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阻且長
任冉玥沒有強迫孔呤把難以下咽的黑糊喝完,能否成功通過遴選,靠的不是別人的鞭策,而是擁有明確目標的自覺。
修N代們都能捏着鼻子、忍着反胃灌下去,沒道理她們還要猶豫不決。
更何況,這種黑糊液體裏面似乎加了別的輔料,不純粹是她在坊市購買的劣質粉末。即便兩者在味道上師出同門,功效上卻天差地別。
任冉玥是在半個時辰前咽下粉末的,因為太過苦澀,她的食慾被完全抑制住,可飽腹感卻沒有增強多少。
剛剛的那碗黑糊,雖然在吞咽的過程中容易胃酸上涌,但喝完后倒沒有什麼後遺症,反而將飢餓感徹底消除。
當然,如果有的選,當然是辟穀丹更勝一籌。不管是在功效上,還是入口的順滑程度上都更完爆了其他功能相似的產品。
沒等任冉玥去探究輔料的成分,孔呤捂着嘴巴說出了幾個含糊不清的音節:“我好了...”
她怕將手移開會讓好不容易咽下去的液體再次自由落地。
任冉玥收回了四處遊盪的視線,忽略掉地上那一堆不明粘液,目光轉回了孔呤的身上,衝著她微微點了點頭:“嗯,走吧。”
等孔呤將自己收拾好了后,兩人加快腳步離開了這片區域。周圍嘔吐的人實在太多了,空氣中除了黑糊的味道,還充斥着胃部分泌出的酸水味。
再待下去,不僅鼻子要失去知覺,靈魂都得從身體裏出走。
好在爬上學海涯后,這股難以言喻的氣味被風吹到了遠方,沒有順着台階一路跟隨。
白天爬山相較於夜間趕路而言,輕鬆程度大大提高,既不用擔心腳下踩空,也不用擔心火把熄滅,大部分人都在午時一刻前趕到了這座山峰。
淘汰比例降下來不少。
學海涯與光禿禿的迎祥峰不同,山峰的頂端似乎被人工削平,讓一座大型的殿宇得以佔據在最高處。
任冉玥心裏只剩下了一個想法,修仙界的人是真的很喜歡把建築物放在山頂。就像凡俗不出世的高人一樣,在主角的故事中總是在某座山峰上出現。
不過,這裏離天空確實更近,也更容易體會到天地的遼闊之感。
抵達大殿門前,任冉玥收斂住不斷發散的思維,跨過木製門檻進入殿宇內部。向前望去,密密麻麻的書案從最深處延伸到外側,一眼看不到盡頭。
減少一些書案數量,縮小一下殿宇建築面積,倒是和科舉的殿試無比相似,就是不知道內容一不一致了。
孔呤見到書案的瞬間,不由的鬆了口氣,她最擅長的就是讀書了,情緒高漲的說道:“我們去前面坐着吧。”
“好。”
大殿裏側的中心位置都被佔據,只剩下了幾個邊邊角角、零零散散的地方。任冉玥在裏面看到了幾個熟悉的面孔,灰頭土臉的程度跟她有的一拼。
“要不,我們分開坐?”孔呤無法放棄前排的誘惑,她從步入學堂起,成績一直都是名列前茅,自然清楚坐在前方有什麼好處。
不僅可以離教學的仙師近一些,還能最大程度的集中精神。
“可以,我去那邊。”
任冉玥沒那麼糾結位置的問題,找個左右無人的空位坐下。
距離規定的時間越來越近,抵達學海涯的人數也越來越多,任冉玥的身側已被兩波人馬所佔據。
“飛鸞,你去裏面。”柯景明皺着眉頭看了任冉玥一眼,身上都是灰塵污漬,其他人都不願意靠的太近,只委屈一下石飛鸞了,反正她也不在意這些。
石飛鸞點了點頭,獨自坐在任冉玥身側,瞥見地上放置的布袋,她想起了夜間的一面之緣。
原來是她啊...
當時天太黑,沒怎麼看清長相,現在才把臉和人對在一起。
能把房間的椅子當做柴火燒,通過第一關在她的意料之中。
“不知道會教些什麼。”
“希望不是學過的,不然簡直浪費時間。”
“別抱太大希望,天樞院一向喜歡照顧這些普通人。”
“唉,早知道這樣,還不如留在家裏。”
“誰說不是呢。”
抱怨聲從左側傳來,任冉玥垂下眼帘,自動將聲音過濾。她其實認出了這些人,不是看臉,而是通過掃在身上時不太善意的眼神。
除了昨晚遇到的那些貨色,還沒見過其他帶着這種無差別輕蔑情緒的人。
伴隨着修N代們的不斷吐槽和嘲諷,右手邊的空位也被人給佔據。
眼觀鼻、鼻觀心的任冉玥聞到右側傳來的暗香,是海棠花的香氣。一種不仔細分辨,很難察覺的味道。
嘲諷聲在暗香傳來后莫名消失,四周變得無比寂靜。
看來她的旁邊坐着一位比較有分量的人,至少相對而言比那些修N代的地位高。
任冉玥並未側頭,她只想順利通過遴選,身邊坐着的不管是玉皇大帝、還是王母娘娘都和她無關。
認識談卓然和柯景明的人,看到這一幕簡直要樂瘋了,沒想到接引船上的事端還能有後續。
“笑死,柯景明那些人一天到晚叭叭叭不停,我不相信他們還敢在談卓然面前繼續。”
“無語死了,天天抱怨這,抱怨那,有本事就別來。”
“真不知道一天到晚在得瑟什麼。”
“想給他來兩拳,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
“圍在柯景明身邊的人也不是什麼好鳥,天天捧他臭腳,跟哈巴狗一樣。”
“你有點辱狗了...”
修仙界的家族分了好幾個檔次,就像世俗界會按照官職大小劃分圈子一樣,他們也會按照家族中高階修士的數量劃分實力。
類似於柯景明這樣的家族,屬於先天不行,後來居上。近兩年他們家出現了一位化神修士,在修仙界的地位可謂是水漲船高,大部分人都選擇暫時避其鋒芒。平時聽見吐槽和抱怨,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那些話也不會落到他們身上。
當然,這種飽含惡意的話語不是誰都能忍,也不是誰都有必要忍。談卓然一行人屬於懶得搭理,又覺得柯景明丟臉的那一類。
每天不努力修鍊和螻蟻計較什麼,讓人難堪,是一件很光榮的事情?
平白無故抹黑了一群人的形象。
真不知道什麼家族會教出這種後輩,談卓然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她現在跟柯景明處在同個空間內,都覺得晦氣的不行。
空氣中隱約有暗流涌動,任冉玥既不向左看,也不向右看,安靜的坐在位置上,等待課程開始。
午時一刻到來,殿宇外側的青銅編鐘被敲響,清脆的聲音在山峰上不斷回蕩,宣告課程開始的同時,也宣告着未抵達者淘汰。
殿內最前方出現一位發白如雪、眼含慈悲的修士,符合世人對仙人的全部想像。
悲天憫人、仙氣飄飄。
“今日由老朽為你們講學。”於德坐在蒲團之上,將聲音用法術擴散到大殿的每一個角落,確保所有人都能聽見。
“道是萬物之基,是萬物之法。入道者,需摒棄過往,以身體為基,修自然之法。退則死,進則生,忍常人所不能忍,成常人所不能成。”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道途,不分大小,只論成敗。想要在這條路上走的更遠,就得明白自己是為什麼走上這一條路的,明白自己所選的是怎麼樣的道路。
任冉玥腦袋裏面充斥着於德對【道】的講述,不算晦澀難懂,卻也讓人摸不清頭腦。
不知道這些內容到底有什麼意義,更不知道這些是否屬於考核的一部分。
她還以為今天會講修仙界的歷史,修仙界的起源一類的知識,讓眾人打打基礎。
沒想到一上來就講【道】。
桌上沒有紙筆,不能將講師的話全部記錄下來。任冉玥只能按照自己的意思理解,記下核心重點。
一個時辰過去,鐘聲再次響起,台上仙風道骨的修士掐準時間消失在眾人眼前。
眼神透着迷茫的任冉玥拎着布袋準備離開,她得找個時間消化一下。
修仙和她想像的不太一樣,有些太接地氣了,也太容易在上面做些文章了。
談卓然和同伴站起身準備離開,端的一副精英做派,沒有不屑、沒有鄙夷,透着對萬事萬物都不關心的冷漠。
將學過的知識重新鞏固,倒也不算浪費時間。
有模範修N代珠玉在前,柯景明冷哼一聲,帶着人率先離開,他可看不慣談卓然等人虛偽的做派。囂張一點又怎麼了?反正他們有背景、有資本,未來終歸是修仙界上層修士。
石飛鸞本想和任冉玥認識一下,見此情景,只好跟上其他人的腳步。
任冉玥不知道這些人有什麼矛盾,只要別妨礙到她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