“陛……”衛瑜險些將“陛下”喊出了口,還好及時換了一嘴,“必須要給我買這麼多的東西嗎?我什麼都不缺的。”
秦霽沒忍住,上手摸了摸衛瑜的額頭,他納悶道:“不燙啊。”
衛瑜迷茫:“你這是在做什麼?”
秦霽:“我想看看你是不是燒糊塗了,說什麼糊塗話呢。”
衛瑜那還能叫什麼都不缺?衣服沒幾件,連支多的發簪也沒有,更重要的是還沒有錢。
哪怕是皇帝最不受寵的兒子,都混得不會有衛瑜慘,衛瑜可是衛國上一任皇帝的嫡子,現任皇帝的親弟弟,混成這副樣子,還能叫什麼都不缺?
“我看你就是缺心眼。”秦霽嘀咕道。
聲音不大,衛瑜剛好可以聽見。
陳玄文偏過頭去,佯裝自己在看貨架,他可是什麼都沒有聽見啊。
秦霽大致是玩“奇迹衛瑜”上癮了,什麼都想往衛瑜的身上堆,除了衛瑜實在是困於面子不要的,基本上都讓秦霽給買了來,大包小包的丟給了陳玄文拎着。
陳玄文一手拿劍一手拎東西,好好的一個暗衛統領,愣是扮成了小廝。
“我有些累了,不如我們找一家茶樓坐下,喝喝茶。”衛瑜在秦霽試圖將自己帶進下一家鋪子前拽住了秦霽的手,“我很口渴在,真的。”
秦霽在這件事上不疑有他,調轉了方向:“那我們就找一家茶樓坐一坐,老陳,你給推薦一下?”
莫名其妙被叫做“老陳”,陳玄文差點沒有反應過來秦霽是在喊自己。
“公子,再往前走一走,就有一家大茶樓,茶樓還有說書先生。”陳玄文不必日日在皇宮裏當值,他在都城也是有自己的住處的,也會和人一道出門娛樂。
“那行,你帶個路。”秦霽有點興奮,他在電視劇里見過說書先生,可說書先生不是主角,不會重點去演,這還是他真實地接觸到真正的說書先生。
衛瑜瞧着秦霽比誰都激動,恨不得邁開腿就跑過去,不禁懷疑秦霽是不是這段時間已經憋出問題了。
身為皇帝的威嚴呢?在早朝時把一干人嚇唬得一愣一愣的那個秦國皇帝呢?
他眼前這個,是什麼玩意附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