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小姐的家

金子小姐的家

一股腥氣撲面而來,唐尋擰了下眉頭,抬腳踩上了衛生間的瓷磚。

他抬起眼,鏡子就在門的正對面。

這裏的裝修風格與外面大相逕庭,如果說外面入眼皆是晃眼的紅,衛生間就是陰冷的藍。

鏡子所在的洗漱台是一個弧面,上面橫七豎八或倒或立着幾根白燭,水龍頭的開關擰到了左邊,正在往下緩慢低着水珠。

由於角度的原因,被嵌在最裏面的鏡子基本上可以映照出廁所的一切。

唐尋左手邊的馬桶,以及右手邊拉上了帘子的一個小平台。

那帘子留有空隙,可以看見其中的浴缸與花灑。

唐尋在一瞬不瞬地盯着鏡子看。

一隻蒼白的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確切地說是鏡中的“唐尋”。

宛如瘦長鬼影似的身體從門外繞到“唐尋”身側,這身影活像是一張被人為拉長的皮,身上到處都是凹陷,變形的面部輪廓透着滿滿的惡意,腫脹潰爛的雙眼充斥着怨毒。

“你是來我家做客的嗎?”

唐尋默不作聲,看見鏡中的自己驚慌地扭頭,下一瞬就被張開畸形大口的鬼影整個吞進了肚子裏。

然後鏡子又恢復如常,不過這次完全沒有要突然破碎的跡象。

唐尋在這種時刻能保持絕對的冷靜,剛才的鬼影不是全家福中的“父親”,又將這裏稱作我家,身份顯而易見。

他心念一動,往後退了幾步,回到卧室抬頭去看那幅全家福。只見上面剛剛還什麼都沒有的臉突然出現了五官。

跟“父親”一樣,這兒子的表情是如出一轍的詭異。

再轉頭時,鏡中就變了畫面。

這次不是人,是京劇行頭中的女蟒,也就是旦角所穿的宮裝。

這是最典型的鳳冠霞帔,以絳紅明黃為主,往下還能看見層層精緻絲穗,畫著妝面的面譜懸在頭飾前,一雙空洞看向唐尋,裏面漆漆幽幽,宛如最深的黑夜。

鏡中是一副空殼戲子,唐尋朝這邊走,衛生間這樣封閉的空間陡然起了一陣風,洗漱台旁,鏡子兩角對着的地方因着這風各亮了一根白燭,搭配這驚悚注視唐尋的空殼,活像是一副遺像。

咿咿呀呀的唱腔響起,那空殼戲子僵硬的抬起一隻空的闊袖,微微搖晃了幾下。

“紅燭燃,夢起時,憶往昔。”

“會佳人,何辜負,淚如珠。”

一唱三嘆落了音,充斥整個鏡面的空殼戲子也隨之消失不見。

鏡子仍沒有要碎的跡象,唐尋在原地轉了足尖,看出外面的全家福並沒有新添什麼人上去。

就好像唐尋轉頭是鏡子刷新畫面的開關,當唐尋將視線移回來時,鏡中出現了新的東西。

這次沒有詭異的空殼戲子,也不是恐怖的鬼影,鏡中浴室所在位置的白色帘子緩緩拉開,將其中的情形展露在外。

唐尋瞳孔一縮,沉穩至今的冷淡面容總算有了人氣,他並不忌諱,幾乎在看見的那刻起就看向了浴缸真實所在的方向。

帘子不知在何時被撩開了,膠白的浴缸里塞了個青年,整個上半身都浸在了水裏,所幸呼吸的口鼻露在外面。

他看上去很年輕,面容驚懼,額上還貼着一張卡牌。

唐尋的理智與情感在這一刻有了南轅北轍的趨勢。

浴缸里被塞的是他弟弟張清非。

唐尋毫不猶豫地快步走過去,那張卡牌寫着“封竅”兩個大字,張清非嘴巴微張着,頭髮與身體都濕透了,活像是動漫里沒被點上高光的傀儡娃娃,眼睛漆黑無神。

卡牌在揭下的瞬間化作無數細碎的光斑,張清非臉上有了血色,表情終於鮮活起來,眼睛也畫龍點睛似的亮起來,他猛地從浴缸里坐起身,帶動一片嘩啦啦的水聲。

張清非驚恐地看着唐尋,喉嚨里發出小狗□□般的聲音,唇角往下一撇,嗷嗷哭起來。

張清非被嚇慘了,說話格外的顛三倒四,“啊啊啊啊啊哥,哥!哥!有鬼,有鬼!教室里有卡,我我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有個聲音給我說話嗚嗚嗚,它說要死啊!”

他“騰”地一下站起來,衣服與發梢不間斷往下淌着水,雙目赤紅,連說帶比劃的跟唐尋傾訴,甩了他哥一身水。

嚷了好半天,張清非才小聲抽泣着安靜了點。

唐尋大致從那些顛三倒四的話語中捋清了邏輯。

張清非今年二十一,剛大三,在上網課的時候遇到了跟唐尋一樣的狀況,在不受控伸手觸摸了一張純黑的卡牌后就到了這裏。

“你先緩一緩。”唐尋視線在張清非脖頸上停留了一瞬,那裏戴着一條銀色的項鏈,上面懸挂着一顆形狀奇特的黃色石頭,看樣子有些像鈦晶。

他拉起張清非的右手,果不其然在手腕處看見了黑色的手環。

唐尋的語氣十分冷靜,而這給了張清非極大的安撫,他從驚懼的渾噩里抽離出來,清醒了大半。

張清非自小就依賴這個哥哥,唐尋是他最大的鎮定劑。

“哥,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科學這年頭也能塌房嗎?”張清非順着唐尋的視線這麼一看,下意識就想把那不屬於自己的手環去掉,“這是什麼東西。”

同樣的透明面板彈了出來,把張清非一屁股嚇回了浴缸里。

水珠四濺,唐尋無奈擦掉臉側的水珠,同張清非一起看起上面的內容來。

背景介紹與注意事項是一樣的。

唐尋快速瀏覽上面的文字。

【單線任務:同伴似乎對金子小姐房間的鏡子很感興趣,你是個調皮的傢伙,偷偷趕在他前面藏進了衛生間,打算在他進來照鏡子時嚇他一跳,自己卻不慎在浴缸里滑倒,喪失了意識。浴缸外的帘子被你自己拉的嚴嚴實實,同伴是否能發現你的存在並將你叫醒?請在同伴的幫助下,在15分鐘內去往樓下與你的同伴匯合。】

【10:47】

張清非的單線任務極其被動,相當於是要等同伴搭救,否則就只有等死的份。

張清非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吐槽道:“這是個什麼倒霉孩子。”

唐尋目光微冷,簡單把這裏的情況給張清非介紹了一遍,並沒有帶什麼修飾詞。張清非在聽到能在鏡子裏看見髒東西的時候,面色慘白起來,顫抖地抬起手指,一副又要哭的樣子。

張清非還沒起身就又在浴缸里撲通一聲跪下了,他嗚嗚咽咽地指着唐尋側後方的鏡子,“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唐尋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側身擋住了張清非的視線:“別下蛋。”

張清非:“......”

真不愧是他哥,這個時候還有心情講諧音梗。

唐尋用手掩口,輕咳了幾聲:“清非,在這種地方,害怕是最具隱患的催命符。”

唐尋是最不擅長寬慰人的,生死遊戲無法等人成長,他不確保後面會遇見什麼,張清非必須快速適應這裏的狀況。

緊繃的弦無法鬆懈,張清非雙手把着浴缸的邊緣做了幾個深呼吸,在這荒誕的場景里完成了自己的心理建設。

剛一站起身,鏡中的畫面就全然出現在他眼前——

亭亭玉立的身影背對他們,身上穿着綉有金線的喜服,漆黑如墨的長發如綢緞散在背後,蔥根一般的手指握着把木頭梳子,正慢條斯理的從頭順到尾。

夜半梳頭的既視感......

張清非喉結上下滾動,“嚶”了一聲,他東張西顧地望了望,跨出浴缸貼在唐尋身邊。

清麗的女聲炸響在兩人耳邊,就好像是有人親昵貼着他們耳廓說的話,語氣含着笑。

“你們想看看我的臉嗎?”

這句話像是在對唐尋單線任務里的問題給予暗示。

唐尋任由張清非抱住自己的一條手臂哆嗦,他拖着張清非站在鏡子前,跟鏡子裏的女人對話:“這取決於你是否願意轉過來。”

女人咯咯笑起來,梳頭的動作沒停,“你要喊對了我的名字,我才好轉過來。”

唐尋沒有吭聲。

他離開廁所,張清非緊緊貼在他身邊,覺得自己的心臟已經快跳出嗓子眼了。

唐尋打開面板,任由倒計時懸浮在自己的身側。

【09:29】

他和張清非用最快的速度將卧室和衛生間都翻着找了一遍,並沒有發現有什麼東西是帶有名字的。

這個單線任務頗為緊迫,只給玩家提供了15分鐘,可以探尋的空間有限,鏡中女人問題的答案不應該那麼難找。

張清非抿着唇,他完全是被他哥這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姿態給影響了,這會兒真就冷靜下來。

他用胳膊肘捅捅唐尋,小聲說:“哥,要不我們再去問問她?”

【05:58】

迫在眉睫的倒計時逐漸令唐尋心生煩躁。

唐尋面無表情說:“你好,我叫張清非,請問你叫什麼?”

他瞥了張清非一眼,“你以為她的目的是讓我們跟她搭訕?”

張清非抓抓後腦勺,“那是不能夠。”

唐尋心下有了個猜測,他盯着有了兩張臉的全家福,上床將那副全家福摘了下來。

張清非幫着把那塊全家福反扣在地上,“咦”了一聲。

只見全家福背面的木板上,整整齊齊用排列了幾豎黑色文字。

從上往下依次念,就是這樣的:

慈母崔金子、長女魏依然

慈父魏佩仁、長子魏家成

還有幾行疑似是被水泡花了的年份時間。

張清非半蹲在那裏,面色變了變,下意識抬頭看向唐尋。唐尋站起身,去到鏡子前對着那梳頭的女人低聲說道:“魏依然。”

鏡中的女人——魏依然笑得肩膀都在抖,她說:“你想看我的臉。”

張清非被笑得毛骨悚然,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唐尋盯着魏依然:“你現在可以轉過來了嗎?”

問題已經回答,總該給出答案了。

可魏依然的語調輕佻,帶着難言的媚。

她說:“可是我一人在這鏡中,好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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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規密室逃脫[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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