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短自見

目短自見

也許是因為敲打火石的次數太多,沉沒成本太高,任冉玥不可避免的陷入了思維怪圈,把這束火光看的無比重要。點燃眼前這堆雜草彷彿成為了當下最重要的事情,絲毫沒有考慮到其他途徑與方法。

直到周圍再也聽不到嘈雜的聲音,靜謐的環境讓她的大腦有機會正常運轉,才從這種怪圈中掙脫出來,沒有繼續陷進急迫、緊張、興奮的情緒當中。

乾燥可燃燒的木頭明明近在咫尺,不管是房間裏放置物品的桌椅,還是可供休息的木床,都是很好的材料。

既然沒人說這些東西不能用,沒人說過破壞房屋內的陳列會被遣返。那就代表在這方面,是沒有太大限制的。

另外,就算看到玉牌上的指令,選擇摸黑走夜路尋找燃燒木材,也完全可以繞着樹木將繩索兩頭繫於腰間,隔一段路將繩索解開更換捆綁物。保證安全的同時增加了探索範圍,不至於畏手畏腳、害怕掉落山崖而龜速前進。

任冉玥被自己的愚蠢氣笑了,懊悔的敲了敲腦袋。

今天會因為“修仙”這兩個字腦袋發熱,顧頭不顧尾。明天也會因為“修仙”這兩個字失去理智,無法分辨是非。

仔細想來,這種自大的情緒,大概在成功離開世俗界就已經產生了。從小到大困擾她、催促她不斷前進的危機感消失,迫切的想要在修仙界開啟新的人生,卻忘記自己是怎麼走到今天的。

這樣下去不行。

沒有一個清醒的頭腦,憑什麼在六萬名遴選者中突出重圍,憑她的自負?憑她的小聰明?還是憑藉她的這張臉?

她怎麼會這麼蠢。

“呼...”

深深吐出一口濁氣后,任冉玥從布袋中拿出用來取暖的舊衣,從衣服下擺處撕下了一塊布料,用匕首劃成了合適的形狀,將布條纏繞在手掌上。

殘留在掌心還未取出的尖刺深深嵌入皮肉之中,乾涸的血液再次流淌了出來。任冉玥緊緊咬着后槽牙,沒有發出一絲的聲響。

對於她來說,這是應該承受的教訓,疼痛會使大腦清醒。

吃一塹長一智,未來才不會在同一個地方摔倒。

拿出一段繩索,做好安全防護,任冉玥大膽的往前走,途中遇到的低矮樹木的枝幹被她用力掰斷,直到繩索緊繃無法向前,才開始原路返回。

拖着一捆半干不濕的樹枝,她精疲力盡的回到了住宅,此時的辛未區依舊一片漆黑。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擁有照明工具的人提前離開了,還是大家都在房間裏面休息。後者幾乎不可能,前者幾率大很多。

回到房間,任冉玥來不及休息,用不知名植株的藤蔓將樹枝以火把的形式捆紮在一起,隨後拎着兩個木椅下了樓。

特意走遠了一些,離開了辛未區的範圍,高高舉起木椅往地面猛砸。

“砰!”

“砰!砰!”

安靜漆黑的環境裏,突然聽見這種聲響。受到驚嚇逃跑都是輕的,就怕別人以為撞邪、見到不幹凈的東西,上來就是一記左右勾拳。

幾名拎着燈盞從甲子區走出的人停下了腳步,思考着不明生物的真實身份。

砸木椅沒忘我的任冉玥對周圍環境還是有所感知的,見到遠處的微光,默默暫停了手中動作,示意他們先走。

為首者冷漠的看了任冉玥一眼,隨後帶着人離開了這片區域。

“她怎麼想的啊?”

“還能因為什麼,買不起燈盞唄。”

“嘖,有夠寒酸的。”

“能參加遴選,是他們八輩子修來的服氣,沒有天樞院的力排眾議,眼下還不知道在哪裏吃糠咽菜呢。”

“真搞不懂為什麼要制定遴選制度,明明大部分人都是庸才,平白無故浪費這麼多資源。”

石飛鸞皺着眉頭出聲打斷了眾人刻薄的對話:“沒必要這樣說。”

“我們飛鸞就是心善,連路過的螞蟻都不忍心踩。”

“誰說不是呢,飛鸞打小正義感就強,看不得這些事。”

眾人對落在最後的石飛鸞陰陽怪氣了一番,他們還輪不到她來教育,在這裝什麼大尾巴狼。

這些明嘲暗諷的話語石飛鸞已經聽到麻木了,哪怕討論的主人公是她,依舊無動於衷的走在隊伍里。

方才砸椅子的姑娘如果知道背後有人這麼諷刺她,會不會惱怒呢?還是會像她一樣,選擇避其鋒芒?

率先被劃分進甲子區的,不是別人,而是修仙界本地家族的修N代們。年齡到了最低上限后,由家族中的長輩進行摸骨測靈,確定資質、傾斜資源培養的修N代。

正因如此,才在天樞院萬里挑一的遴選模式下,佔據了晉級名單的十之八九。

哪怕淘汰了,依舊可以回到家族繼續修鍊,依然能享受到超規格待遇。

完全實行精英化教育的他們,對佔據修鍊資源的普通人很不滿。天樞院明明可以像家族一樣,把資源進行分級供應,沒必要把時間花在普通人身上。

當然,他們有從長輩口中得知天樞院遴選人才的目的,卻因所受教育、所處階層不同,無法真情實感的站在其他角度看待世界。

即使任冉玥不知道有人在背後挖苦她,但她能看懂剛剛那群人的眼神,那種看垃圾的眼神,帶着深深的輕蔑與不屑,彷彿多看她一眼,都會沾染上不知名病毒。

從讀懂眼神的那一刻起,任冉玥就察覺了來者的身份。

原本她還以為,修仙界的世家子弟受過良好的教育。哪怕私底下再怎麼囂張跋扈,公共場合都會帶着禮貌的假面。

看來,是她想多了,修養與家世無關,好竹都會出歹筍,更何況是這種品種不明的貨色。

任冉玥無奈的搖了搖頭,她對修N代的概念要重新推翻了,不能用世俗界的標準去衡量他們。

比起表面微笑、背後算計,這種當面表露出厭惡情緒的做派,倒也沒那麼嚇人。

抱着拆分好的木塊,任冉玥回到了住所。物品準備妥當后,重新走出了房門。她只拿了三塊椅子腿,準備點燃后將半干不濕的樹枝放在一起烘烤。

身上的灰衫在經過一番造作后,還和剛換上時一樣。這也是灰色,獨有的特性了。

干透的椅子腿和地面帶着水汽的雜草不一樣,包上點木渣碎屑,沒用多久就成功點燃。半濕的樹枝架在椅子腿上,散發出陣陣濃煙,熏的人眼淚水直冒。

任冉玥一邊用袖口擦着眼淚順着台階下山,一邊掰扯着兩側的樹枝充做燃料。

路上碰到了不少拿着五花八門照明工具下山的人,住在山體中上層的遴選者,大多都具有不錯的危機意識。

“那個,我能跟你一起走嗎?我能幫你掰樹枝,還能幫你拎東西。”

之前都是任冉玥嚇別人,現在冷不丁從小樹林的視野盲區鑽出一個披頭散髮的姑娘,倒把她嚇了一跳。

孔呤怕自己被拒絕,着急忙慌的補充:“兩個人總比一個人方便,而且我這裏還有防蛇蟲鼠蟻的藥粉,撒在褲腿上就不會被咬了。”

她在這裏蹲了半天,成群結伴的人根本不會讓她加入,獨自前行的大多看起來不好惹。

“你要不把頭髮先束起來?”任冉玥大致評估了一下孔呤的能力,藥粉什麼的倒無所謂,冬季沒什麼蛇蟲鼠蟻。主要是她的眼睛被熏的有點睜不開了,可能會影響趕路的效率,多一個人確實能多個保障。

孔呤苦着臉回答:“抱歉,我的簪子不知道掉哪裏去了。”

“用布條綁着吧。”任冉玥從布袋裏抽出一根小布條遞了過去,她怕孔呤披頭散髮拉低做事的效率。

孔呤聽出了話語中接納的意思,高興的說道:“太感謝你了,我綁好頭髮就去掰樹枝。”

有了孔呤的協助,任冉玥能暫時解放出雙手,前進的速度快了一倍。兩人沒有閑聊,全身心投入到趕路和製作火把的工作中。

直到抵達山腳,才在短暫休息中得知了對方的名字。

“我叫孔呤,丁丑組的。”

“任冉玥,辛未組。”

不光任冉玥對孔呤滿意,孔呤對任冉玥這個臨時隊友也很滿意。她們是來參加遴選的,不是來交朋友的,肯定得以遴選為重。

任冉玥能忍受煙熏走這麼遠,邊走還邊掰樹枝,一看就是對自己心狠的人。這種人在沒有利益衝突的情況下,是最好的合作夥伴。

“要不,我倆接下來都一起走?只隔了6組,住的也挺近的。”孔呤試探的問了一句。

見任冉玥沒有第一時間回絕,孔呤加大了籌碼:“我帶了很多藥粉的,不光有驅蟲的,還有提神的、驅寒的、止血的.....只要你需要,我都可以拿出一部分來。”

“那就合作愉快。”任冉玥站起身,沖孔呤伸出了手。

“合作愉快!”

任冉玥將孔呤從地上拽起后,摸了摸旁邊樹木上的葉片,觸及到濕潤的水珠,她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露水已經開始凝結,現在的時間點,比想像中還要晚。

“快走!已經寅時了。”

“那我們趕緊走。”孔呤被任冉玥說出的時間嚇了一跳。

兩人頂着濃煙繼續向前,路上不斷有人加入到攀登的隊伍中。

溫度極地且空氣中水汽含量過於飽和的情況下,覆蓋在葉片上的露珠慢慢變成了冰霜。任冉玥的髮絲已看不見黑色,皆被白霜覆蓋。

好在攀爬的過程中,身體產生了大量的熱氣,不至於因此受凍。

卡着最後的時間節點,她們總算爬到了迎祥峰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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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墜青雲(修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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