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鳥
在暗部一個月的工作經歷讓宇智波游火覺得自己的生活變得清閑下來。相比起在外面的間諜工作，留在村子裏的任務都相對簡單，旗木卡卡西跟着波風水門回到了戰場，宇智波游火暫時還沒有新的任務，他現在的日常就是在四代家門口看漩渦玖辛奈一天天帶着鳴人到處逛。
按理來說他一個沒有身份的人本不應該得到這樣的信任，但誰讓漩渦玖辛奈直接去問了波風水門他的身份，於是這件事就直接變得沒法收場。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晴天，他看着漩渦玖辛奈帶鳴人回家，正準備下班的下一秒就被抓住后領從小巷子裏拖了出來。
“玖辛奈前輩，其實——”他象徵性掙扎了兩下，最終還是沒怎麼用力，漩渦玖辛奈的身體恢復能力強是不假，但她畢竟身受重傷還剛生完孩子不久。
“還要叫前輩？”漩渦玖辛奈看着被她拎到家裏來的少年，她乾脆坐到沙發上，用手撐着下巴，“宇智波游火。”
“……”
宇智波游火已經很久很久很久沒有聽到過有人叫自己的全名了。
他低着頭，沒說話。
就像是在黑暗裏生長的枝杈那樣，穿透心臟，從更深的角落裏蔓延出來，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但最終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那些以為早就被忘掉的東西，又從記憶深處緩緩抽枝發芽。
那還是兩年前的事——對他來說兩年這個時間實在是過去了太久。久到他都快忘記自己曾經長什麼樣子，又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老師。”他聽見自己說。
聲音有點乾澀，不像是他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像是有人操控他的身體說出了這句話。
漩渦玖辛奈拉長了語調，她說：“現在敢承認了？我可不記得我教出過這樣的膽小鬼。”
兩年沒見，長高了不少，差點就認不出來，但骨子裏的東西還是一模一樣。不喜歡說真話，通篇都是假裝自己過得很好的謊話，一旦真的被問到就開始沉默，直到沉默不能解決問題，他就會說——
“對不起。”宇智波游火小聲說。
他已經說過多少次這句話了？但是最終都沒有任何用處。
宇智波游火站在原地等着最後的審判，但等來的就只有一聲嘆氣，漩渦玖辛奈用力捶了兩下沙發，然後乾脆仰躺在上面，自言自語地說：
“怎麼會變成這樣的說……”
是啊，怎麼會變成這樣呢。宇智波游火想。本來事情不必到這個地步，變成這樣全都是他的錯。
宇智波游火想起幾年前，他們這一批小孩被迫從忍校提前離開，也沒有算是畢業，總是需要上戰場。這代表木葉也已經到了最危急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提出異議。
他的隊友是兩個性格很好的平民忍者，可能是為了照顧他這個唯一的宇智波，帶隊的上忍也是經驗稍微多一點的人。
但這戰場上只要自己沒有能力，那就什麼都沒用，所以當他們第一次從戰場上下來的時候，情況就瞬間改變了。
宇智波游火才是習慣照顧其他人的那個人。因為早早就開始自己生活，還要照顧妹妹，所以學會了太多東西，他在那次突出重圍的任務里一個人逃了出來，但隊友和老師都死在了任務里。
當時還是戰線指揮的大蛇丸說：“你很擅長情報任務吧。”
就算不擅長也沒有辦法。反正任務總有人要去做的，如果不會，那就現在開始學，反正——反正大家都是要死的。
換了幾個隊伍他也不知道，反正做情報工作的忍者死的最快，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就又只剩下他一個人拚命地活了下來，把情報交付給應該拿到的人。
“這樣啊——”
那時候有着紅髮的女性還沒有結婚，操控着尾獸的她是木葉如非必要不會出動的戰鬥力，不過那天她出現在雲雷戰場上，打了個天翻地覆，最後來到了戰線的營地。當時負責帶路往回走的就是宇智波游火。
那個年輕的紅髮忍者問：“那要不要跟我走？我也一直很想帶一個班的學生的說。”
奇怪的口癖……
不過，這位其實是九尾人柱力吧。那時候宇智波游火很清楚眼前的人的真實身份，所以他按照習慣保持了沉默。
“不願意嗎？”她一邊走一邊說，“對，宇智波很麻煩啊，但你一個人是不行的。”
“不是的……我不需要。”宇智波游火終於回答，“我不需要隊友，跟我同隊的人最後都會死。”
只有他自己活下來，就像詛咒一樣。
“是嗎？”彼時還脾氣還暴躁——現在也是這樣的漩渦玖辛奈不滿地踹翻了路邊的陷阱，問，“所以他們就一直讓你執行這種任務，一個人？”
“……”
走在前面帶路的少年又不說話了。宇智波游火已經不記得那時候的自己都在想什麼，只是所有的事都是短短几個月內發生的，他還沒有想清楚到底是自己的錯，還是戰爭本來就是這樣。
因為活下來了，所以就要再一次奔赴死亡，沒有結束，沒有盡頭。
“好，就這麼決定了，你以後就跟着我好了！”漩渦玖辛奈知道這個孩子大概是不會回答了，自顧自地做了決定。
等到回營地，她要人的過程無比輕鬆，反正宇智波游火只是沒什麼實力也不算重要的小角色，而九尾人柱力要人在情勢複雜的戰場環境裏傳遞情報本來也是必須的流程。雖說她大概不久之後就會回到木葉或者前往下一片戰場，但沒人會在意小角色的死活。
不過，漩渦玖辛奈好像是真的打算把過家家的遊戲進行到底，又從不知道哪的戰場上撿了兩個小孩。
“好！那麼玖辛奈班就正式成立了！”
“玖辛奈前輩，不要開玩笑了啊！您現在不應該回木葉了嗎？”另一個小孩是叫做飛鳥的平民忍者，他一向能跟所有人混熟，在前線做的也是情報工作，有着輕而易舉能取得其他人信任的特質，也是宇智波游火始終做不到的事。
漩渦玖辛奈滿不在乎地說：“放心吧，水門就在附近，只要有問題他就會過來啦！”
這個拼拼湊湊的班級里第三個小孩是犬冢一族的孩子，名字叫做犬冢杏。他們在戰場上撿到她的時候，她正被一團團血糊糊的毛茸茸包圍，這片戰場上也幾乎都沒什麼活人了。
“大家一定要互相照顧，保護同伴哦！”那時候漩渦玖辛奈是這麼說的。
宇智波游火把兩個新隊友的名字記得很清楚，不過很快他就後悔了。
——兩個月後，漩渦玖辛奈被緊急召回木葉，因為風之國戰線的情況已經刻不容緩，另外新的火影選拔也在籌備中，波風水門也打算暫時回到木葉一段時間。
他們三個當然是留在了戰場上，只是很簡單的商量之後就回到了各自的隊伍。以飛鳥的話來說，就是陪大人物過家家的遊戲終於結束了。
“但我沒想到能馬上再遇到你啊。”飛鳥說。
“……對不起。”宇智波游火更沒想到下一個任務就又碰到了一起，而且是前往雷之國的間諜任務，不過想想兩個人的日常工作，這點倒也是能理解。
一個擅長快速融入環境，另一個總是「幸運」地死裏逃生活着回來。
飛鳥一邊嘆氣一邊往前走，最後轉過頭來一把攬住了他的肩膀：“沒辦法了，小少爺，讓我教你怎麼跟人說話吧。”
他才不是什麼小少爺。
“不是？都一樣啦，反正你肯定沒怎麼求過別人吧。”飛鳥笑了笑，緊接着語氣變得惡劣起來，“也不會拒絕人，只會說對不起對不起的真是煩死了。”
“……”
“不過沒關係，為了我們兩個都能活着回來，你肯定願意學點不會的東西，對吧小少爺？”
都說了他不是什麼小少爺。
在父親過世之後，宇智波游火被輾轉寄養在親戚家裏，但大家都沒有辦法照顧多餘的孩子，戰爭帶來的麻煩也越來越多。雖說宇智波一族大多都有親緣關係，但他還是被親戚們送來送去，直到遠房堂叔從戰場上回來說可以收留他。
堂叔家的妹妹還是個小孩子，並不是親生的，也是從戰場上撿來的。妹妹還很小，宇智波游火學着照顧小孩子，堂叔說他不用懂那麼多東西。雖然他已經想不起來到底為什麼一定要寄人籬下，但他至今還記得堂叔最後一次離開時候的模樣。
然後，堂叔也沒回來。他開始帶着妹妹生活，還好這個時候他已經長大到可以獨當一面了，雖然在大多數人眼裏他依舊是個孩子。再然後，他上了戰場。
“我想起來了，原來那時候的小孩是你啊。”飛鳥站在枝頭眺望遠方，此時他們已經接近了雷之國的邊境。
“那時候？”宇智波游火完全沒想到他們以前還認識。
飛鳥聳聳肩：“是啊是啊，被欺負到很慘的小少爺，當時我還推了你一把，看來你一點都不記得了。不過也是好事，不然你還會恨我吧？”
宇智波游火是真的不記得，他跟上飛鳥的腳步，開口卻是：“對不起，我——”
飛鳥轉過身來猛地抓住了他的衣領，表情並不好看：“你為什麼道歉？你道什麼歉？你就只會道歉嗎？！”
“……”
“他們打你的時候你從不求饒，現在卻只會說對不起，小少爺，你不會真的跟他們說的一樣已經——”
那時候想說什麼呢，但是飛鳥沒有說下去。他就跟放棄了一樣鬆開手，反感地推開了游火，繼續往雷之國的方向走。
沒過多久，他們就看到了遠方的山麓，那是屬於雷之國的土地。
沉默了許久的飛鳥看着遠方的天空，又注意到不遠處的雷之國忍者小隊，忽然轉過頭來，說：
“我改變主意了，從現在開始我們分開吧。我沒興趣跟你這種人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